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云烟
（一）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除了不能进出宫门以外，仿佛觉得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这几日也不见玄清王有什么动静，他究竟想要怎么做。只是皇帝的病，好似一日重过一日。最近几日宸妃并没有在送药过来。想必她一定是知道玄清王已经有所动作，便没再派人送药过来。只是，玄清王一旦登基，那宸妃算什么呢？前朝遗妃？她爱慕着玄清王，为他付出了一切，她会就这样罢休吗？
靠在御花园深处的回廊上，看着天边。任凭风吹起了耳后的碎发。心里想着洛天去了定康边陲，往来少说也要一月之余。玄清王究竟会怎么对洛天呢？低头看着手上戴着洛天送我的飘花白玉手镯，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还是那么光滑圆润。“洛天，你还好吗？”我不禁脱口而出。
“手上的玉镯倒是很漂亮。”这个声音，是玄清王。
我回过头一看，果然是他。想洛天的事情想得出神，竟没发现他已来到身旁。我起身向他福了福身开口道：“奴婢见过六王千岁。”恐怕过阵子要叫皇上万岁了吧。
“楚绫嫣，你信不信我会杀了洛天。”他瞪着我说道。
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我开口道：“信。”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也不说话。
被他看得不自在，我说道：“六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我欲告退，却被他一把扼住我的肩，叫我动弹不得。我咬紧双唇，盯着他然后说道：“不知奴婢所犯何罪，冲撞了六王。还请六王恕罪。”
“为什么？”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肩部传来一阵生硬的疼。什么为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什么为什么？奴婢不知。”我看着他说道。
“楚绫嫣。”他咬牙道。然后把我推向身后的墙壁上，身体紧紧的向我压过来。
我一惊，下意识的惊呼一声，瞠大了双目看着他。他想做什么？幸好这是在花林深处，鲜有人来。此刻我惊慌不已，不知他是何用意。他却伸手轻轻的抚上我的面颊，目光温柔的看着我，似乎回到了那日初见时候的渌水亭。他轻轻唤道：“嫣儿。”我不解，他是在叫云烟还是叫我呢？
“楚绫嫣。”他再一次唤道。“等我登上皇位，我封你做妃如何？”
我愣愣的看着他，封我为妃。我想起了洛天温暖的样子，他执起了我的手对我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看世间锦绣山河。”我摇了摇头笑道：“那么皇后之位是留给谁呢？宸妃？”
他定是认为我默认了他的说法，开口道：“我知道这样会委屈你，只是除了名分，我会给你最好的。”
“多谢六王厚爱。只是这不是楚绫嫣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他开口问道。
我想要什么，我看着他深邃的双眸。突然开口道：“能放过皇上吗？”
他不解的看着我，我继续说道：“你得到了想要的皇位，能放过他吗？他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他甚至想过要把皇位禅让给你。”
“我不稀罕。当年要不是为了烟儿，本来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我的。”他冷冷的说道。面上不带一点色彩。
“你以为害死烟儿的只是他一个吗？你就没有责任吗？”我说道。
他一脸质疑的看着我，我继续道：“你不也同意了拿皇位交换烟儿吗？你以为你没错吗？不是他一个人害死了云烟，是你们两兄弟。是你们把她当作了一件东西，一件可以交换的东西。你以为舍弃了皇位就是爱吗？那你明知道云烟爱的是你皇兄，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他听我说完，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想必还在思索我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我推开了他，对他说道：“皇上本无心朝政，这个皇位给你并无不妥。只是你们不是兄弟吗？为何这般逼迫他，一条后路也不给他留。如果云烟还在也不希望看见你们这样的。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只是个奴婢，六王若是明理的话，这番话还可以好好思量思量。”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朝外走去。
（二）
日复一日，掰着手指数着洛天离开的日子，已半月有余。皇城上空好似凝结着一股瘴气，让人透不过起来。传言皇帝的病挨不过这个秋天，都说玄清王频繁入宫是皇帝已把皇位传给了他。现在皇帝不过是等着死罢了，这些说法在后宫宫人之中越传越烈。
我听后不禁笑了笑，若真是这般倒好。不过这几日确实不见玄清王有何动静，皇帝的病却是真的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说皇帝是郁结心慌所致，这病恐怕也就这一段时间了。看着凌云殿外皇帝那单薄的身影，我心中不免一阵难过。
“皇上，回凌云殿吧，这里风大。”林总管上前拿着披风披在皇帝的身上。
“林全，跟着朕这些年，辛苦你了。”
“皇上，你这话说得老奴才哪里受得起。”林总管有些哽咽的说道。林总管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吧，从他幼年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定是有些感情的。
皇帝转向我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皇上，今日是九月初三了。”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原来都九月初三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哈哈大笑。
我心中感到奇怪，不禁担忧道：“皇上，你这是？”
“原来都九月了，绫嫣，你进宫的时候是七月的季夏吧？”
“是。”我应道。原来已经九月了，想起初识玄清王和洛天之时还是仲夏，那个时候躲在洛天怀里听见了他心跳加快的声音。洛天，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绫嫣，你扶我进去歇歇吧。”皇帝对我说道。
“是。”我上前扶着他朝凌云殿走去。
扶着他来到里间，他在一旁的躺椅上睡下。我从桌上给他倒了杯热茶送在他身前，他接过却又放在一旁的桌上。看着我对我温和的一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个月在凌云殿的日子，很少见他笑过。他笑的次数几乎掰着手指都能数得清。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银制的雕花镂空手镯，看着我说道：“这是上次中秋出宫的时候看见便买了下来。朕把它给你。”
我看着他不解其意，“奴婢受不起。”我低头说道。
“朕给你，你拿着便是。我现在还是皇上，说的话还是圣旨，你难道想抗旨不成？”他说得有点急，喘不过气便咳嗽起来。看着他咳嗽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上前抚着他的胸口。见他缓和了，才停了下来。
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朕并无他意。”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我深知他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不解他为何会把这个给我。只见那个镯子虽不是上好之物，但看着也及时精致的。
“就当在我临死之前圆我一个心愿吧。”他开口道。
心愿？我更加不解。
他看了看我，说道：“烟儿死前，最后一次和她相约。在市集她指着小摊上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手镯，说很漂亮，她很喜欢。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只有假装不懂，因为我不能。我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烟儿见我这样，还迁就着我。她一脸无谓的笑笑，然后拉着我离开。”
原来是这样，云烟，那个倔强而嫣然的女子。当时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明明是这么的在乎，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皇帝不为难，云烟对他的爱是何等的深刻，忍隐。
他拿起手中的镯子对我说道：“绫嫣，就当了我一个心愿吧。只有这一刻，我把你当作是她。”
看着他这样，我接过他手中的手镯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皇上，云烟他不曾怨过你，她爱你，你放下心中的包袱吧。”
是的，我确定云烟不曾怨恨过他，同是女子，我深感到云烟对他的爱。也许在她纵身从碧峰崖跳下的那一刻她也是爱他的。所以她选择了死来表明她对他的爱。让他永远的记住她，至死不渝。
“是吗？烟儿不曾怨过我吗？”
我对着他肯定的点点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是九月初三。”我答道。
“今日是烟儿的生日。”他的目光飘向远方，呢喃道：“双十年华。”
原来今日是云烟的阴寿，我手里紧紧的握着皇帝给我镯子。双十年华，如果她还在，该是怎样一个妍丽动人的女子呢？
我转头看向他，突然失声叫道：“皇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上前扶着他，只见他面色苍白。我心中一急，忍不住哭出声来。“皇上。”我转过身拼尽力气朝外面嘶吼道：“来人啊，林总管，宣太医。”
看着怀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帝，我握紧了他的手，心中暗道：你要坚持住，皇上。
（三）
太医来到之时，凌云殿外已围了一大堆的人。那日千荷湖宴席后再也没见过的太后出现在了凌云殿。只是皇帝此刻病危，我见太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便的问了林总管几句便离去。我心中纳闷，太后怎的如此凉薄。宸妃也在，只见她一脸讥笑的看向我。我想现在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吧，只是不知道皇帝若真是死了以后，她会怎么样，难道玄清王真会封她为皇后？前朝先帝的宸妃，可以吗？转身不在看她，来到里间。
看见太医紧蹙双眉的样子，我心中一阵不安。林总管见我这样子，上前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楚姑娘，别难过了。也许这样对皇上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我转头看着林总管，只见他的双鬓也泛白了。这些年他跟在皇帝身边，失去云烟的痛他定是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说这样对他是一种解脱。
我点了点头，眼里一阵酸疼。怕自己掉下泪来，便朝外面走去。却遇上迎面而来的玄清王。
“六王。”我福了福身，便低下头去。
“你哭了？”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退到一边。
“楚绫嫣，你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他急道。
我还是不吭声。我有些怨恨他，若不是他，皇帝也不会这样了吧。我知道这样说对他不公平，可是原谅我是个自私的人。每当我看到皇帝那哀伤落寞的样子时，我便不忍。
“你是在为他难过？”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六王……”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里间一阵声音，难道是皇帝醒过来了。我转身朝里间跑去，也不管一旁的玄清王是什么表情。
太医从里面退了出来，在门外和玄清王说着什么。此时我也没心情理会他们。我看着皇帝说道：“皇上，你还好吧？”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他对我说道：“绫嫣，你能戴上那镯子给我看看吗？”
“嗯。”我应道。然后拿出刚才那个镂空雕花的银镯子戴在手腕上。
他静静的看着我手腕上的镯子，然后伸出手来抚摸着我手腕上的镯子。目光痴迷。我知道，他定是看着这镯子想起了云烟。只听他喃喃道：“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我心中一阵酸楚，只见皇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缓缓开口道：“绫嫣，你知道烟儿以前是怎么叫我的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继续说道：“烟儿以前总是喜欢扯着我的衣角，娇滴滴的叫我清峰哥哥。每次她这样叫我，我心中便一阵缠绵。”他似乎沉浸在当中，目光变得明亮柔和起来。“她总是喜欢坏坏的笑，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我便知道她要捉弄我，可是我每次都拿她没办法。”
他转头看着我温和的笑笑着，说道：“绫嫣，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是烟儿回来了。可是你却说你是楚绫嫣，不是烟儿。只是我还是感谢上天，派了一个和烟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到我身边陪我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难耐。
“绫嫣，你是个特别的女子，你很勇敢。所以你要坚持你所坚持的。洛天会回来找你的。”
听完，我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伸出手用袖口抹着眼泪，眼睑被擦得生疼。可是我不要自己掉下泪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呢？我记得你说过楚绫嫣有所为有所不为。那是何等的气度。”顿了顿，他说道：“绫嫣，你能最后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我紧咬着双唇，朝他拼命的点头。
他笑了笑，说道：“你能扮作烟儿，叫我一声清峰哥哥吗？”
“嗯。”我应道。
我上前坐在床沿边上，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唤道：“清峰哥哥。”这是我代替云烟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他伸手缓缓的抚摸着我的发，喃喃道：“烟儿，我的烟儿。”
我应道：“嗯，我是你的烟儿。”
“烟儿，你可怨我？”
“怎么会呢？清峰哥哥，烟儿爱你，自始至终都是爱你的。”让他在临死的最后一刻把我当作是云烟吧。
他把脸转向门外，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玄清王在门外。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皇帝缓缓开口道：“六弟，烟儿原谅我了。她不怨我了。”
玄清王站在门外，深邃的眸子看向我。
我转头不在看她，对皇帝说道：“清峰哥哥，烟儿给你唱首歌可好？”
“好。好。”他连连应道。手上还是温柔的抚着我的发。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唱完我抬头看着他，却见他目光如炬。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他反复重复着这一句。
“皇上？”我试探性的叫道。
他抚摸着我发的手却缓缓垂了下来，渐渐的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皇上。”林总管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他死了，真的死了。我起身，看着他安静温和的面容。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愿他能和云烟下一世再续前缘。我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镯子，转身朝门外走去。只见玄清王站在门外，我看着他道：“他死了。”
他默不作声。
“你哥哥死了。”我朝他吼道。
他还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轻轻的笑出声来，“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从他身边走开。我使劲的往外跑，可是无论我怎样跑也逃不出这个皇城。皇帝的死也许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也许他可以和云烟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洛天，你现在在哪里。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四）
天空中居然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连老天也在为他的死而悲悯吗？那个温润如玉，情深不寿的男子。初次在凤藻宫外，他扶起我把我当作云烟的时候，恍如一梦。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他和云烟错了一步，却错过了一生。
雨，淋淋的下着。大颗大颗的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直到全身湿透。我在雨里走着，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此刻连皇帝都死了，谁还顾得上我。
我扬起手，任由雨点滴在我的手心，让一颗颗雨珠在我的手心绽开一朵一朵的花，胸口一阵疼痛。只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就在雨中这样相互注视着，他来这里做什么，现在他应该高兴的喝酒庆祝才是。
我看着他说道：“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吧，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即将登上皇位将来我还要跪下称呼您一声皇上。”
他看着我说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看你？”我心里清楚的知道，错不在他一人。其实他比皇帝更可怜。至少云烟由始至终爱的人都是皇帝。他从来没得到过云烟的爱，哪怕是死。
我不再看他，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他却上前一把拉住我，他的神情有些黯然，是我不曾见过的。我却甩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楚绫嫣，你给我站住。”他在我身后怒吼道。
我身体一僵，伫立在那里。那却上前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放开我。”我挣扎道，双手使劲的垂着他的背，可是他还是纹丝不动。只是紧紧的抱住我。我却朝着他的肩上狠狠的咬下去，一直不放，直到感觉到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他还是抱着我不放手。
“别动，让我抱着你，就一下。不要离开我。”他的语气似带祈求，我终是不忍心。无力的垂下双手。
他把头深深的埋进我的颈窝里，雨越下越大，我们就在雨中这样站着。只是我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液体流进我的颈脖处。我愕然，难道是他的泪吗？
“嫣儿，别离开我。”他在我耳边说道。
我一听，头脑立即清醒过来，忙推开他，摇着头。我还要等着洛天来。
他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一开始，是我推开了你，现在换做你来推开我。真是报应啊。”
那夜，在相府，若不是他推开了我。也许今天又是另一番局面吧。只是现在已回不到当初，我的心里住着洛天。那个干净温暖在我面前有些腼腆的男子。
“你只是把我当作了云烟，清醒一点吧。”我对他说道。
“楚绫嫣的‘嫣’是语笑嫣然的‘嫣’。我叫的是嫣儿。”
我怔住，原来那日在玄青王府他真的叫的是我。只是来不及了，我摇了摇头，晚了，晚了。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顺流而下，他的样子在雨中显得模糊起来。对于玄清王，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温柔却又冷漠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天元二十八年九月初三，云烟的阴寿，双十年华。少陵国第十四代君主，穆清峰驾崩。举国哀悼，戒斋一月。
凌云殿一片哀嚎之声。我靠在边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对着皇帝的灵柩行大礼跪拜。人人面上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只是又有几人是真心，谁又是假意呢？
看着远处的林总管，他似乎又老了许多。他只是跪在皇帝的灵柩前沉默不语，一直烧着手中的冥纸。
皇帝的葬礼有玄清王主持着，朝中一切事物都由他做主。一切只等皇帝葬礼完毕以后便行大典，由他登基继承皇位。四年，绕一大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只是，他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吗？还是失去了更多呢？
摸着手上的银镯子，想起了皇帝落寞的身影。忍不住鼻子一酸，悄悄的寻了个角落，偷偷的用手揉着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你是在为他难过？”玄清王走到我身前说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皇上待我很好。”我笑了笑继续说道：“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和云烟相似吧。不过这也不重要。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你，并不像烟儿。”他缓缓说道。
我抬头看着他，见他才不过这几日，似乎憔悴了许多。或许是这几日忙着皇帝的葬礼和处理政务吧。
“像不像不重要了，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累了。”我淡淡的说道。现在我只想等着洛天回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身边的玄清王。问道：“洛天，会怎么样？”
他却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洛天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急道。
“可是，我想要你呢？”他盯着我说道。“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记得当日在御花园里我说的话吧，等我登基，我会封你为妃。半月之后，我便兑现我的承诺。”
“有意思吗？这样做。”我低声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他明知道我心里装着的人是洛天，他还要如此。
只听他继续道：“我就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五）
我心中一凉，若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正想着，却见一个侍卫走到他身边。那侍卫走近凑到他身前对他耳语。不知说了什么，我见玄清王眉。然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中一沉。离开凌云殿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到了哪里。抬头一看，只见宸妃身后跟着绿梅向我走了过来。宸妃一身白衣素缟，越发显得清冷如霜。这还是上次琼华殿之后第一次正面和她相遇。
“宸妃娘娘安好。”我屈膝行礼道。
“呵呵，安好？”她看着我笑了笑。“楚绫嫣，有你在本宫又岂会安好。”
“奴婢愚钝，不知娘娘的意思。”
她却扬手向我挥来，我抬起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
“楚绫嫣，你好大的胆。”
“娘娘除了会扇人耳光，下毒以外还会什么呢？”我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直逼向她。我甩开她的手看着她。她恐怕以为没人会知道，皇帝的死是和她有关吧。
“你什么意思，什么下毒。”她有些心虚的说道。
“奴婢什么意思，娘娘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带你不薄，给了你地位，荣誉。为什么你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她料不到我会知道下毒之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恢复过来。看着我说道：“你以为，地位，荣誉便是女人的一切了吗？”
“既然不是一切，何必进宫？你以为你这样可以帮玄清王是吧？你以为这样可以让他感激你甚至爱上你是吧？”我轻笑，继续说道：“可惜，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你。”
“你住口。”
“其实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吧，只是你不肯去接受这个事实罢了。皇帝驾崩，新帝即将继位，你觉得他会怎么安置你呢？封你为皇后吗？”我盯着她，步步紧逼。“我想娘娘你不会不知道以往先帝遗妃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吧？”后宫之中，历朝以来只要是先帝临幸过的妃嫔凡是无子嗣者，皆要殉葬。只是少陵王朝的君主仁慈，只是把这些人送往凉台山上的清凉寺里。宸妃，恐怕就是这样的下场吧。幸好穆清峰并非风流好色之辈。他的心里只有云烟，这样也免除了更多的无辜女子受害吧。只是宸妃，是她自己找的。她早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不会的，清柯不会不管我的。”她眼神迷离，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我爬上后院的树上，在上面叫着绿梅，爹爹却走了过来。我心中一慌，乱了脚步。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我以为自己会摔得很疼，紧紧的闭上了眼。可是我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睁开眼一看，却见自己落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我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这一世便再也不能忘记他。”她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尽是掩不住的流光溢彩。想必，那个时候的宸妃也是娇俏可人的女子，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忘在眼里。只是一旦遇见了那个男子，她便从此沉溺。
看她这副模样，倒觉得她可怜起来。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但是她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她永远走不进玄清王的世界，永远输给了云烟。
“我也希望他不会不管你。”我看着她说道。“你做了这么多，得到了什么呢？”
她沉默着，良久才开口道：“至少，我可以看着他。”
我闻言，微微一怔。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四年前的江州，到底有多少人卷进这场爱恨纠葛当中。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斯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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