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房之约
仲长秀抬头,避过面前长龙似的队伍,望了望外面。
“仲长姑娘,你这一上午都望了十几回了,这是在等谁啊?”队伍当中好不容易排到近前的一名伤病患者奇怪地问道。
“没谁!”仲长秀不好意思地回答,心里却嘀咕着:若在往日,龙哥早就巴巴地过来帮忙了,这会儿都快吃午饭了,怎么龙哥还不见踪影?
她心中也想到龙哥可能陪着乔思思,但这个念头只要一起,她就硬生生将之排除在外。
“龙哥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乔思思素来最佩服武功高强的人,最不屑的就是龙哥这样不动武功的书生!”
“算了,肯定是龙哥碰上什么事了。”
“会是什么事呢?玉家上下人人有事,唯有龙哥无事一身轻。”
这个疑惑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直到晚饭时间,她在饭桌上还是没有碰上玉潜龙时,她心头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了。
“侍剑,三少爷呢?”
侍剑摇头,她旁边的小四却抿唇一笑:“练剑呢?”
一桌子的人都被定住了。
练剑?
玉潜龙?
那个只要一剑在手就会莫名其妙地刺伤、砍伤、劈伤自己,甚至连剑柄都会撞伤自己的家伙,在练——剑?
天要下红雨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来得更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文博,非常认真地走到门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没有异常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天空的颜色也不曾改变!”他忽然笑了,“小四,你发烧了说胡话呢!”
没错,这个解释最合理了。
众人的穴道被解除,继续吃起饭菜来。
“我胡说?”小四受了莫大冤屈,顿时指天誓日起来,“我要是有半点虚言,叫我立刻天打五雷轰。”
众人静静地等待了片刻!
没有雷声!
没有闪电!
甚至没有一丝丝症状!
月亮依旧是那个月亮,明亮得令四周的星子黯然失色。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玉潜龙真的——在练剑!
众人的动作又定住了!
怎么练?
昏迷中?
不会出人命吧?
“我回来了。”
静谧中,诡异地相互撞击的腹诽声中,男主角隆重登场。
“哇,好香的菜,饿死了。”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直奔空出来的两个位置之一,抓起碗筷,完全无视于周遭神情各异的面孔,彻底忽略了饮食应该具备的文雅举止,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数十道目光落到玉潜龙的衣衫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风神俊朗似雪外青山,丝毫没有那种惨不忍睹的狼狈与憔悴。
“三叔!”文博蹬蹬蹬跑上前来,抓住玉潜龙的衣袖就往上推,“你伤势不重吧?”
仲长秀更是手脚麻利,药膏在手,只等那伤痕一露出来,就涂抹上去。
“乖,一边去!”玉潜龙拍开了文博的爪子,“别干扰三叔吃饭,啊!”
“可是,三叔,你真的没受伤吗?”
“是啊!”宁晓冉也忍不住了,“潜龙,你没事吧?”疑惑的眼神在玉潜龙周身上下兜兜转转,只差没和孙子一样,扒开玉潜龙的衣服仔细看个究竟了。
“你们没事吧?”
玉潜龙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自己的领口,在一干恶狼眼神的注目礼下,他能够保持这样的镇定,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下一刻,他会不会被扒得精光,当场示众?
“娘……娘……”
“娘在!”宁晓冉冲动地握紧了儿子的手,“有什么委屈,只管对娘说,啊!”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竟敢逼迫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去练剑?
“告诉娘,到底是谁逼你练剑?”
“是我!”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女主角以焦点人物的身份,出现在玉潜龙身旁!
“娘子,你可来了。”玉潜龙如释重负,双手抓紧了乔思思的手,“你再不来,我真的要窒息了。”
在目光中窒息,他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思思,怎么回事?”宁晓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这个“娘”被身旁过门没几天的“娘子”比下去的事实严重挫伤了她的自尊心和慈母心。
亲娘没有媳妇好!
梅开二度了!
而且还出现在这个她最疼最亲的儿子身上,叫她如何不神伤?
“婆婆,我只是想让夫君有一些防身之术!”
“防身之术?”玉仲笑了,“能干什么?寻常敌手,玉家上下谁没有能耐保护潜龙?武林高手,潜龙那点防身之术顶个屁用?”
“老爷子!”宁晓冉警告的眼神横了过去。
玉仲噤声了,唉,一个男人要是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地步,实在也逼近穷途末路的凄凉晚景了。
但,他不吭声,有人要逼他吭声。
“若是公公也须时时借助别人保护才能行动,不知意下如何?”
“老夫怎么可能?”省悟到那只是一种假设,玉仲拈须答道,“大丈夫若只能依仗他人生存,生不如死。”
“在座的各位呢?可否愿意将自己托付在别人的保护下?”
很自觉地保持缄默,低头吃饭!
“夫君是玉家人,自然也是如此!”
一锤定音!
这一顿晚餐,吃得那个叫心潮起伏啊!
宁晓冉吃一口饭,看一眼儿子,眼眶红了,又埋头吃饭,正常了,再看一眼儿子,眼眶又红了,再……
“娘,你不必内疚的!”玉潜龙受不住了,人长得帅就是无奈,从小就要承受比常人多无数倍的注目礼!现在连老娘都不能免俗了。
“谁叫我自己有异常人?”他伸手,拍了拍宁晓冉的肩膀,“娘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宁晓冉的眼泪夺眶而出。
“夫人,这是……”玉仲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宁晓冉,一抬头看到儿子那纯真的理解的眼神,虎目竟也热了起来。
如果他们的耐心能够多一些韧度,如果他们可以不必忙碌于自己的事业,如果他们尝试真正走进儿子的心灵!
那么,今天的遗憾,是不是可以免除了?他们无意间残留在儿子心中的伤痕是不是早就平复了?
“公公,婆婆,亡羊补牢,一切皆有可能!”
什么跟什么啊?
但是,大家的情绪都奇迹般正常了!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即使是玉潜龙,也可以握剑杀敌!
真的么?
至少乔思思相当怀疑!
唉,众人面前不能示弱啊!
既然她已经大言不惭、雷厉风行地承担起玉潜龙师父一职,她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丢人现眼?她怎么着也得教出个成果来,在玉家树立起自己的形象来不是?
她这个新妇,已经灰常灰常自惭形秽了,惭愧到连被休的心理准备都有了。
瞧人家仲长秀,武艺高强尚在其次,居然还是玉家医馆的代言人!
还有她哥哥仲长明,一回来,公公这个总教头就退居二线、颐养天年!
最重要的是,她是女人,她懂女人那点花花心思!玉潜龙懂不懂仲长秀的芳心暗许她不知道,但她,却是确定无疑知道了的!
她也想假装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骗不过自己的良心!
她发过誓要报恩的啊!
乔思思狠狠地对着枕头又打又砸连带撕咬抓挠,她怎么那么蠢啊!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居然会做出那样的承诺!
“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这一生一世都不知道能不能还清?”
“你要还?”
“当然!人生在世,若是连恩都不懂得报的,岂非猪狗不如。”
“你若当真要报恩,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切恩情一笔勾销。”
“一件事?”
“他日若是我们喜欢上同一人,你能不能割爱?”
“这个……”
“你不肯?”
“不是,我是觉得这样太便宜我了。总之……”
“算了,我也知道行不通。”
“不是不是,我当然肯的,但……”
“你发誓!”
“……”
“算了。”
“不不,我发誓,他日若是同爱一人,必割爱相让。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唉唉唉,她不能责怪仲长秀早有预谋,她只能恨自己蠢笨如猪啊!
嘙——
枕头终于收不住重重虐待,寿终正寝了。洁白的羽毛飘撒出来,有几根飞出了纱帐。
“阿嚏!”一根羽毛招惹了躺在地上的玉潜龙,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娘子,你在做什么?你不舒服吗?”
“睡你的!”
“哦!阿嚏!”又是一根羽毛,“娘子,阿嚏!”第三根羽毛。他是很想睡,真的很想睡,可是,那也得给他创造一个正常的睡觉环境不是?
玉家第十夜,第十个意外毫无意外地发生了啊!
“潜龙,很辛苦吧?”宁晓冉夹了一只美味的鸡腿,在文博直勾勾的视线中落入了玉潜龙的碗里。
“嗯!”第九个哈欠,不是辛苦,是困!他真的很想睡觉……哈——
“那个……剑,还……成么?”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个用词不当,就会刺伤儿子脆弱的心灵!但是,她的儿子,真的能够握住那柄剑?
一桌子的耳朵都突然拉长,统一对准玉潜龙嘴巴的方向。
“剑……哈——”
难熬的等待中,等待男主无比惬意地结束第十个哈欠。
“娘,我好困,回去睡觉了哈——”
雷倒一桌无辜的听众!
“婆婆慢用,思思……”
“思思!”网不住蟹,抓只虾也好,“你说!”
啪——
乔思思手中那一双来不及放下的筷子被腰斩了。
“婆婆,我……”
“怎么,连婆婆都不能透露?”宁晓冉嗔怒了。
“夫人!”玉仲都不好意思了,儿媳妇能承担起他们玉家最艰巨的任务,已经想当了不起了。如果她要求保密,他们玉家也该尊重她的隐私权不是?
“你闭口!”老虎不发威,真以为她是病猫了,不闻不问了是吗?那到底是她儿子不是?十月怀胎一朝痛娩出来的好不好?做娘的关心儿子健康成长她有错吗?
“思思,你说!”
说什么?
她也想啊!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说什么啊!
她求助的目光落在文博的身上。
“三婶儿,你说嘛!为什么三叔身上会没有血迹呢?前年我刚学剑的时候,尿急,随手把剑塞在路过的三叔手里,才起脚想跑呢,三叔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大腿上那个鲜血淋淋,害得我当场就尿裤子了。”文博一边说一边蹭到了乔思思身边,“三婶儿,你就告诉我吧,到底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三叔不会伤到自己?”
法子?
乔思思冲着文博露齿一笑,文博打了个寒噤。
“三婶儿,你……你……干嘛?”
她在笑啊!只不过干巴巴苦哈哈一点了,怎么了嘛!
目光继续游移,转到了四弟身上。
玉麒麟早就迫不及待了:“对啊对啊,三嫂,你就透露一下玄机嘛!三哥只要一听见练功这两个字就会头晕,一摆开架势就要呕吐,一呕吐就非全身抽搐昏死过去不可,至于兵器……”他摇了摇头,“三嫂,我们真的特别崇拜你,你知道吗?比起能让三哥练功的难度,女娲补天算小菜一碟了!”
呃,英雄所见略同!
她嘴角抽动了两下,眼珠子才刚刚倾斜了一下,仲长秀的声音就直接蹦了出来:
“思思,咱俩啥交情啊!你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不明说,我,你也得吱一声啊!”
吱——
绝妙的音响配合,满桌的人脸都绿了!
幸好,下一个声音接踵而来——砰!
乔思思的座椅突然分崩离析。
更诡异的是,她人依然好端端地坐着。
文博忍不住,低下头张望了一下,惊奇地叫了起来:“三婶儿你真行啊,没椅子你还坐得这么贤良淑德?”
“是优雅端庄!”一筷飞来,准确地落在文博脑门上,“你的学问是怎么积累的?”
“四叔最爱欺负人!”文博气呼呼地揉着脑门,“三婶儿,你就悄悄告诉我,我谁也不告诉。”
呃,悄悄啊!
她好想悄悄溜走呢!
“大家都吃完了啊?”
无数个卫生球无声地袭击过来。
乔思思笑得更讨好了:“都吃完了!”
更多的气流涌动在乔思思周围,汇聚成一个如雷贯耳的吼声:“说正题!”
“说正题!对哦!”乔思思的手摸了摸右边的发髻,又拉了拉左边的鬓发,“头发……”
“说正题!”
“那个啊,婆婆!”她忽然转身,非常严肃地面对着宁晓冉。
“怎么?”宁晓冉也肃然以对。
“能不能,给我一个月时间!”她可怜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我保证给大家一个惊喜!”
乔思思几乎是在一片“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呼喝声中仓皇逃回房间的。
推开门,那个将她害成过街老鼠的无良男子,正丝毫不受良心谴责,高枕而卧,睡得那个香喷喷,直叫乔思思心里那个火,热腾腾地往外冒!
“玉潜龙!”乔家四小姐,玉家三少奶玉足一抬,重重地踏在玉潜龙胸口。
“咳……咳……”分明是软玉温香满怀,怎么突然变成了须眉壮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呢?
玉潜龙骇然睁眼,呵,明眸流盼、玉脸生霞、红唇微启、幽香暗来!
“娘子!”完全出自男子本能地探手一拉,身子更是如丝萝般缠了上去,与乔思思的身体紧密地契合起来!好真实的幸福啊!柔软、芬芳、滑腻如脂!超常发挥的利落敏捷,他的嘴唇就压上了乔思思的粉唇,啊,多么甜美多么芬芳的味道,久违了!他的手也绝不闲着,隔着轻纱,自乔思思修长的玉颈处,准确地破衣而入,惬意地陶醉地游走在乔思思妖娆的曲线上。
所有预设的步骤全盘打破。乔思思那个迷乱、那个茫然、那个欲拒还迎啊!胸臆间气血上涌,四处乱窜,就像离水的鱼儿等待甘霖的滋润。啊,她不行了,她被折磨得快要疯狂了,她想呐喊,想祈求,想呻吟……
“嘤——咛——”蚀魂媚骨的声音,仿佛正在发出诱人的邀请。
玉潜龙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
轻巧的一翻身,乔思思已经被他压到了身下。手指娴熟地挑动了两下,乔思思身上并不厚实的衣衫就落在了身子两侧,一片****如凝脂白玉,映入了玉潜龙的眼中,眼眸顿时变得更加暗沉。
“娘子,我要吃了你!”
吃?
乔思思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许多许多森森白牙!
一个月,她要是不能编出一个惊喜的话,她会被那些渴望真相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她起脚,踢开了压在她身上想要吃了她的那一头大色狼。
一个鲤鱼打挺,她已经俏生生站在玉潜龙面前,红色衣衫自动罩住半裸玉体,素腰一束,不盈一握!凌乱的青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顺从地飘落在她美丽的肩背上。
“娘子!”玉潜龙撇了撇嘴,满是不解和委屈。
“你武功练成了?”冷气森森的逼问。
“……没有!”
“还是你握住剑柄了?”
“……也没有!”
深呼吸,依旧挡不住汹涌成灾的破口大骂:“你******连一把布做的剑都捏不住,你还敢色心大起对我上下其手?”
“……”他可不可以指责娘子说脏话?
“玉潜龙,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牢牢记住我们的约定!”
“是!”
“大声地说!”
“功无成,无洞房,永睡地板!”
“很好!你要是再敢忘记,”乔思思杀气腾腾地狞笑着,五根手指掰得噼里啪啦地脆响,“姑奶奶我不把你打得满天桃花红,你就不知道姑奶奶我心花为谁开!”
“是!”玉潜龙露出哈巴狗的笑容,“娘子,我可以睡觉了吗?”他真的好困好困啊!
“睡觉?”乔思思一把抓住玉潜龙的前襟,“你还敢睡觉?去,拿好你的布剑,不把我教你的剑招完整地练下来,不许睡觉!”
“娘子……”
咚——
某人被无情地丢出房门!
“龙哥!”
房内的乔思思,耳朵瞬间竖起。
“乔思思,你别欺人太甚!”仲长秀忍不下去了,推开房门,怒视乔思思,“龙哥不是这块料,你要活活逼死他啊?”
乔思思翻白眼:“仲长秀,我们夫妻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啊?”“龙哥,你说,你根本不喜欢练功对不对?”仲长秀在玉潜龙面前蹲下。
“我……”那个“不想”在乔思思强大的眼神压迫下灰飞烟灭,“……想!”
“龙哥,你……”仲长秀又急又怒,“龙哥你不用怕她,她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懂得什么皮毛功夫?你不想练,就说,阿秀永远支持你!”
“阿秀,我想练!”不练能成么?不练他永远要睡地板了好不好?这种严重折辱男子汉雄风的话他能对阿秀坦言吗?
“龙哥,你……”仲长秀气绝,“乔思思,天已经这么晚了,你能不能让龙哥明天再练。”
“你也知道天很晚了么?”乔思思阴阳怪气眇了一眼仲长秀。
“乔思思,你……”仲长秀的脸一时红一时白,她咬了咬下唇,忽然道,“你没有忘记你的承诺吧?”
乔思思的脸色也变了:“仲长秀,你放心!首先呢,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口味也不雷同。第二,纵然果真发生了那么不幸的事,割爱呢,是肯定的!但期限嘛,得由我来定!”
“你奸诈!”
“你小人在先!”
“你恩将仇报!”
“我杀你全家还是淫你父母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这么强悍你吐根给我看看啊!”
……
玉潜龙的脑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直接变成拨浪鼓!
“停!”
两双喷火的美目聚焦在他身上。
玉潜龙笑了笑,再笑了笑。
“美人如斯,何当自贱为刍狗?明月当空,正好起舞弄清影!”他怀抱一柄布剑,施施然扬长而去。
仲长秀和乔思思四目交接,火花飞溅。
女人的问题女人办!
看青梅竹马对明媒正娶,谁是折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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