第十三章 心之藩蓠
他那黯然的眸子,她知道他并没有原谅他。不原谅她又为何给她送药?她赌气的转过头看向别处,下鄂倔强的扬起,“我会吃药。”却侧身又走。
诗垠一侧身又挡在她身前,她只及他肩头,被他笼罩在阴影里,虽侧首扬鄂,他却清楚的看着她抿薄的嘴角怎么也掩不住那缕委屈,他不知怎么地便莞尔一笑,哪里还顾得上埋怨她?
他这一莞尔不打紧,可约身后的将领们却齐齐掉了眼珠!
诗将军竟会笑?他自从来到彦都,说话不上百句,整天独来独往,寒凝着一张脸,比彦都城的冰山还要冷。而这一笑,光彩霁月,竟比桃花雪山的彩虹还要炫目,天下最美的景物也不过如此!
可约听见低笑也回过头,乍然见到诗垠莞尔的脸,一时也痴了,只到背后惊呼实在不能忽略时才回过神来,狠狠得瞪了他们一眼,众将一怔,齐齐转过身,体贴的给他们小两口留足够的空间。
诗垠绝没想到自己一笑竟引起如此震撼,他性本腼腆,脸顿时又红成一片,却执著的将药再一递,“吃药。”
见她不情愿的撇嘴,诗垠忽然就心情大好,也不知是怎么的,竟轻轻俯身,用低得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还是你想要我喂?嗯?”目光愈发沉敛,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总是让他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可约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会是如今的诗垠说出来的话?这调调应该是浪子楚赋才对啊!就是以前,也只有在她逼得急了才会这样说话。
仰首,半是置疑半是含笑的看着他,竟似在说“你若敢我还真让你喂”。这样对视注定是脸皮薄的人吃亏,诗垠的脸皮哪能和她比?
心虚的咳了两声,转过脸,“你自己吃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哪里敢用那种方法喂可约喂?
可约好笑得摇了摇头,接过药咬咬牙一口喝尽,随手交给一个士兵,招呼众将,“去瞭望台。”
众将这才若有深意的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田霸憨笑着建议,“那个,军师,你就不要去瞭望台了吧,我们替你去看。”
苏可约绝对是一个自己不爽别人也休想自在的人,因此这几日营里上上下下颤颤惊惊,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个冷酷军师,难得诗垠主动和好,他们还不替他制造机会?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那想她眉目一拧,图卷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掌心,半眯着眼闲闲道:“你们之中有人认识阵法?”
众将一阵胆寒,忙低下头眼观鼻子鼻观心,田霸见没人说话,搓着手掌干笑,“我们都是粗人,只懂打仗,哪认识什么阵法?”
可约侧着身子,图卷不轻不重的敲在田霸肩上,一下一下也不说话,待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那个魁梧大汉脸上的干笑终于挂不住了,猛然屈膝跪在地上,“军师,我知错了,你直接罚我吧!”他宁可爽快的挨一顿板子也不要她这样看着自己,那种压力令他脊背掌心早已会是汗。
没听到处罚却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田霸愕然抬头,见她已笑得衣袂招展,诗垠脉脉含笑的看着她,周边众将见她笑又见田霸满头的大汗,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军师一句话不说竟将这个粗豪大汉吓得一身是汗,怎么令人好笑。
可约一抬手拉起他,广袖一挥,“哈哈,去瞭望台。”身姿竟说不出的洒脱清华。
田霸愕愕地跟在后头,抓了抓脑勺,不明白军师刚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拉自己起来应该是不罚自己了吧!讪讪道,“娘的,老子一个粗人竟被一个女人吓得一身是汗。”见一行人渐远忙跟上,可约诗垠并肩走着,她在军营里一向穿儒装,衣袖宽大飘逸遮住手,田霸却看见宽大衣袖下她与诗垠十指交缠,那样粗豪的汉子突然就觉得心也软软的。
从瞭望台下来可约去看了楚赋,他正趴在床上让人给他上药,可约过去接过药涂抹在伤口上,清凉凉的顿时舒服了许多,楚赋这才发现闻见身旁的气息不对,看是可约,脸上不知什么表情,愣愣地半晌才闷闷的道:“我以为你忘了我呢。”竟不知是埋怨还是高兴。
可约见他背后伤口复原的很快,自然能下地行走了,“纵我不来,子宁不往?”楚赋何时如此矜持了?他一向不是粘人的很么?
他趴在床上不作声,可约自然也看不见他眼里的悲痛绝望。只是这样沉默不说话的楚赋实在令她不习惯,第一次耐心解释,“我不来并不是不挂念,多谢你救我。”
倒令楚赋受宠若惊,猛然转首看向她,也不顾震动了伤口,“原来你还记着我的好。”
她苦笑,“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貌似她并没有负过他吧。
他揉了揉鼻子,讪笑,见她已忘了那日抢扇子时的尴尬,不正经的说,“哎,早知道受伤了你就会对我如此好,我早该放一把火烧烧的。这等艳福怎么早不知道享受呢?”
可约闻言恼笑,手上稍上了点颈,痛得楚赋哇哇直叫,“哪有你这样上药的?想痛死我啊!你这女人,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下手,真是蛇蝎心肠!”
继续给他上着药,难得好心情陪他侃天侃地,“你要享艳福,好啊,只要你再放一把火****,我今后就给你做丫环,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一辈子!”
“苏儿,我怎么会忍心让你给我端茶倒水呢?”楚赋于心不忍的道。可约一副“算你还有良心的样子”,楚赋下一句马上令她气恼不得,“我只会让你给我倒洗脚水!”
可约夸张的拍拍胸膛,“还好还好!我以为你会说让我给你暖被窝呢!我比较接受给你倒洗脚水这件事!”
楚赋眼神一时凄厉如刀,终沉寂成一片黯然,“怕是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她只当玩笑哪注意到他的神色,随兴笑道:“那最好。”忽然想到什么,截截他,“哎,楚二,你那扇子借我看看呗?”值得他舍命保护,那扇子里到底有怎么样的秘密呢?
他抬起倦怠的眼,“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东西有兴趣了?”很大方的将从不离手的扇子递给她。
可约来回打量,似乎里面真藏有什么玄机,低讷,“真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楚赋失笑,“不然你以为怎么样?难道也像你父亲留下的故衣般,还能翻出什么兵书或者藏宝图来?”
她感受到方才一刻他的不开心,有意陪他胡侃放松,“极有可能哦,你们楚家富可敌国,你又是惟一的传人,说不定这个就是什么宝藏的钥匙也不一定啊。”
用他惟一完好的手敲敲她脑门,“我还敢有什么宝藏啊,一半楚家都被你这吸血鬼啃去了,你难道还想将我的血肉咬下来?你若真咬我还真让你咬,只要你下得了口,喏,给你咬!”把手臂伸到她面前。
可约还真接过他的手,猫看老鼠般打量着,楚赋只觉脊背一寒,忙抽手,“喂,你不会真咬吧!”她将他手一拉,张口便在他手臂上咬一口!“啊!”楚赋痛呼,可约一咬既松口,他抽出手臂,“你这女人真狠心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咬!”
可约这一咬也并没有用力,只咬了一窜红痕,眼睛却也跟着红了起来,“这是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顾性命了!”
楚赋委屈,“我可是救你啊!真是狼心狗肺!”
可约怎么不知,感伤的问,“楚赋,你从来都不是可以为了谁豁出命去的,你是个自私的家伙,可这么自私的你却为了我这么一个人出生入死,值得吗?”
他却没她那般感伤,吊二郎铛的道:“我跟进去其实是想揍你来着,你******真狠啊,打的那么重,真想把我整死不成!”最后一句依然玩笑,低垂的眼色却那么沉重,可约没有看见,所以哭笑不得说:“谁让你长了那么一张欠揍的脸!看吧,老天爷都保护我,你才想打我他就来了一把火哈。”
上完药为他穿上衣服,“墨大夫说你这伤口过几天就会长痂,到时会痒,你可给我仔细了,再痒也不许用手抓,否则留下更多的伤痕以后娶不到老婆了可别怪我!”
他强力压下身子的颤抖,惨声低呐,“不会再娶老婆了。”
低垂的眸终于抬起,桃花眼竟不是平日那样魅惑,竟带着莫名的凄凉,可约这才看清他的眼睛,心突然便是一寒。
这样的眼睛是楚赋的么?那个浪子怎么会有这样深痛悲苦的眼神?才数日不见,他就似变了个人似的。
那眼神也只是一瞬,他凑近她,殷勤相商,“打个商量怎么样?”
“什么?”他那目光怎么有些怪怪的?
“把你的儿子给我当干儿子怎么样?我会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他的。”他殷切的看着她,乞求?期盼?可眼底深处怎么会还会有伤感与绝望?
那眼神令可约心里一乱,忙转移眼神看向自己的肚子,“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啊?”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要当干爹,怎么样?”他再靠近一点,更加殷切,“我发誓一定百分之百的爱他!”
“你这么喜欢孩子?”可约目光探究,想到四小妾生日那一天阿兰的话。
楚赋神情一黯低下头,所以她没有看到他眼底伤心欲绝的忏悔,“我亲手杀过很多自己的孩子!”所以老天如此惩罚我,忽然抬头,抓住她的手,“可这次我是认真的。”眼中的殷切渴盼绝不是装出来的。
可他越是如此认真倒令可约心中惭愧,她隐隐觉察到什么,却不敢深想,这一答应了倒真似自己伤害了他要补偿似的。
“不!”她决然摇头,“你不是该走了么。”是肯定句。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告诉舒词慕容琴也走了,本与她无关,所以她的孩子也不想与他有关。
楚赋桃花眼一黯,竟似万丈红尘落幕。低垂着头,如硕花落后结出青涩的果。
他不说话,可约长身而起,走了数步忽然停下来,略一沉吟,“楚赋,你还是走吧。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与你为难。”径直而去。
门掩上那一刻,楚赋眼里有泪滂沱而下!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自已作的孽,所以老天罚他断子绝孙!
“报告军师,冰夷送来物件。”甫一出帐士卒道,手中捧着一个楠木匣子。
“承上!”打开木匣,可约脸瞬间煞白!匣子里放着一块玉,一个木簪。玉是父亲从不离身的,玉簪则是她师父北月簪发用的。
可见她眼神阴寒如刀破冰水,冷生生下令,“陆将军,速点一百精兵,随时恭候我命!”
“得令!”陆峻迅速退去。不一刻一百精兵点齐,可约纵马率先而去。
威胁我?她苏可约什么都吃,就是软硬不吃。
陆峻一路随她来到桃花雪山,正不知她意欲何为,可约已在一个坟前停下,是一个新坟,土尚未干,新土之上零零落满桃花瓣,花落人亡,便算他是铁杆汉子也觉心里一阵伤悲。
她下马,在坟前慎重地拜了三拜,一挥手,“挖坟!”他一愕,可约已冷冷的扫过来,军士动手挖开坟墓。
不一刻新坟下露出一具马革裹着的尸首,显然是军人。如今虽已是五月,彦都天气并不炎热,饶是如此尸体之上已长满尸斑,瞧这样子应该死有十数天了。同是战士,想哪一日他们便要战死在场战上,到时也只能马革裹尸,或许连一个坑都没有人替挖,任寒鸦啄食,野狗噬尽……军士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兔死狐悲的自伤。
惟可约神色如常,抽出一名军士的刀,手腕一翻竟挑开裹尸的马革,顿时一阵腐臭传来,她浑不在意,继续挑开紧裹的马革,只到那人衣着全露出来陆峻才一惊,看他军装分明是君子国将军和卓!
他的尸体怎么会被埋在此处?忽然想起那日和卓死后尸体背诗垠背走,想来是他埋的。可军师为何又要挖坟呢?他一时想不通,就见可约手腕又一翻,一刀竟挑开和卓战甲,光裸的胸膛腐烂腥臭,成群的蛆虫在翻涌,惨不忍睹!
年轻的军士已忍不住呕吐,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见刀光一闪,竟一挥刀平削去腐烂的胸肌,露出胸前二十根肋骨来!
陆峻一看之下竟差点惊叫出声,——那二十根肋骨竟鲜红晶亮竟像是血凝结而成!
他早已听说军师削去冰夷战士的胸肌,见有一两根肋骨鲜红如血,而和卓竟二十根肋骨全然如血!真是闻所未闻!
她显然早已料到,将手中刀一扔,藏于广袖中的御赐宝剑已然滑出,“布阵!”
“得令!”陆峻指挥一百名军士按可约吩咐布好阵,见她抽出宝剑,左手执剑,右手捏诀,指尖忽有蓝光幽幽闪动,陆峻一向听人说过皇室所习得术法,却从没有见过,如今见她指尖凝光又是惊叹又是震服。见她五指划过宝剑锋刃,血流顿时演着剑刃缓缓流下,血光剑光投在她脸上,半边清冷绝寒,半边狂热烈艳,光彩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她高踏万古的祭起宝剑,但见疾风暗涌,衣袂张扬,竟似纸鸢张翅欲去。陆峻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冲动,忽见一道闪电劈空而来,如箭一般刺入他眼中目眦欲裂,同此一声雷鸣击来,那雷声击在耳膜上,直震得他耳朵几首沁出血来。闪电似劈开某处堤坝,只一瞬间洪水奔流而来,摧枯拉朽,袭卷天地!
他仓皇间死死抱住身边的桃树以防被洪水卷走,危急之中不忘看一眼可约,却见她身姿依然绝世而独立,衣袂张扬,飘飘欲举。顷刻间明白哪有什么洪水闪电,那光与雷正是从她手中发出,那样的威力竟夺天地之造化!
身边的将士在其压迫之下已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他忧心重重的看向可约,见她又一翻手,剑直向和卓胸前刺出,竟要刺穿他胸正中的那一根胸骨!
剑带着雷霆万均之势,可刺下的速度却极是缓慢,向逆水行舟,踏雪而行,每下一寸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额头冷汗泠泠而下。她那样单薄多伤的身子如何能承受这等术法啊!陆峻恨不得助她一臂之力,可也知道自己微薄的力量不过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越往下越难刺,似有一双手死死托住她的手,他见可约眸子忽然幽光大盛,牙齿深抿,竟是决绝狠厉之色,蓦然咬破中指,血涌出,她一手执剑向下刺,竟将血滴于宝剑血槽之内,陆峻只见那血如一条细小的红蛇,吐着血红的信子点一点的向剑尖爬去!
而那十八根血凝的肋骨此时竟像是融化了,血以肉眼不可估量的速度高速流动着,似要逃逸,却被什么东西生生的封印住,找不到出口!
他激动的连汗也顾不得擦,他虽不懂也知道术法之中最后的便是以血为媒,这种术法极耗灵力,反噬厉害,一不小心受伤重伤不说,甚至会魂飞魄散!她到底为何要施如此术法,而与她相抗的又是什么人?
他猜得不错,确实有人与她相抗,而这人不是别人,真是舒词!
她早该想到舒词竟是皇室子弟,并且是正统,术法只怕并不下于慕容别也,在父亲的墓里他就疑惑尘瀛怎么会有人经通七星禳命?那次大火来的蹊跷,他刚与楚赋离开对方竟施了法,显然军中有细作,可她令曾凡严密监视竟没有查出来。当时她用术法伤了对方。而在伙房里一抱他发现舒词身上有伤,当时并没有在意,联想到方才送来的东西,豁然明白这些事除了舒说还有谁能做到?他借冰夷的力量复国,只怕当日在父亲棺里设七星禳命的也是他。
送父亲的玉和木簪来显然是威胁她!他步步为营的算计她,不惜置她于死地,是下决心要为楚菁报仇了?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她当日在剑上施的术法并不是最玄妙的,以和卓的功夫绝不至于毙命,后诗垠将他葬于桃花雪山她更是心生疑惑,桃花雪山终年冰雪不化,冰族以冰而生,冰夷一向擅奇门玄术,显然是要以这肋骨为媒令和卓重生!
他竟在她后院埋了如此奇兵!好啊舒词,你竟以我父逼我,也别怪我威胁你!她倒要以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与他作赌,看他是要救和卓还是留他们!
长剑僵持了一时,对方似终承受不了压力松了手,长剑便直刺入和卓当胸的主骨,只听一阵暴裂,那十八根肋骨竟如水晶般碎裂千万片,然竟似不服气,使尽最后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倏然暴起直泼向晕倒的战士!
可约绝没料到舒词会保留余力让和卓借体重生,挥刀欲斩已然无力,血甫一泼到那些士兵身上,竟似水落沙漠,顷刻间渗入无痕!
功亏一匮,可约颓然欲倒,陆峻快一步扶着她在青石上坐下,可约挥挥手,“把尸体烧了吧。”那些士兵,也不能留着啊。
蓦然回头,却见诗垠痛心万分的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约只觉最后一口气也被他的眼神吸走。他都看到了,他会怎么想自己?也认为自己心如蛇蝎吧!她做的这些事也真只有蛇蝎女人才做的出啊。
“你在做什么?”他目光沉敛的几近绝望。他不相信她这么狠,狠到人都死了还挖坟,这不是他的苏可约,她怎么会是这种人?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她淡定自若的看着他,以及带他来这里的楚赋。
她看见诗垠拳头紧紧的握起,青筋突突跳动,那样愤怒一如那晚自断手臂,“为什么?”声音沙喑似从沙漏里流出。
“你想是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原因吧。”他那眼神令她心寒,诗垠,你不是说过相信我么?为什么又用这种置疑的眼神看着我?你从心里还是不相我啊,或者你的信任比不过你的良知。我这样蛇蝎般的女人,是不配得到你这样人爱怜的。我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啊。
“你都不向我解释吗?”他期许的看着她,只要她解释,只要她说,他都会相信,相信她不是这么丧尽天良的女人!
“我无话可说。”还说什么呢?当年那个一只蚂蚁也不忍杀的苏可约,如今挖尸剔骨都毫不动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握着她的肩忽然便暴喝出声,“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做?”这一声暴喝惊得所有战士回头,他们从未见冷如冰山的诗垠也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为什么?为了她的父亲,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她的爱人——他。她不得不如此做!
可她不会告诉他,这些龌龊的事情她一个人承受便可以了。
她每一份沉默都让他更绝望一分,颓然放弃握住她肩膀的手,踉跄退后数步,愣愣的看着她,眼神那样陌生,似乎突然就不认识了她。封脑之后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啊,垠哥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也是啊,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她淡笑的看着他,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在她笑容里忽然转身而去,“可儿,我可以承受你对我无情无义,却不能接受你如此丧尽天良。你会遭报应的啊……”竟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可约只觉心里也是一片惨昏昏的孤绝,垠哥哥,垠哥哥,连你也走了,终于这世上最后一个人也舍我而去了,你们都走了,你们都走了,你们都走吧!你们都别要我了!
她忽然仰首而笑,无声无息,只笑得天昏地暗,桃花含泪,可她眼里却一滴泪也没有。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天地都抛弃了她,她又为谁而生,为谁挣扎?她十指插在头发里,狠狠的拉扯,只扯得头皮都在脱落,却不肯松动一下手。
“苏儿……”一个温热的怀抱揽住了她,她哽咽的喉一时便扯出一抹惨绝来,“滚!”
楚赋手臂一僵,脸是一时便惨了下来,一半是委屈,一半是绝望。然他还没来得及松手,她忽然一弓臂,手肘狠狠得撞在他肚子上,楚赋当及痛得直不起腰来,“……苏……”
她一口唾在他脸上,鄙夷厌恶的骂道:“孬种!”
看她扬长而去楚赋竟不觉得肚子痛了,便那样无所谓的躺在地上,身上便是和卓腐烂长蛆的尸体也浑然不在意。
孬种?原来是她眼里,他只是一孬种啊!看着满树桃花吟吟而笑,孬种,孬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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