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楚月
（一）
接连着几日，我与暗夜星夜兼程，回头看看走过的路，看来已离开京都的范围了。
走出了皇城，远离了京都。心无限的宽广起来。
“楚姑娘，想不到你骑马的技术这般好。还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暗夜在马背上看着我笑道。
我微微一笑道：“当初在相府的时候，我经常和翩然溜出来玩，有次去了家马场，那马场的主人便教了我们骑马之术。只因翩然身子弱，她总是在一旁看着我骑。”说到此处，不免又想到了翩然，不知她这几日怎么样了。我的突然失踪，穆清柯会怎样处理呢？
“楚姑娘是在想淑妃娘娘了吧？”暗夜探问道。
我闷闷的点了点头。
“姑娘莫要难过，淑妃娘娘聪慧善良，现今又有了身孕。以后定是福泽无边之人。”暗夜看着我说道。
我深知暗夜是在安慰我，但想想也的确如此。况且没了我的存在，阻碍在穆清柯和翩然之间，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想到此处，顿时心情好了大半。看见前方有个茶棚，便对暗夜道：“我们在前方的茶棚休息休息吧。”
暗夜看了看也赞成，我们便下马来到茶棚里。要了一壶清茶，几个包子。
不多会，小二上了茶。清幽的茶香冉冉升起，香气四溢。浅尝了一口，虽不是上好的，却也算是清爽润口了。暗夜却只顾着吃包子，想必是饿着了。我低头一笑，朝一旁的小二喊道：“麻烦你给我再多装点包子，我打包带走的。”
小二应声便去安排。暗夜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了，楚姑娘。”
我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只是喝着茶。
“听说了吗，皇上的楚昭仪死了。”
我心中一惊，微微侧身一看，身后桌旁的两个男子，说话的人长相富态，左手的玉石扳指和右手的三个金戒指庸俗不堪，看上去应该是个商人。
“听说了，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说这位昭仪极是受宠。可惜做了昭仪不过才几日便害疾病死去了。”说话的是另一个青衫男子。
“我听说这楚昭仪长得和当年蜀中的美女，画中仙极为相似。当真是红颜薄命。”那商人似有惋惜的叹道。
听到此处，心中了然。大概穆清柯对外宣布我已经患疾病死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一路走来，他也没派人来追捕我，看来他是真的放我走了。
暗夜在一旁听着，面上的神色也是非常凝重。突然一阵马鸣声响起，抬头看去，竟有一大群人走向茶棚。来者似乎气势不凡。暗夜似乎担心有闪失，即刻握住了一旁的佩剑。
看清来人，我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居然是蜀中世子阮颢辰。他们一行人已走进了茶棚。眼见了没座位，他身边的一个人便走向刚才说话的商人旁边，放下两锭金元宝。也不说话。那商人本有些生气，但一看阮颢辰身旁那些拿剑的侍从便噤了声，拿着那两锭金元宝招呼着那青衫男子离去。
看着阮颢辰走近，便把头埋下。却还是感觉到阮颢辰从我身边经过之时他发出的一声轻笑。暗夜立刻准备拔剑，我眼快，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暗夜领会了我的意思，便松开了握紧的剑。这时，他才意识到我按着他的手，他立刻便将手抽了出来。小声道：“在下无意冒犯楚姑娘。”脸居然还有些发红。我不禁好笑，想起了洛天也是这样。
店小二立刻上前招呼着，问道阮颢辰喝什么。
却听阮颢辰朗声道：“那位姑娘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那店小二一愣，然后应道：“好，我这就给您上来。”
一时间，我感到身后数十道目光看向我。看来阮颢辰已经看出是我了。也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他带着这么多人，仅凭暗夜一人之力恐怕是难以对付，况且又带着一个我在身边。
不多会，阮颢辰的茶上来。他却只是端起来在鼻尖轻轻一嗅，然后轻声道：“真香。”
看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姑娘用的是什么胭脂，怎么这般的香。实在是令在下着迷啊！”说罢，再次端着茶杯在鼻尖一嗅，然后一饮而尽。还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阮颢辰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身旁的暗夜早已按捺不住。再次握住了一旁的佩剑。
“暗夜，冷静一些。”我急道。
暗夜气道：“他这是在轻薄姑娘，更是在折辱洛将军。”
“少安毋躁，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劝道。
暗夜这才稳定了情绪。我看着他道：“以后凡事三思而行，不要意气用事。出宫之****说过，我的话就等于洛将军的话。那么你定要记住了。”
暗夜闷声道：“是。”
这时，阮颢辰却起身来到我们的桌前，他笑道：“姑娘看着好生面熟，我们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抬头一笑，看着阮颢辰的脸有一瞬间的怔忡。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常。我道：“我从未见过公子，想必公子认错人了。”
阮颢辰摸了摸鼻子说道：“姑娘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楚绫嫣楚昭仪倒是和姑娘有几分相似。”
这阮颢辰，饶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
“公子说笑了，堂堂天子宠爱的昭仪，怎么能和我这等村野女子相提并论呢！”我淡淡开口道。
“那敢问姑娘芳名？”阮颢辰追问道。
“楚、月。”我盯着阮颢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楚、月。以后，再也没有楚绫嫣。只有楚月。
（二）
“楚、月。”阮颢辰喃喃念道。盯着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笑道：“好一个楚月。”
“过奖了。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便告辞了。”起身对一旁的暗夜道：“我们走。”
经过阮颢辰身边时，他说道：“记得上次我在漪澜殿外说过的话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今日，我想说的也是这句话。”他邪邪的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么，就后会有期了。”说罢不再看他。和暗夜来到茶棚外，骑上马背，扬尘而去。
走了一段路程，暗夜突然回头问道：“楚姑娘，你刚才对阮颢辰说你叫楚月。”一旁的暗夜突然开口说道。
看着暗夜一脸茫然的表情我说道：“是啊，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楚绫嫣这个人了。楚绫嫣已经死了，现在我是楚月。”
暗夜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注视着前方，轻声念道：“楚……月，楚月。那阮颢辰刚才几次三番的轻薄姑娘你，我就该一剑杀了他。”
我摇头笑了笑说道：“你和你家将军相比，谁的武功厉害？”
“自然是将军了。”暗夜说道。
“阮颢辰和你家将军同为奕剑门左右派的传人，想必阮颢辰和洛天也是不相上下。再加上他身边的那十几个随从，他们不找我们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我看着暗夜继续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你家将军。”
暗夜听后不再言语。半晌才道：“还是楚姑娘你想得周到。以前是在下轻看姑娘了。”
看暗夜一脸认真的表情，想起了初次在市集遇见他和洛天的时候。他一脸漠然的表情，完全不将我放在眼中。我笑了笑不再说话。看着四周的绿水青山，心悠悠然起来。
“过了前面的那座山，便到渝州城了，楚姑娘。”暗夜指着前方的一座若隐若现起伏的山峦说道。
渝州，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蜀地的边界了。抬头望去，只见烟雾缭绕。蜀中一直以奇峰险峻著称。各地名山闻名四海。其中的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更是无人不知晓。山中常年生长奇花异草，珍鸟异兽。传闻山中还有修仙之人。蜀中地形奇特，关口狭隘，易守难攻。再加上蜀地物产丰饶，民生富足，兵强马壮，一直以来都是少陵国的心病。既然到了渝州，那么离蜀中的蓉城又进了一些。这样也离洛天更近一点了吧。伸手抚上手腕上的翡翠飘花玉镯，暗想着：洛天，等我。
“到了渝州城可有安排？”我侧过脸看着暗夜问道。
暗夜低头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楚姑娘。”
“这几日虽都在是快马兼程，但是稍微的一点闲暇时间你也没空下来。我想你定是有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虽然暗夜做事冲动，但在洛天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副将也不是白做的。他又岂会只身一人还带着不会武功的我去营救洛天呢？
“渝州城内，已有顶尖的高手二十人在等着我们了。这些人都是将军的旧部，楚姑娘大可放心。”暗夜抬头看了看天继续说道：“只是天色渐晚，空中又一片阴霾之相，看来是有一场大雨将至。我们应先找个地方落脚避雨才是。”
听了暗夜的话，我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确实一片阴霾。便应道：“那今晚便在此处歇息一晚吧。”
说完，我和暗夜下马而行。拉着马四处寻访，找到一处破庙，便往里走。
“楚姑娘，今夜只有委屈你了。”暗夜说道。
“你莫不是把我当作娇生惯养的小姐了吧。”我笑道：“虽然是破旧了点，还是可以将就的。”
暗夜有些黯然的道：“我也不知，只是以前洛雪小姐……”话说了一半，暗夜却突然停下，不在继续往下说。
听他提起洛雪，想到了洛雪那如姣花临水的面容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和一脸落寞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暗夜竟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洛雪，她现在在哪里呢？还好吗？自从上次云扬的事以后便再也没见过她。她一剑刺穿了心爱的人的胸腔。想必她的心更痛吧。她应该还不知道洛天可能还活着的事情。我不敢再往下想。如果她知道洛天没死，而自己却杀了云扬，洛雪会疯掉的。
“暗夜，你知道洛雪去哪里了吗？”我问道。
暗夜有些挫败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看着身旁高大啊暗夜，黝黑的脸颊，左脸上那条细长的刀疤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他似乎沉浸在什么事物当中，面色变的十分柔和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檐下滴滴答答的落下了雨滴来。
“下雨了。”我对着暗夜说道。
“是啊，下雨了。”暗夜转身看着我，面色恢复如常。然后径直从我身边走过，说道：“我去找些干柴生火。”
（三）
看着暗夜离开的背影，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站在这间破庙里，看着外面的雨淋淋沥沥的下着。空中还有惊雷声响。这蜀中的气候果然异常。这才初冬季节，便有雷声了。一阵风袭来，卷着一些雨水落在身上。不禁觉得寒冷起来。不多会，暗夜便捡来了许多干柴生了火，围在火堆旁，立刻温暖了许多。
把手靠近火堆旁烤着，一股暖流似乎蹿进了心田一般。倍感舒适。
“也不知道这雨要什么时候才停。”我自开口道。
“自然是该停的时候便停了。”我一惊，这个声音不是身旁的暗夜，抬起头一看，果然是阮颢辰带着他的随从走近了破庙。只见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浑身湿透了，唯独他一身干净整洁。只见他长身玉立，白衣飘飘的站在那里。外面是一片狂风暴雨，却衬着这般如画中的人物。有种如在梦境的感觉，美好的让人觉得虚幻。
“月儿姑娘，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阮颢辰看着我道。“只是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在此处。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
身旁的暗夜抬头看了阮颢辰一眼，便低下头不再有任何反应。
眨眼的工夫，阮颢辰的随从又生起两个火堆，周围一片暖融融的。
“月儿姑娘，不知你是前往何处呢？”阮颢辰走到我身旁坐下装模作样的问道。暗夜说洛天很有可能在他的王府里，他究竟想怎么样呢？
“蜀中，蓉城。”我看着他道。
“不知姑娘去蓉城做什么？找亲戚吗？”
这个阮颢辰，真是能装。简直受不了。
我对着他一笑道：“找我的未婚夫。”
“原来姑娘已经定亲了，看来在下真是福薄，看来是与佳人无缘了。”阮颢辰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知姑娘的未婚夫是蓉城哪家公子，其实在下也是蓉城的人，若是寻人的话，我还可以为姑娘略尽绵力。”
我看着阮颢辰一脸诚挚的样子，不禁悠悠的吐了口气道：“阮颢辰，够了。我实在是演不下去了，这样真是够无聊的。”
阮颢辰哈哈一笑，道：“楚绫嫣，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叫楚月，楚绫嫣已经死了。”我淡淡说道。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宫里的繁华富贵，甘愿一路颠沛流离，奔波劳累的来到蜀中呢？”阮颢辰疑惑道：“就为了洛天？”
听他说道洛天，我心中一紧。他既然说出此话，就算洛天不是在他的王府里，他也应该知道洛天的下落。
“你知道洛天在哪里是不是？”我追问道。
阮颢辰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倒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吗？”
我盯着他半晌，别过头来不再说话。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阮颢辰一定知道洛天的下落。这样就不怕到了蓉城会扑空了。
“你知道吗？穆清柯其实一早就知道你要走的。”他突然说道。
我猛地一怔，虽然那日穆清柯有意放我走，但现在亲耳听到，心中也为之一惊。这些日子，连着赶路，根本没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让自己去想。阮颢辰一句话，便打破我心中的所有防线。想起了穆清柯那忍隐的样子，心，又是一阵疼痛。
“你是在为谁难过？”阮颢辰看着我道。
我冷然道：“我有说过我难过吗？”
“你的心告诉我的。”阮颢辰肯定的说道。
“世子说笑了。”我淡淡应道。
“楚绫嫣，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你是不肯承认吧，其实……”
“你住口。”我急忙打断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突然改口道：“雨停了。”
抬头像外望去，果然是雨停了。
“我们走。”说罢，他的随从便都起身跟着他向外走去。突然，他却回头望着我道：“楚绫嫣，好好的问一问自己的心。”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我。
“楚姑娘。”暗夜轻声唤道。
“我没事，放心吧。”起身看着暗夜道：“刚才你也听见了，阮颢辰已经知道我们是去蓉城找洛天的。如果洛天真的在他的王府里，他现在定会加强守卫的。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到蓉城才是。”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说完，暗夜便走出了破庙，牵了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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