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缠绵妃侧之帝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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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那一年的冬,好冷。

那一日的黄昏,下了雪,雪虐风饕。

鲜红的血,滴在雪地里,冷了风,融了雪。我一手握剑支撑身体,单腿跪在雪地中,看着自己伤口溢出的血一滴滴融化清冷无人的街道上铺垫起来的天上飘下的雪。风雪肆虐,吹不走满眼猩红,我停止了内心的挣扎。我艰难的喘息,我知道,我若再不妥协,便只有一个下场三种死法。

一,乱刀砍死。

二,血尽而死。

三,活活冻死。

可我还不想死。我必须活下去。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高声呼喊,“你赢了,我认输。”我的声音被风雪吹散,吹得七零八落。我不知道在这个飘着雪,无人的黄昏,他能不能听到。我的血还在流,追杀我的人在逼近。仿佛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我急了,再度仰首呼唤,抬眸,看见了一身玄色长袍的他。

他优雅走来,如我第一次所见那般,温润如玉、飘逸、淡泊,眼神清澈却又蕴含了说不出的慵懒。我后来知道,那是王者的睿智。

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我也在逃命,如今日一样,握着剑,撑着身体,单腿跪在地上,喘息。一抬头,就看见了湖岸边弹琴的他,衣袂在寒风中翻飞,飘然若天中仙。

一眼过后,追杀我的人围了上来,与我厮杀,就在他的面前十丈之处。

血在空中飞溅,他始终低眉弹琴,琴声清雅仿佛连眼前这场杀戮的血腥味儿也能被涤净。我杀了七人,活了下来,却也伤重在身。

我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心生计量,拿起剑指着他道:“救我,不然你就跟他们一样。”我指向身侧的七具尸体。

他仍在弹琴,轻笑一声,“你真有趣。你若还能杀得了我,又岂会要我救你?你既威胁不了我,我又为何要救你?”

他忽而按住琴弦,抬头浅浅一笑,以笃定的口吻道:“佟蝶,你还真是有趣得紧。”

我惊诧的盯着他,“你如何知我是……?”

他起身拂开沾身的尘土,眸中柔笑,似乎认为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你招招必杀,如此狠毒的招数只有杀手才用。如果传闻不虚,在杀手中有你这等容貌的,恐怕只有拜仙教的佟蝶。”

我惊怔久久无语,探手摸脸,这才发现,遮在脸上的面纱已经掉落。我瞪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已然明白,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男人,只要不普通,就有他的利用价值。

我祭出纯真的表情,求他救我。也许,他这样的男人,会喜欢纯真的女人。

我还不想死,我有大仇未报,全家被灭门的大仇,我一定要抱。我的弟弟,还那么小,仅仅六岁,便离开了人世。

我问,“救我,你想要什么?”

他想了想,笑道:“其实不用我救你,你也能活下去。”

是,我能活下去,在仇家手中忍受屈辱的活下去。我急了,“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我有的一切。”

他笑得清淡,“我要的,你没有。”

我妩媚一笑,风情万种,“你仔细想想,一定会有一样是你想要的……”

他浅笑,“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一样,我忽而有了些兴趣。”

我暗喜,“你说。”

他的眸光越过我,看向远处,“据我所闻,你佟家秘传的内功心法对习武之人,有事半功倍之效,我便要它。”

我微愣,旋即拒绝,“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可以。”

他摇头,“我救你不需你用任何东西交换。我开出的这个条件,是作为替你报仇的酬劳。你可以考虑,我会给你一月的时间。”

“你替我报仇?”我更是诧异。冷家守备森严,冷家人武功个个不弱,我身为拜仙教教主尚且屡屡失败,他这等清雅的男人会有能力为我报仇?

他低头理了理衣袍,“对,我本需在此处逗留三月,日子反正也无趣的紧,倒不如找些事做,打发闲暇。”

“你以为我会答应?”以我佟家的内功心法为交换颇让我为难。

“我说了,你自己考虑。一月之内你我不妨玩个游戏。你若再去冷家报仇,我会跟着你,倘若你手刃了仇人,我便离开。如需我相助,便认输,我替你报仇,你以佟家的内功心法相授。你看如何?”

我惊讶,“你如何知道冷家有我的仇人?”

他仍旧笑着,“从一年前开始,每隔几月,冷家便会死人。并且全都死于同一人之手。这件事在江湖上已不新鲜了。看你今日杀人的手法与传闻中颇为相符。我有九层的把握认定,你便是这一年来屡屡杀入冷家之人。那么,如若不是冷家有你想杀而未杀的仇人,你一个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有何理由杀害冷家那么多人?这可是笔亏本买卖。”

他的话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这个人的心思,太可怕了。我禁不住想,他是谁?是怎样的人?为何如此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这么一颗如深渊般深不见底的心?

我咬了咬牙,道:“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体,除了我佟家的内功心法。”爹爹遗言,我佟家的内功心法只能传给佟家的人。

他大笑起来,“你也算很美,江湖之中怕是鲜少有女人能再有你这等美貌。但是,我对你没有兴趣,对你的身体更没有兴趣。”

我不信,冷笑,“除非你不是男人。”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

无论是拜仙教里的男人,还是死于我手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人敢说,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我知道我够美,够媚,够纯情。也知道我在拜仙教男人的心中神圣如女神。男人想要怎样的女人,我就可以是怎样的女人。

我比拜仙教里其他的女孩子都聪明。我早早学会了灿烂的微笑,像阳光一样笑得明媚、温暖。我也早早懂得了何时该妩媚、风情万种,何时该纯洁,不染尘埃。

我这般冷血的杀手,不该也不可能有阳光一样的笑容,有妩媚的风情,纯洁的心灵。可我偏偏让自己做到了,对男人来说,我就有了致命的吸引力。因为,我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是极致的佟蝶。

他笑得很大声,“我是不是男人是我妻子该操心的事,你倒不必挂在心上。女人对自己的魅力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不过,不该过分自信。比你更美更聪明的女人我也见得多了。”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我妩媚一笑,“我答应玩你的游戏。”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是猫,你是老鼠,让你最终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逃不出我的掌心。

之后一月,我跟着他,使尽浑身解数,要他爱上我。奈何,他始终谦和有度,就是不与我亲近。期间,我去报仇,他便跟着。我去了冷家六次,他跟了六次,也救了我六次,而我与往常一样失败了六次。

今日这一次,是我第七次从冷家逃出来,我妥协了。我真后悔自己不是毒人,如若我是毒人,便不会练了近一年还无法驱使“圣虫”为我所用。而冷傲天、冷傲地两兄弟十几年更见深厚的功力和百变老辣的心思、狠毒果敢的手段都是我远远不及的。我认清了这个现实,我不得不妥协,寻求他的帮助。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他,坚定说道:“只要你能替我杀了冷傲天、冷傲地,我都是你的,遑论我佟家的内功心法?”

他平淡一笑,没泄露一丝情绪,“我说过,我不会要你。”

最要命的,就是他当真说话算话,无论我如何诱惑挑逗,他始终不肯碰我。

两月后,他果然替我报了仇。冷傲天、冷傲地因一笔意外的家财分摊不均反目。之后不久,好色的冷傲天死在了他最宠爱的小妾的床上,而他的小妾从此便失踪了。好赌的冷傲地则输光了自己的家财,意图霸占兄长的财产,终归被冷傲天的儿子杀了。冷家自此分崩离析,彼此自相残杀起来。

我问他,“你如何办到?”

他负手立于老槐树下,望着天边的落日吟了一首我听不懂的诗,而后说道:“杀人是要用脑子的。”

我反问,“你以为我只会用蛮力杀人?”

他斜睨我一眼,良久后说,“一物降一物,你杀不了的人,世上却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就看你能否找出此人,能否出得起价。”

我嘀咕,“我想你开的价码一定不低。要让兄弟反目、情人相残谈何容易?”

“每个人背叛亲人的代价都不同,可他们背叛的代价还真是让我意外的低了点。区区五千金兄弟就反目,一千金情人就杀人。至于那些赌场,不花钱也能让他们合伙使诈。”他转身儒雅一笑,好似笑得毫无城府,“不过,即便再高的代价我也给得起,因为我是大洛的王爷。”

那一日,他终于肯让我知道他的身份了。原来他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逍遥王爷,竹谦益,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我想也就是在那一日,我把自己溺在了他自信的笑容,从容的风度,霸气的言语里再也拔不出来了。我的心因他的一举一动而骤然加速跳动,我只能沦陷再沦陷。那一日,分明是寒冷的冬日,我的眼前却仿佛飘落了无数花瓣,旋转着舞蹈。

我知道在我心里,春已经来到了。

我心甘情愿的将佟家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他,从此也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他。

还记得一年前,我奋力夺下拜仙教教主之位,为得是能自如出入拜仙教为我佟家报仇雪恨。可如今,我更愿相信,那是老天要我遇到他,所以让我夺得了教主之位。

那日之后,我不思回教,每日只想跟着他,天涯海角的跟着他,最后我为他背叛了拜仙教。我告诉他,我爱他,可以把一切献给他。他无动于衷的冷了眸色,挑起我的下颚邪道:“佟蝶,你爱不起我。回去做你的杀手吧。”

“因为我的身份不配?”我想说,我可以不求名份的待在他身边,然话未出口,他已接道:“因为我太卑鄙。”

我不懂,摇头道:“我不介意。”

他邪魅一笑,“可是我介意。因为我太卑鄙,所以看不上与我一样卑鄙的女人。你留在我身边,只能让我日日记得自己很卑鄙。”

我讨好道:“我不是生来就卑鄙,我也可以不卑鄙,我也可以善良待人。求你,让我留下,我只要留在你身边日日看到你就够了。”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人是贪心的。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我心里笑了,我不会后悔。我是极致的佟蝶,我有把握让他爱上我,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他说的对,我确实很卑鄙,我甚至可以为了杀人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卑鄙到连自己也能出卖,所以我不会放弃他,他是这辈子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一个足够卑鄙却魅力无穷的男人。

他的卑鄙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可以为了控制自己的兄弟,而将自己的侧妃推入他人怀抱,那个女人吞毒自尽后,他连看也不多看一眼。他的心够狠,血够冷。冷血,是专为他而生的词。

但是,我偏偏爱这样的男人。他要做什么我替他做,他要杀人我替他杀,他清清冷冷的看着我为他做一切,不赞成也不反对。可我感到雀跃,我以为他默许了我爱他的方式。

我追随了他多久,我已经忘了。我为他做了多少事,我也忘了。

总之,我以为他默许了我的存在,他对我也有情了。可惜我错了,错得离谱。他的血是冷的,心是硬的,在我使了百般手段仍无法得到他之后,几近绝望的我忽而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我能与他春宵一度,更或者能怀上他的孩子,或许我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所以不记得那是第几次他遭人暗袭,我远远的看见了,却没有出手相助。我需要他受伤,只有他受伤了,我才能接近他。他真的受伤了,伤得不轻。可惜,我还是功亏一篑了。就在我褪下彼此最后一件衣裳之时,他居然清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顽强得可怕。

我在给他的药中加了****的事被他识破了。

他当时冷冷的看我,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说了,人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就总想得到更多。所以你总有一日会后悔。”

第二句是,“我太卑鄙,容不得有人在我身上动心思,所以你会生不如死。我听说,你们拜仙教对叛徒的惩罚尤为严苛,你可千万记得要逃远些。”

我慌了,跪下来求他,“我没有奢求,只是希望能长久的留在你身边。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了。”

那****哭得嗓子哑了,眼肿了,他仍是无动于衷。

从那之后,我当真成了过街老鼠,被人追得没了藏身之所。无论我躲到哪里,拜仙教的长老们就追到哪里。我知道,是他在害我,若不是他,长老们不会如影随形。

我终于被长老们带回了拜仙教,被钉在神木架上祭祀黑血真神,以血喂养“圣虫”。我的血一滴滴流逝,我的生命一步步走向终结。

看着自己干瘪的身体,我恨,恨他!我为他背叛了拜仙教,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一念之差,一念之差而已,他就不给我活路,竟狠心让我在如此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中等待死亡。

我恨,我要杀了他。

宋白来看我。很多年前,生死一线时,我救过宋白。我知道他曾经爱慕我,能够为我去死。他是拜仙教的圣者杀手,是毒人,是天下第一杀手。我求他,我撞击着神木求他替我杀了他,替我报仇。我死了也不能让他好过。

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