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我缠人的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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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前尘有恨

那一年,我十九岁。

那一日,阳光明媚。

吃过午饭,乘着父亲母亲午睡的时辰,我收拾好细软,换了身男装,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溜出家门。不想,却在门口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又要溜出去?”母亲嗔怪的瞪我一眼。

我将包袱往身后一藏,嘿嘿笑道:“没呢,没呢。就是睡不着,在堡里随便逛逛。”

“在堡里逛逛,需要这身打扮?”母亲将我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

“母亲!”反正也骗不过精明的母亲,我便光明正大的将包袱跨在肩上,撅着嘴,挽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就当没看到好不好?”

“好。”

好?!

我掏了掏耳朵,惊诧的扭头看向母亲。母亲竟然会说好?若是以往,母亲定然会晓以大义,好生教导我一番闺阁女子该有的礼仪之类,然后再勒令我回房反省,当然不会忘了顺便多派几个人看住我这个不安分的野丫头。

可现在,母亲竟然说好!

“母亲,你是说真的?”

“嗯。”母亲拍拍我的手,神色有些异常。

“小九,你今年十九岁了吧?”母亲突然问。

“是啊。”

“不小了。”

“可是也不老啊。”我嘿嘿笑道,“我们兄妹九个里头,我可是最小的那个。”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母亲摇摇头,眼神之中大有无奈的意味。

“母亲,你今天怎么啦?我老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小九,你十三姨病重,怕是将不久于人世了。”

我一怔,母亲怎么突然就说到我那素未谋面的十三姨了呢?

不过提到我这十三姨,我就难免要自豪一番了。

我这十三姨,在三十年前,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啊!堂堂“剑神”至尊和武林第一世家红枼山庄庄主为了她大动干戈,险些带来一场武林浩劫。如此风云人物,打小便成了我心目中崇拜的神人。只可惜,她出嫁那会儿,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照如今这情形,只怕你嫁到红枼山庄的事很快就会有定论了。”

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我的眼神中经饱含了诸多的无奈与惆怅。

“嫁到红枼山庄?”

我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辛家堡与红枼山庄代代联姻,且红枼山庄每一代的庄主夫人必为辛家堡女子,百余年来未曾更改。自小我便知道,我的婚姻是注定要与家族命运连在一起的,而我也是注定要嫁予武林第一世家继承人的。因为身为辛家堡堡主的父亲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我虽然注定自己的宿命,可却不知道它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小九,小九。”

母亲连续叫了我两遍,我才堪堪的回过神来。

“这次,母亲不会再拦你了。这也许是你出嫁前的最后一次了。你去吧,痛痛快快的玩,别为将来留下遗憾。”

不知不觉间,母亲竟挽着我的手将我送到了门口。

“最后一次?”我心里一颤,貌似江湖上还有好多好玩的我都没尝试过呢。

“嗯。”母亲郑重的点头。

“嘿嘿,知道了!”我笑着挥手作别母亲。心里已有了盘算。即是最后一次,那我何不玩得更疯更狂些呢?反正每次出去玩闹,我都会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就算玩得再过火,回家躲一阵子,出来再换个名字,照样玩。

想想这几年闯荡的经历,似乎但凡有点名气的好山好水好地方都被我跑了个遍,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事也没少做,桃林结义、兄弟义气,仗剑携酒、快意恩仇,……几乎所有关于江湖的美好,我都已经经历过了。从未做经历过的,怕只有……逛窑子、进赌场、坑蒙拐骗偷抢乞讨了。

于是,我永生难忘的最后一次闯荡开始了,而我与上官临渊的孽缘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家窑子门口。

那****满腔好奇的走进一家妓院,本想见识一下,不料没过多久,就被老鸨当做找茬的叫人给丢了出来。

就在那时,我狼狈的摔趴在地上,好巧不巧的将将趴在他脚边。

我仰起头,看到一张坚毅的下巴,和一缕不屑的目光。

我堪堪的爬起来想要将他看清楚,他却已经快我一步转身离开。

第二次遇见他,是在一家赌坊门口。

那****在赌场里逛了几圈,一把没赌,却轻易的看透了每个赌局的个中奥妙,每言必准,听从我建议下注的人自然是每注必赢。于是,不到半个时辰,我又被赌坊给丢了出来。

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跟他有缘,我第二次趴在了他的脚边。

这次,我仰起头看到了一张冷漠至极却也英俊至极的脸。

俊脸的主人拿冷眼将我看着,面无表情。

“你就不能扶我一把?”

我嗔怪着,从地上爬起来。而他,再一次在我起身的时候离开。

怪人!

我心里嘀咕着,拍拍身上的灰尘,望望天,时值正午,也该寻个地儿吃点东西了。

我就近寻了家店正想进去,忽然心念一起,转身直奔城里最大的酒楼而去。

进了酒楼,我照着菜谱,寻他店里最贵最出名的菜肴点了十数样,直摆满整整一大桌才罢休。

其实,我这人食量不算大,每样菜夹了那么一两筷子也就吃饱了。

放下筷子,我招招手,叫道:“小二,结账。”

手举到一半,突又收回来。我是来吃霸王餐的,怎么能付账呢?可是来不及了,店小二已经一脸客气笑容的过来,“客官这就吃好了?还剩这么多,要不要小的给您打包带走?”

“不,不用了。”我有些心虚。

“总共是五两二钱银子,收您整数,您给五两得了。”

“五两?!”我一惊,他敲诈啊?五两都够寻常三口人家两三个月的开销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笑道,“我身上没带钱,能不能赊账?”

那些吃霸王餐的应该是这么说的吧?我心里琢磨着。

“没带钱还敢到我们金满楼来吃饭?没带钱还敢指着最贵的菜点?我看你是故意来吃霸王餐的吧!”店小二一边横眉竖眼的将我瞪着,一边扯开嗓子叫道,“掌柜的,有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来咱们酒楼吃霸王餐啦!”

经他这么一叫,酒楼里的人都转过头来将我瞧着,连楼上雅座的客人也有不少探出头来看热闹的。

很快,几个彪形大汉上前来将我团团围住,只那阵势就足足可以将稍稍胆小的人吓死。

“臭小子,这钱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店小二又恶狠狠的问了一遍。

“没钱怎么给啊?”我咋咋舌,又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可怜相。

“看来是真没钱了。”店小二面色一沉,吩咐道,“把他揍一顿,再丢出去!”

“是。”几个彪形大汉领命朝我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楼梯处响起。

“他的账我来付。”

闻声望过去,只见那个冷漠的年轻男人,步履稳健的朝我这边走来。

又是他?为何每每狼狈之时,他都会出现?之前还一副不屑、冷漠又高傲的样子,这次怎又如此好心的要帮我付账?

我心里一阵嘀咕。回过神,他已付过帐,默不作声的走出酒楼。

我疾疾的跟上去,拉住他的衣袖。

“喂,你为什么要帮我付账啊?我们又不认识。”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瞥了一眼我伸过去拉住他衣袖的手,冷冷道:“放开。”

吓!

我一惊,收回手。

那是什么眼神,什么神情啊?想冻死人啊?

我刚松开手,他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明明就很不屑于我,却还要帮我付账。帮我付账,又不要我帮他做什么。那他干嘛要帮我付账啊?莫名其妙!

“等等!”我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将一锭十两的银子塞进他手中。既然他不要我的报答,那我又何必要欠他这个人情呢?“这个还你,不用找了。”

他看看手里的银子,又抬眸看看我,眼神疑惑。

虽然他没问,但我知道,其实他是在问,为什么明明有钱,却还要吃霸王餐。

“有钱就不能吃霸王餐哦?”我撇撇嘴,转身,不想再跟这个长着嘴巴不会说话的男人纠缠了。可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句让我大为光火的话。

“你真是怪人。”

横眉,竖眼,回身。

居然说我是怪人!真正的怪人是他吧?

“你好像很喜欢被人丛店里丢出来。”

嘎?这是什么话?谁喜欢来着?这不是为了感受别样的江湖生活么?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我翻了翻白眼,甚是无语。

“青楼、赌坊都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吃霸王餐更不是姑娘家能做的事。”他冷冷的说着,将银子递回来。

他这神来之言让我目瞪口呆。

感情他早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

虽然他说的话还是不带一点感情,神情还是一样的冷漠,可我却觉得他这话分明带着点关心的意味。

“我叫弯弯。你叫什么?”我贴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笑颜如花。

让一个不会笑也不爱多说话的男人变得笑容可掬、温柔体贴,想必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吧?

都说烈女爬缠郎,反过来亦然。

初初跟着他时,他视若无睹,渐渐的烦了,也便冷冷的说两句赶人的话。可这些看在我眼里根本就算不得赶人。于是照样跟着他,与他纠缠。有几次他恼了怒了,真真赶我走,我也就消失几个时辰,等他气消了,又黏回来。

在江湖上跑久了,我别的本事没学到,当脸皮却是磨得够厚。

就这样死缠烂打,我硬是在他身边跟了两个来月。

若是以往,我一定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得很。可这次,我却无一时觉得烦闷无聊的。总觉得看到他冷冷的俊脸上有了另外的表情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久而久之,我竟是深深恋上了那张冷面孔的主人。

破庙中,篝火熊熊的燃烧着,经风一吹,发出扑吱吱的声响。

我歪着头透过火光看着他那张若有所思的面孔发着呆。

“你很少像今天这样安静。”

他抬眸瞅了我一眼。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冷漠了,偶尔还会主动与我攀谈,只是依然少了些笑容。

“你在这里的事快办完了吧?”我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说过他来这里是办事的,等事情了结了,就要回去的。这几****动作频频,想是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吧。

“嗯。”他点点头。

“唉。”我又叹了口气,心里郁结。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扑吱吱——火堆中又发出阵阵声响。

“你刚刚说什么?”我直直的望着他。

“你很奇怪,脸皮又厚,人也够聒噪,可是,我想我还是喜欢上你了。”他愣了愣,俊颜被火光照得通红,“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

于是,心开始扑通扑通的乱跳一气。

其实,我拿他和折夕做过比较,说实话,他没有折夕温柔体贴,也没有折夕的好厨艺,甚至也不曾像折夕那样为我挡刀,可我却比喜欢折夕更多更深的喜欢上了他。

我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族所在地,住进了他为我安排的一栋名叫“心院”的小宅子里。

其实我觉得“心院”这名字不好,还是“心苑”更雅致些。同他说过两回,他都笑着应过两天就换,可过了数十个两天仍然没换。

他笑着……是的,是笑着。从我答应跟他回来开始,他在我面前就一直保持着微笑。因为,我说,跟他回来的条件就是在我面前永远不许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他答应了。

在心院住着的日子并不好受,至少跟我想象中的差了很多。

这里有洗衣、做饭、洒扫、甚至养花弄草的下人,也有专门伺候的丫鬟,可是却没有他的家人。

渐渐的,我开始明白,不知不觉间我竟成了他豢养的宠物。

特别是当那些下人背地里将我说得万分不堪之时,我心里窝火极了。可是我忍了。

然而,当宅子里的下人说他们的主子成为家族继承人后,一生便只能娶家主为他定下的那个女人为妻,绝无可能再娶其他时,我颤抖了。这样的我很矛盾,明明就没想过要嫁予他,却又不接受他不娶我的事实。

我冷笑着质问他,他却告诉我下人说的都是事实。早在几年前,他的祖父也即是他们家的家主就已经看好他,有意要让他成为家族继承人,并迎娶另一个大家族的女子为妻。

“可是,弯弯,你相信我,今生今世,我都只爱你一人。”他将我拥进怀里。

“那为什么不带我回家?为什么不让我见你的父母?”我拼命的拍打着他,大声质问。“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娶我?”

他抓住我的手,细啄着,“小心别伤着孩子!”

孩子?

刹那间我仿佛跌入千年寒潭,寒彻心骨。

我怎么会忘了,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在住进这宅子之前,我就怀孕了。

这就是所有的理由吧。

为了孩子!

“弯弯,你相信我,我会娶你的,也会光明正大的将你领进家门,可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或轻或浅的细吻着我的额头,温柔得彷如窗外的月光。可是我却抑制不住的轻颤着,一个人原来可以将谎言说得如此动听。

从那之后,他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每过来,也都是问些孩子没什么事吧,孩子什么时候生之类的话。每多见他一次,我就会多伤心几分。想来还是折夕好些,就算是分手,也能给我个痛快。

孩子出生那日是腊月初八,因为是过节,所以原本听大夫说我产期降至而留下来赔我的人,又回家去了。宅子里的其他下人本就不大搭理我,也只得伺候我的梨儿和我两个做伴过节。

后来孩子出生的时候,清净的屋子喧闹了一阵儿。他也回来过。等我醒来的时候,屋子跟平常一样寂静的可怕,他不在我身边,甚至连孩子都不见了。

梨儿告诉我,是他抱走了孩子。想来他是要带着孩子回去讨他祖父的额欢心,用以换得家族继承人的地位的。

孩子生下来了,心竟似解脱了一般。

乘着梨儿去厨房的时候,我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属于弯弯的故事将到此为止。

我告诉自己,我可以像往常一样,受了点伤,回家养养,过两个月换个字再出来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当初被折夕甩掉时,我也是在家关了半年,不也照样活得逍遥自在么。这次也不会列外!

然而,在雪夜里出走的我错估了自己的体质,也错估了他在我心里的分量。

这一走,我变得体恤多病。

这一走,让我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这一走,让我变得不再像我。

这一走,让我接下来的八年都不曾走出辛家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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