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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迟来的真相

刚来南坪的时候,朱以丹是不习惯打的的,坐上去就会晕,那时候很想念陈染摩托车的后座。

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坐上去还能跟着车里的音乐轻声哼歌,有时候还让司机把收音机调到他们电台的频率,可能已经坐不惯摩托车那种不安全的东西了吧!

这一趟回老家,家乡的变化不小。

一别六七年,能不变呢?

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家,也不像霍杰说的那么落魄。

朱以丹站在家门口,突然感觉心酸。门口坐着的人已然认不出她来了,这些年她的确变了不少,可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头发斑白的男人,那个靠着电杆坐在轮椅上两眼无光的男人,那个小时候给她当马骑的男人。

“爸!”

朱以丹低声唤,父亲不相信地抬起眼皮,尽管他的两眼无光,顷刻间却仍旧老泪纵横。

“丹丹,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亲欣喜地转动着轮椅,朝屋子里大声喊着:“罗莉,罗莉,你快来看谁回来了!”

听到叫声,罗莉仿佛火烧了屁股似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罗莉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妖娆的女人,她穿着应该是从二手市场或者地摊上淘来的衣服,脸上有几丝皱纹,看到朱以丹有些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回来了!”

朱以丹先开口,她没像以前那样叫她“阿姨”。

“丹丹回来了,来,快进来!”

罗莉用前所未有的热情来拉朱以丹,父亲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好像一切都跟七年前不一样,屋子不一样,人也变了。

“这是你的房间,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们就给你留着的。”

罗莉把朱以丹引到她的房间门口,里面摆设的全是她喜欢的东西,懒懒的树袋熊,粉色的公仔。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朱以丹回头问父亲,她实在是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那个曾经那样对待她的女人为她做的一切。

“人总是会变的,过去的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父亲淡淡地说。

吃饭的时候,罗莉的话不像以前那么多,她只是默默地把菜夹到朱以丹碗里,然后憨憨地笑着说:“吃吧,我听你爸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不太会做,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谢谢!”

眼泪突然盈满眼眶,像什么哽住喉咙,有种想哭的冲动。

躺在很多年没有碰过的床上,有种踏实的感觉,只是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让罗莉彻头彻尾地像变了个人一样。

朱以丹把霍杰上次硬塞在她手上的纸片紧紧地捏在手里,望着纸片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陈染,陈染。

记忆在脑海里穿梭,生活就像一部电视剧那么一波三折。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以丹自言自语。

其实有很多人可以问,偏偏她想问的人只有陈染。

“叮铃铃……”

“喂?”

“家里没事吧?”

噶东的电话总是在她觉得拿不定注意的时候打过来。

“还好,我爸只是出了点小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多住几天。”

“那好,班我帮你顶着,你玩得不想玩了就回来。”

“谢谢!”

“谢什么呀,还不如说你想我呢!”

“啊?”

“开玩笑的啦,你早点休息吧,路上挺辛苦的吧!”

“哦!”

朱以丹依旧装傻,她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装下去,像陈奕迅歌里唱的那样。

对我好,对我好,好到无路可退

可是我也很想,有个人陪

才不愿把你得罪,于是那么迂回

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安全范围

这个阴谋让我好惭愧

享受被爱滋味,又不让你想入非非

……

躺在床上,思绪就开始不停地飞扬。

“朱以丹,不好了,”张亚丽是语文科代表,刚把作业放到办公室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我刚才听见办公室里老师们在商量,要阻隔断你跟陈染的所有联系,并且你们也不能当同桌了,还……”

张亚丽的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已经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

“学校一直是反对恋爱的,”班主任开口就入主题,“为了学校的荣誉,也为了对你们所有人负责,学校决定把座位全部调整为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并且男生左边,女生右边,完全分开。”

搞得跟男女监狱一样,还不得逾界。

学生年代总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

就算把朱以丹和陈染分派到最遥远的两个角落,终究还是在同一个教室里。照片事件发生以后,为了避嫌,放学后不能一起走,连课间都不能站在一起休息,怕不小心又被人拍到什么诡异的照片来。

那段时间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信。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朱以丹和陈染也在下面奋笔疾书,虽然每天都见面,却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相思,道不完的情谊。

信差从张亚丽到齐晓,最后有不少志愿者自动加入传信的行列。

用张亚丽的话说,就是为了守护他们自己的恋爱权利。

学校男女生分座的政策一颁发,很多地下恋情都受到影响,虽然不像朱以丹和陈染这般惹眼,至少不敢再到电影院里激吻,不敢在林荫道上明目张胆地拉手了。

为了守住他们自己恋爱的权力,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帮他们。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风声最紧的那段日子,连信都没办法传出去,跟他们接触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盯梢。

不过最终还是东窗事发。

有人打电话去报社,顿时学校“优秀学生养小三”“三好学生在外同居”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家长纷纷跑到学校来打探情报,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狗仔队更是大做文章,恨不得把学校说成是夜总会、花街柳巷,甚至还有记者连朱以丹母亲的事都被挖了出来。

对于一个有名望的民办学校是经不起媒体这样一来二去攻击的。

学校也终于在舆论面前妥协。

为顾全大局,只能忍痛割爱决定要开除朱以丹和陈染这两个优秀学生了。

听说学校要开除朱以丹和陈染,张亚丽第一个举手反对,张亚丽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打电话去报社的,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亚丽拿着从菜市场小贩那里淘来的小喇叭在教室里义愤填膺地宣布。

想到这里,朱以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年少的她、齐晓、张亚丽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妹!

甚至为了她,张亚丽差点也被学校开除了。

张亚丽怂恿高三四班全体学生罢课,还联名上书,口号就是“挽救我们自己青春的权利”,在这样的学校里到处都贴着“不准”“禁止”的标签,他们要不在沉默中死去,要不就在沉默中爆发。

所以高三四班在那一次运动中体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团结到把校长气得血压飙升,当场就晕了过去。

也就是那一次,高三四班全体跟云舒结下了梁子。

“你们想翻天啊,”云舒站在讲台上,面对着高三四班四十三个学生,像教训自己儿子一样地拍着桌子,“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白眼狼,我爸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你们一个都别想脱掉干系!”

说完,云舒恶狠狠地扫视一圈,一群人都像缩头乌龟一样把头包得紧紧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张亚丽用鄙视的眼光也跟着云舒眼神的轨迹重新扫视一圈。

其实校长也不是真的要开除朱以丹和陈染,只是形式所逼,民办学校不比公立学校,名誉才是招生的保证。

幸好那一次,云校长没事,否则朱以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犯的错,毕竟云校长给了她很多很多次机会,尽管对她来说那是一段暗不见天的日子。

“丹丹,你睡了吗?”

“没呢,”朱以丹一边擦着脸颊的泪,一边起身给父亲开门,“爸,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说说话。”

“怎么了?”

“爸爸以前对不起你,”父亲说着,眼眶就一阵发红,“现在爸爸也老了,日子已经不多了,就想跟你说说话。”

“爸……”

朱以丹想阻止父亲接下来的话,她并不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的父亲,她的爱总是比恨多。

“你还记得你妈的模样吗?”

爸爸小心翼翼地问。

朱以丹违心地摇头。

“你妈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起妈妈,朱以丹三岁的时候妈妈就走了,她早就不记得妈妈说话、微笑的样子,她关于妈妈的所有记忆都在那个相夹里,对妈妈的印象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一直以为最对不起这个家的人是妈妈,从父亲口中隐约了解的妈妈也是个为了钱抛弃老公孩子的坏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妈是对我彻底绝望了才离开家的。”

父亲娓娓道来——

你妈很勤劳又很善良,十九岁嫁给我的时候,我一无所有,家里的一切都是她一样一样操持起来的,可是我不争气,有段时间我迷恋上赌博,一连好多天不回家。

你妈没时间照顾你,就把你送到外婆家去,她自己没日没夜地干活,辛苦挣来的钱有时候还被我输个精光。

我总想着有一天我会赢回来还给她,总想着有一天我就能让你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可赌场真的不是个适合下注的地方,赢的时候总比输的时候少,我输掉了一切,最后一次,把你外婆给你妈妈的嫁妆也输光了,你妈才生气地离开我。

你妈劝过我无数回,是我没有听她的话,才把这个家弄得七零八落的,是我啊,是我逼走了你妈妈,是我害得她无家可归,是我让她去有钱人家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以前我怕连你也不要我,所以不敢跟你说实话,我知道你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孩子,如果我不说你妈妈是个坏女人,你一定会跟她走的,我害怕你也离开,所以才编了这个谎言,你也不要再恨你妈妈了,她是个好女人!

父亲的一字一句都仿佛针穿过朱以丹的胸口。

这迟来的真相和忏悔,来得未免也太迟了吧!

朱以丹冷冷地看着父亲,斑白的发,佝偻的腰,想恨却恨不起来。听说妈妈疯了,死了,她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并且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对妈妈的怨恨中。

她曾经拒绝听到关于妈妈的一切。

“爸,我累了,我想睡觉!”

没给父亲再说话的机会,朱以丹把父亲推出自己的房间,她想要让自己安静一下,好好想想妈妈,想想外婆,想想曾经幸福的家。

思绪把自己团团围住。

朱以丹独自蜷缩在角落里,任眼泪直流,似乎想要流尽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恨。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自己早就认定了的事情,总是在最后都有人告诉她,那是假的,是骗你的。对陈染是这样,现在对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是不是以后还会有人跟她说,其实,噶东对你好也是假的,还有张亚丽、齐晓所有人对她好都是假的。

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脑海里唯一想见的人,竟然还会是陈染。她只是不停地想念,心里一直在思念,陈染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朱以丹紧紧地攥着纸条。

陈染、陈染。

心里不停地重复这个名字。

“喂?喂?喂?”

电话接通了,陈染一连“喂”了好几遍,朱以丹却还是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心碎了,故作的坚强在那一刻全都冰封瓦解了。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陈染不耐烦地催促,显然已经睡着了又被吵醒,声音还带几分睡意。

“别挂,陈染,是我。”

“丹丹?”

陈染不敢相信地问。

“是我。”

“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里。”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

说着,声音便开始哽咽,有些话不需要彩排,脱口而出也照样让人无法抗拒,朱以丹只是想听听陈染的声音,只是想在这个最脆弱最孤单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一切就够了。

“你等我。”

电话被挂断。

朱以丹愣愣地看着手机,仿佛做了一场梦,跟很多次梦里的情景一样,她终于抵挡不住思念拨通了那个电话,只是梦里陈染的身影总是模糊地看不清楚。

她还不敢相信刚才是自己给陈染打的电话,直到这一刻她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听到门口“咚咚”的敲门声。

“染染,你怎么来了?”

罗莉惊喜地问。

“丹丹呢?我找丹丹。”

陈染急切的声音。

“她在房间里。”

楼梯紧接着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以丹按捺着激动的心脏等着,来的人是陈染吗?她一直都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他头发蓬乱,睡衣的纽扣胡乱攀扯着,不停地喘着粗气。

陈染站在门口,她的面前。

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让他不顾一切地从家里狂奔到这里,不清楚有什么理由让他还那么痴迷地爱着她,只为了一句“我想你了”,曾经的所有不快乐在那一刹那就都被一笔勾销。

“我,我听到你声音就,就情不自禁地来了!”

陈染结结巴巴地说。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到了才知道是自己太莽撞。

“你,你还好吗?”

朱以丹让陈染在自己床上坐下来,很多年后第一次靠这么近,居然还能想起彼此曾经的味道。

“我还好,我一直在南坪电台工作,你呢?”

“我也还算顺利。”

陈染仔细打量朱以丹,她还是那么倔强地扬着嘴角。

第一次遇见就觉得她是一个倔强的女孩,这些年证明她的确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她从不会说苦和累,就算被父亲赶出家门,被后母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从来没有过呻吟。

寒暄了几句,陈染和朱以丹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尴尬又一次在他们中间滋长。

“为什么你没有上A大?”

朱以丹突然想起云舒在饭店外跟她说的话。

“我们说过要一起上C大的。”

陈染的话里没有丝毫抱怨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他放弃保送的A大是应该的,他按照约定上C大是应该的,而朱以丹违约也是应该的,一切都没有怨言。

“可是我没有遵守约定。”

朱以丹有点小小的内疚。

“那次,”陈染温柔地看着朱以丹,她的眼睑微微下垂着,手里捏着树袋熊的耳朵,“你的脸还痛吗?”

“不痛!”

想起那一次,朱以丹都还是觉得心酸。

陈染竟然会真的对她动手,虽然并不是很重,但在她的心上,那比别人给她几榔头都痛。

陈染伸手想摸摸朱以丹被他打过的那边脸。

朱以丹连忙闪开。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让你自责、内疚去吧,我不会让你给一嘴巴又揉两下就算了的!”

朱以丹这样想。突然想起那个变态狂,当时自己还骂他不像个男人,是个***,可现在自己还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态。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妈变了?”

朱以丹盯着陈染。

心里清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罗莉是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陈染轻叹一口气,眉头稍微拧结了一下。

朱以丹沉默,有些失望。

那些信呢?难道也能过去吗?陈染从来没有解释过,甚至是从来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朱以丹希望他亲口说出来一些真相,哪怕那是一些很残忍的真相,她的心或许会死掉,可以别这么痛苦。

“你跟噶东……”

“我们在同一个电台上班,都还好。”

朱以丹也不让陈染继续问下去。

“哦!”

陈染有自知之明地闭嘴,两个人的事是不需要向一个不相干的人汇报情况的,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这样的陌生人。

朱以丹总是表错情,而陈染也总是会错意。

她想把自己摆明跟噶东只是同事关系,而他却误以为是在显示他们的亲密程度,在同一个电台上班,够亲密吧!

“我想我该回去了,免得别人误会!”

“好。”

明明都不想分开,却又故作无所谓。

自己的心可是自己疼。

只有看着他的背影,朱以丹才会感觉前所未有的失落。

只有听到她关门的声音,陈染才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心痛。

两个人总是这样像在玩捉迷藏。

路灯下,陈染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落寞得让人心疼。

如果不是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或许,她有跑出去抱住他的冲动。

那些信,陈染写给她的那些信,她一直保存着,当宝贝一样地收藏着,信里的那些海誓山盟,每一句,朱以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去实现那些诺言了。

每个人都这么劝自己,过去的伤害,她可以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过去的感情她也能忘了吗?过去的记忆她可以若无其事地说,那些都并没有真实地存在过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所以朱以丹终究还是放不下,就算某些人再好,终究还是无法替代某些人的位置。

朱以丹的记忆还在不停地追溯。

这些天,历史不停地在脑海里重现。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大家想用我的身份来炒作陈氏的信誉,可以随便找个漂亮点的女孩,她完全不是我的菜!”

这些话,是陈染在电视上说的。

不是以陈染这个学生身份,而是陈氏企业少主的身份。

无疑,陈染跟朱以丹的事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陈氏企业也被卷入了这样一场无形的战斗中,很多同级企业为了争夺市场,不惜用陈晁这个未成年的儿子大做文章。

全国直播,所有人都能看到,陈染否定了他们的感情,否定了他们在交往的事实,这比被学校开除更可怕。

陈染亲自出面澄清,所有的事实就仿佛风吹过,刮来一些土,轻易就被掩埋。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看书、写作业。

一切正常运转,学校也不再提开除朱以丹和陈染的事,仿佛一切只是听听新闻那么简单,七点半一到,新闻结束,这阵旋风也跟着偃旗息鼓了。

只是朱以丹和陈染间多了一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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