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宫
（一）
东方渐渐鱼肚白的时候，我起身打点好一切。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现在走了倒也一身轻松。只是不知何时，心中竟然会多了一份牵挂。
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从漪澜殿偷偷的出门。此时漪澜殿的宫人们大都还没起床。趁这个时候立即赶往皇城东门。一路上胆战心惊，都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如今这宫里认得我的人不在少数。穆清柯今日出宫祭天祈福，此时，东门附近已有很多宫人在忙碌起来。暗夜让混在随行的宫人中出宫，真是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这样便躲开了禁卫军的搜查。穿过一丛花树，来到一条深巷。看到了在那里等候我多时的暗夜。
“楚姑娘。”
我朝他点了点头。
“待会跟着随行队伍除了宫门我们便右转到城中的如满居。我在那里已经打点好一切。”暗夜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暗夜做事一向妥当，我也不再多问。
“楚姑娘，你先在此等我，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如何。”
“那你多加小心。”我嘱咐道。
暗夜应道，然后转身离去。我自一个人在这深巷中徘徊。看着头顶上空的那一方天地。被这重重宫殿的屋檐交错着，划成了狭窄的四方形。胸中顿时感道沉闷起来。想起那时在星月湖仰望天空之时，那是何等的广阔无垠。这里终究不是我该留的地方。
悠悠的叹了口气，抬头望去居然看见前方一大群人想朝这边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疑虑，立即躲到一旁的屋檐下。走近一看，居然是李月兰带着身边的宫人。
“你们可瞧清楚了？真的有个男人从漪澜殿出来？”李月兰问道一旁的小太监。
我一惊，李月兰是何用意。
“千真万确，奴才看的没差。那男人从漪澜殿出来就往这方向走了。”一旁的小太监说道。
在暗处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偷偷抬眼望去，居然是漪澜殿外那个专管修剪花木的小太监。他竟然是李月兰派来监视我的。
“好，本宫看她这次还怎么说得清。”李月兰发轻笑道：“你们仔细给我搜，一定要把那个贱婢找到。本宫要亲自把她交给皇上。”
看来李月兰是想以秽乱宫闱的罪名来治我了。只是眼下弄巧成拙，若真是被她抓到，穆清柯知道我要私逃出宫这可怎么办才好。眼看李月兰派来的人四处搜查，迟早是要找到我这里的啊。看看四周的环境，只有西面没有人，看来只能往那边跑。打定主意，起身便向西面冲去。
“站住。”李月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停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立即低下头跪在地上道：“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
看着李月兰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李月兰问道。
“回娘娘，奴才是新来的，现在在凌云殿外侍候着。”
李月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凌云殿的人？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我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李月兰见我许久也没动静，便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奴才相貌丑陋，恐怕污了娘娘的眼，让娘娘受了惊吓。”我低声应道。
李月兰在我身旁来回踱着，开口道：“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来人啊，给我把他拉起来给本宫看看。”
说完，便上来几个小太监正欲上前拉我。看来是没办法了，那就亮出身份吧。看她能把我怎样。却在这个时候听得一声音响起：“住手。”
我不敢抬头看去，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是李月兰身边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这个声音，是……
“余总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月兰对余总管还真是恭敬。
“还不是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余总管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对着跪在地上的我说的一样。
李月兰说道：“这个奴才难道还真是凌云殿的人？”
余总管一笑道：“可不是，这个蠢东西。皇上交代的事情老半天没办好。我见他还没回来，便来看看是不是又偷懒了。”
“哦？果真是这样？”李月兰疑惑道。
“娘娘就算不信老奴的话，也得信皇上不是？皇上正在东门边准备启程，德妃娘娘要不要去送送皇上？”
我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余总管这个时候出现，还帮我演了这出戏。这是为何？他可是穆清柯身边的人。李月兰听见穆清柯在东门，似乎想过去看看。却也有些犹豫，只听她继续道：“只是这个奴才形迹可疑，本宫定要将他看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劳烦余总管您亲自出面。”
余总管似乎见这个情况也没了主意。看来李月兰今日是铁了心要将我拿下了，听天由命吧。
（二）
“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这个声音，是穆清柯！我微微一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穆清柯的脚步向着我走近。
“皇上，你怎么来了？”李月兰娇声软语的问道。
穆清柯却并不理会身旁的李月兰。只是走到我身边道：“朕交代你做的事情可做好了？”
看来，穆清柯是有意帮我了。难道，他知道我今日要走？我不禁疑惑起来。先是余总管出面解围，现在他也亲自出面。他是有意要放我走吗？
我低沉着嗓音道：“奴才该死，奴才刚才走错了方向，不知为何绕到这里来了，皇上恕罪。”说完我便把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这样的奴才这般没用，杀了也是应该的。”李月兰在一旁说道。
“你们先下去。”
“皇上？”李月兰再次唤道。
“全都给朕下去。”穆清柯沉声说道。
李月兰似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从。众人都退下，只剩下我和穆清柯两人。
霎时间，周围一片死寂。
“起来吧。”穆清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奴才不敢。”我应道。
穆清柯忍隐了胸中的怒气，咬牙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看来，他一切都知道了。他却没有阻拦我，还出面解救我。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
“朕现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他缓缓开口道。
“奴才心意已决。”对不起，原谅我。
穆清柯不再说话，我也跪在地上，将头埋下。只听见风呼呼的吹过耳畔。
不知何时，他轻声说道：“以后别在半夜起来，夜深露寒当心受凉。”
原谅昨夜漪澜殿外的笛声真是他所奏。他是从那个时候便知道我要走的吗？他是再让我自己选择吗？
“无论以后在哪里，照顾好自己。”穆清柯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不忍，正欲抬头。他却突然道：“不要抬头……”
我愕然，却听他继续道：“不要让我看见你的样子，我怕，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会再一次因你而改变。不要给我机会，不要给我任何机会……”
心，似乎是在疼。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不起……”我喃喃道。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他开口说道。
我不在说话，只是把头埋的很低很低。似乎听见了他离开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子僵硬，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扶起。
“楚姑娘……”
看着眼前的暗夜，勉强笑道：“你来了啊？”
“你……没事吧？”他有些犹豫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在言语。
“方才，我在一旁全都看见了。皇上，是有心放你走的。”暗夜低声道：“此刻若是姑娘回去，还是来得及的……将来交给暗夜便是……”
我侧身直直的盯着暗夜，半晌才道：“你不用疑惑，以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此生，我都追随你家将军。”
暗夜急忙跪下道：“是暗夜的不是，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暗夜这条命是将军的，从此以后也是姑娘的了。姑娘说的话就等于将军的话。”
“言重了，我们走吧。”我淡淡说道。
暗夜应道：“是。”
一路出了永巷，来到皇城东门。跟着出宫祭天的队伍走在后面。偶尔抬头的瞬间，瞥见队伍前端骑在马上的穆清柯。明黄的衣角映着天光刺疼了我的眼，有种流泪的冲动。骑在马上的穆清柯微微侧了身，欲回头却忽然顿住。然后便朝前行去。暗夜嘱咐我朝右边转去，看着队伍离我越来越远，穆清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眼底。
也不知道在街边的转角处站了多久，知道暗夜站到我身后轻声唤我，我才醒悟过来。我回头对着暗夜报以一笑道：“好了，从今天开始，楚绫嫣重生了。”
暗夜见我一笑，起初有些懵，随即也微微扬唇。平日里见惯了他严肃的模样，其实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就连他脸上的那条疤也柔和了许多。
跟着暗夜到了如满居，走到了一间客房外。暗夜说道：“楚姑娘，我准备了一些常用的物品，你先进去换身衣服吧。”
“你倒是想得周到。”我笑道。
暗夜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暗想，还真是洛天教出来的人，都是这般腼腆，以前还错看暗夜了。
在宫里穿的衣服实在是太繁琐复杂了。如今换上一身鹅黄的锦缎罗裙，倒也轻松异常。只是冬季将至，天气不免寒冷。便拿上一条雪白的锦毛围脖戴上。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无意间触碰到手腕上的翡翠飘花玉镯，一阵冰凉。兀自看着出了神。洛天，你等我。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遍时间锦绣山河的。
打开房门见暗夜正在外等候。我忙道：“走吧。”
暗夜看着我道：“楚姑娘不要休息一晚吗，待明日再走也不迟？”
“不必了，眼下赶往蜀中找到你家将军才是。”我看着他道：“走吧，今晚我们便要除了京都。以免夜长梦多。”
“是。”暗夜应道。
出了如满居，便和暗夜各自骑了快马，直奔城外。蜀中距京都路途遥远，少说也要半月之余。如果不及时赶到，我怕洛天会出什么意外。我们必须再阮颢辰赶回蜀中前找到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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