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蛇蝎美人
和卓的死并没对冰夷产生太大的影响,冰夷圣姑亲自上阵,第二日前来叫阵,看了旗帜陆峻道,“这便是君子国巫师白呐,也是君子对姑的师父,在冰夷如神一般的存在,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冰夷也会去!而他一出场必然伴着蛊术,我们吃了他不少亏!军师可有什么退敌之策?”
他们都不懂术法,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可约。她沉思了一下,问道,“那些缚虏何在?”
“关押在彦都天牢里。”彦都守臣道。
她眼中有阴晦的光芒一闪而过,众将只觉脊背一寒,听她泰然吩咐,“曾将军,中午依然是你带一千人先打头阵,若见空中有乌云密布的时候以羌笛为令马上撤退,我自有破蛊之法!”
“得令!”
“白呐若那么好对付早死了不知几百次了!”彦都师爷有些不屑的道。
可约闻言冷笑,“他的蛊毒若好解你们也早已配解药了吧?他不好对付的也仅蛊毒而已,现在蛊毒已解,你担心什么?”她苏可约岂是随便某人便可以轻看的?
师爷被激怒了,“你一个小娃娃乳臭未干知道什么?没与他交过手没有说话的资格!”
“与他交手却屡战屡败的人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你既无能,就闭嘴看我等如何取胜便是了!”然后下令道,“带缚虏!”说完拂袖而去,她不屑于这种人说话,要狂妄也要有狂妄的资本!
三百个缚虏很快带上来,可约走到他们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那些人便如死尸一般失去了意识,可约令人他们换上黑色的衣服,在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一蹦一蹦的向城门走去。
朝气盛,午气衰。
午时一到曾凡带兵杀出,冰夷派一人来迎战,他两三回合将那人挑下马,冰夷落荒而逃,曾凡带兵追去,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雷霆万钧,乌云中有千万只猛兽呼啸而来,曾凡大骇,忙服下可约给的药,再一看那些猛兽不过是一些纸片绘成的东西!呜起羌笛,全军撤退。
城楼之上姜师爷嘲讽的看着曾凡铩羽而归,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都对付不了白呐,更何况他们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这一次看他们还拿什么来嚣张!
黑云起时可约下令开城门,一摇手中铃铛,楼下传来了阵阵铃声,众将正好奇这铃声从哪里传来便看见城楼之下一队黑衣乌笠的人一蹦一蹦的走出来!正是那些冰夷缚虏!
他们走路姿势十分僵硬,骨骼像是生了绣的铁似的,每蹦一下都咯吱作响!诡异的情形令久经沙场的将士打了个寒颤,她要拿这些人做什么?也如冰夷那样让他们反戈一击?
那些人走到城门外一里之时曾凡已退回城内,冰夷随后而至,突然见那三百个僵硬诡异的同族两腿一颤纷纷后退!
阴毒诡异的气息从那三百人身上发出,诗垠不由自主的看着苏可约,她的眼里有青冷的光幽幽闪过,如黑暗的逢隙中一只美丽无比的蝎子正伸着优美的尾巴,幽幽的看着走来的猎物,准备随时咬上一口!
那样魅惑到极至,妖娆到极至,又精美到极至的一个人!
——蛇蝎美人!
幽光突然大胜,她要咬人了!诗垠心里一寒,便听铃声突然一响,清脆到极至的破败声响,那个铃铛便瞬地破碎成千万片,与此同时那三百个缚虏身上的铃铛也同时破碎,而在同一时间,那些头缚虏的头颅便那么掉了下去!
齐齐的,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刀从肩切过,然而奇怪的是那伤口之上并没有任何的血迹!身子也依然僵立在那儿,而那些头颅掉下之时那些缚虏竟伸出了手,诡异地将自己的头颅拿在手中,眼睛犹自大睁着,空洞洞地看着自己的同胞!
“啊!鬼啊!”一声崩溃的呼叫,冰夷四散逃窜,曾凡、余力带兵一溜追上去,大获全胜!
诗垠眼神凄绝的看着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望了,他以为他留在她身边她尚可收敛一点,可她却更加残忍了,尤其是刚才那一刻,她灿目如阳光,精美到绝伦,奇怪到诡异,阴邪到可怕,也残忍到没人性!
她没人性!
那三百个活生生的生命便那样被她一个咒术如此轻易的杀死,仿佛只是掐手一个蚂蚁!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阴毒,如此残忍?
她真的是他爱的那个苏可约吗?病弱中那么无助的苏可约么?一直以为她心性比一般女孩子强,做事比一般女孩子决断理智,可是却绝想不到她会做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来!
一战大捷传到帝国举国欢庆,慕容别也赐美酒千坛,同时还有给她的书信,只有三个字:半个月。
还有半个月,她必须在这半个月内平定冰夷,回帝都去,所以必须要变被动为主动,速战速决!
那晚诗垠还是来找她了,不忍她这样堕落,到了帐中却并没有发现她,杏儿突然惊呼起来,“她不会去城外了吧!”跑到房里一看桌上堆叠的《往生录》已不在了!诗垠跟进书房便见桌上放着一个砚台,灯光下砚台里的墨闪着幽红的色彩,犹带着一丝血腥,“这是什么墨?怎么这种色泽?”
“小姐抄《往生录》用的墨,里面加的有她的血。小姐肯定出城外烧《往生录》……”话音未落诗垠人已不见了!
夜太暗,没有月光便算是雪地也是一片冰冷的黑,凌凌的冰山一根根净伸向夜空里,他眯着眼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却突然地看见远处雪崖之际蓬蓬地升起一道火光。那火光似在冰冷混沌中升起的一抹昏黄,只此一抹映着雪夜却似将那一抹昏黄也染上了一种清透,如刀一般割开整夜整夜的黑。
那一线清透之后诗垠看到了一个身影。她长身立于茫茫雪原上,似立在那一抹清透的中央!那身影背对于她,静观着火光,身影不动,惟冷夜的风吹得她衣袂展展,长发四飘!
四周都是黑,只有她身边的一抹清透昏黄,而她立在火光中央却又另成一黑!
那黑单薄纤细,似皮影戏里杂耍艺人的道具投影的屏幕上的影子,黑亮的鲜活着却又孤单的死寂着。
诗垠只觉心口一窒,那一种死寂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仿佛噬魂一般的无望。
是她!是她!
他只觉那一刻急切地想要靠近,可是越靠近越是离她千般远!
凄冷的死寂中她突然开口吟唱,声音却是一种奇怪的清浊。一半如冰般的清冷,一半却如大地般的浊厚。这清与浊交织在一起,诗垠只觉天地间的悲怆都似化成一缕一缕汇集成她吟唱的声音!
那是忏悔歌声,也是劝祷的歌声。仿佛每日用血写着往生咒一般的无可奈何的悲怆!
然后那一抹剪影奇异的舞动起来,身子奇异的折与弯,仿佛丝绸般柔软,衣袖摆动之后枯稿的纸片四散飞落。那纸片在清透的火光中也只是一片黑,飘逸的黑一片一片零落在她周身,她挥舞衣袖,每撒出一片似乎从她身上扯出一抹黑凝成那纸片的形体。
他只觉那舞好生的惨烈绝望,悲愤无奈,仿佛六根清净的神被困在凡夫俗子的体内,想要摆脱这一身俗体只有将自己的肉体一刀一刀的割下,才能找回纯净的灵魂!
纸片越多,她的身影也就越稀薄,似乎当她撒完纸片时也是灵魂被扯尽之时!
漫舞的纸片斑驳了火光,她清浊的声音突然一叹,黑色的纸片蓬的一声便燃烧起来,她不再舞,衣袖垂落默立于漫天燃烧的火中!
诗垠这才看清她的身影,仿佛终于被扯尽了灵魂,悲凄清冷的仿佛能透过她的身子看到远处茫茫的雪原!
那纸片燃烧完后还是凝成了黑,粉碎的黑四散落下,她的身子也在这将灭的火光中再次黑了下来!终于没能摆脱着凡俗体质!她突然悲愤的一啸,如折翼的鸟仰望九天般不甘悲凄。
他在那一声叫中回过神来,却猛然在那瞬息既灭的火光中看到另一个身影匍匐在她脚下,那样谦卑恭诚,就像最忠诚的臣子们臣服在帝王的脚下。
诗垠眼光一黯,已认出那人正是陆峻,彦都第一守将,黄金般的膝盖就那么臣服在一个女人的脚下。
“最近你是不是感觉肋骨如火烧般痛?”她声音幽幽的问。
“是。”声音一如他姿态般谦恭。
可约沉吟了下,然后问道:“你肯为我去死吗?”她声音低暗吵哑,说出的话却那么冷漠无情。
“万死不辞!”他如得军令般果断得令。
他听她苦声笑了笑,“可为什么呢?我这样的蛇蝎女人,也值得人如此爱重?”忽然便对陆峻倾身一拜,“多谢。”那一刻诗垠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祥。
太岁历三百零九年夏,玉笔军师苏可约率兵进攻君子国,直逼冰都,史称“冰血之战”。
彦都帐内,可约果断下令,声音清亮纯粹,如珠玉落盘,“曾凡、陆楼将军,明日你带一午人马在过阳欲两岸山崖准备好柴草油脂等易燃物品,见有冰夷前来立即放火。”
“得令!”
“余力将军,你点两千人马随时听候我的指令。”
“得令!”
“陆峻将军,明日你带兵叫阵,只许败不许胜,勿必将敌将引入过阳谷中。”
“得令!”
“……”
“……”
她条理清晰一条一条的吩咐下去,而诗垠越听到最后脸色越寒,果真按她的计划行事,陆峻一行人岂不是要和敌军一起葬身火海?原来她昨日问陆峻肯不肯为她去死是这个意思?她怎么能以自己的兵士做诱饵?
“不行!”他绝不允许她再妄杀无辜!
“军令如山!”她冷决的丢下令箭,根本不看诗垠一眼。
“我们绝不能舍弃任一个人!”他目光悲伤的看向陆峻,他来到彦都半年,直得最近的也只有陆峻,他绝不愿看到这个豪气的男人死去。陆峻也看向他,诗垠一时被他的眼神怔住了,他分明是在告诉他,他心甘情愿。
他心甘情愿为苏可约而死!
这该是怎么样一种情?他一向只道自己爱苦了苏可约,却不想?心忽升起兔死狐悲的悲慨,他颓然叹息,“末将请命与陆将军一起前往过阳谷!”
可约拍案而起,“军令既下,岂能戏言?诗垠屡次冒犯军威,剥除军衔,杖责三十,赶出军营!”他在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她?诗垠啊诗垠,没想到到头来连你也以自己的性命威胁我!哼,你们当我是什么?想威胁便威胁?
“军师息怒,未军兵先遗良将于军不利啊!”众将赶忙劝阻,可约正处于气头之上哪里听得进去,猛然抽出手中宝剑,一剑斩断案角,厉声道:“再有劝言着犹如此案!拉下去!”
大军整顿待发,可约命彦都军民每顿饭前要拿食物到门前空地上祭祀祖先。成群的乌鸦、麻雀结伙地赶来争食。城外冰夷一看,觉得奇怪:原来听说忌统王朝请来个神师相助,连白呐的蛊术都破了,还杀了大将和卓,现在真的连飞鸟每天都定时朝拜。弄得人心惶惶,非常害怕。
可约又派人放风,说和卓过于仁慈,谁也不怕他。如果冰夷割下忌统军俘虏的鼻于,忌统人肯定会吓破胆。冰夷此次带兵是霍新,他一向不服和卓,听此一说觉得有道理,果然下令割下俘虏的鼻子,挖了彦都人的坟墓,这样残暴的行为激起了彦都军民的义愤。
可约又派人送信,大夸霍新治军的才能,表示原意投降。一边还派人装成富户,带着财宝偷偷出城投降冰夷。霍新确信彦都军民已被冰夷蛊术吓破了胆,已无作战能力了,只等可约开城投降!
可约深知冰夷圣姑倾国而来,彦都军人数太少,即使进攻,也难取胜。而时间紧迫,于是他把城中的一千多头牛集中起来,在牛角上绑上尖刀,牛身上披上画有五颜六色、稀奇古怪图案的红色衣服,牛尾巴上绑一大把浸了油的麻苇。另外,选了一千名精壮士兵,穿上五色花衣,脸上绘上五颜六色,手持兵器,命他们跟在牛的后面。
这天夜晚,可约命令把牛从新挖的城塘洞中放出,点燃麻苇,牛又惊又燥,直冲冰夷军营。冰夷根本没有防备,这火牛阵势,谁也没有见过,—个个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能够还手。陆峻率一千勇士接着冲杀进来,冰夷死伤无数。
白呐率军来助,反倒被火牛冲乱阵脚,毕竟是大巫师,很快镇定下来命人砍牛脚,陆峻见此忽然一拨火折,大喝一声:“冲啊!”竟将烧着的火折子往身上一送,一身衣着轰然火起,只听他一呼,一千勇士齐齐自燃,抱着冰夷同归于尽!
白呐再镇定也乱了神,他绝没想到苏可约竟会洞穿他们的计谋,用如此同归于尽的方法,他当日以和卓的血为媒,要在忌统军里练一百死士,紧要关头以术法控制,为一根暗刺,没想到竟被苏可约识破,关送入营中****,分明是对他的嘲讽与挑衅!那个女人当真够狠够机智!
而此时可约趁乱带一千人马沿小路直奔七星阵来。她自从苏序墓里出来便开始研究这个阵法,自然胸有成竹,当她破了阵之后意料之中的见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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