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不知羞耻地往下想去。
不满意也没有办法了,反正……结婚了嘛,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他林晓风就算是哪里不够满意,最多我在楼下的训练室稍微练练,做个样子努力给他看也就是了。
不对……我干嘛要努力啊?
突然地觉得不对——
不是这个道理嘛……他不喜欢就拉倒,反正又不是我在看的东西……真是的。
得意地撅起了嘴巴——对啊!我才不负这个责任呢,他喜欢他把我放机器上去帮我练去。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这样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的当儿,西凤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上。
一瞬间,我的心跳停止了!
天……这是怎样的一种丢人的状况……
那张隽丽的面容微笑起来,显然,她也发现了我的窘困。
“总而言之,恭喜你,少奶奶。”
——还好,是一句祝福的话语……虽然不知道这恭喜算个啥,总算是个好意吧……
我的心才刚刚暖和了一瞬,西凤的下一句话竟又接了上来——
“但是……少奶奶,你觉得还好吗?要不要我替你去买止痛药?”
我的心中一大片砰然碎了,散落一地,人立时趴到车门上,无法回答她,也无地自容!
耳旁一片靡靡之音。
——天啊……我的好西凤,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好……
医院里,还是ICU的房间。
虽然跟上次爷爷的病房不同,然而房间的布局是一样的,感觉上就像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一样。
二叔在隔壁的房间里沉睡,血压等数值都显示着令人安心的数字。
他的伤已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而已。
外面提供了最完善的保护措施,保证没有闲杂人等,可以进入到这个病房的范围之内,所有人都是二婶从宅里领了来,最最优秀的保镖。虽然对于西凤这样的高手来说,不过是跟那夜一样的热身活动而已,但她这样的人恐怕轻易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我们都算是很放心。
更何况……
二婶已经这样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除了如今这样小酣一会儿,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二叔的方向,警戒着。
我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样,我得习惯这样一种讨厌的味道,因为里面躺的是林晓风的亲人。
将沙发让给了二婶睡觉,我就只有一张推进来的靠背椅,底下是滑轮,一乱动椅子就在地上滑动了,很是讨厌。
虽然如今林晓风跟二叔貌似是扫清了误会,二叔这样躺在病床上,也不忘将自己的得力助手借给林晓风,先行处理家族的事务,但是……我跟二婶还是没什么话说。
其实在德国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根本就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我跟她之间就是冷冷清清,不知将话从何说起。到了现在,这样一起坐在这里陪着二叔,也还是没什么变化。
身旁响起了轻微的声响,那个覆着一条毯子的身体醒来了,马上将视线投往旁边的房间,然后视线才慢慢地变得平静。
我轻声地唤了声“二婶”,帮她回到现实之中。
——不知道她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
看着那双有点茫然的眼睛,我不禁这样想。
尤其是,自从我知道,二叔二婶的婚姻结合,其实也并非爱情的结晶时。
虽然,此刻我很清楚地看得到,二婶对二叔的感情……但是,感情越深,当初受的伤害也就越深吧?
她在那一个故事里,是一个十足的配角,正如我曾经以为自己的位置一样。在我自己编造出来的哪一个版本的故事里,我也是林晓风和莎娜之外的那一个,可悲的配角。
她也一定有过一段挣扎的时日,甚至可能经历过很深的痛苦。就好像我可以轻易想象得到,林晓风的父母或者二叔,曾经有过怎样的纠缠一样。
不知道……她跟二叔这十年来,有没有好转一点?
而我——我是幸运的……
林晓风对我坦白心事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不关莎娜的事,他考虑的,只有我跟他。之后,爷爷的信也好,林晓风再有的只言片语也好,我都已经陆续地收到信息——他早就喜欢上了我,早在我知道以前,就已经选中了我。
每次想到这一点,我就有种眼睛发涩的感动。
不管在他的眼里,我究竟好在哪里……我真的是幸运的。
我所爱的人,也同时爱着我。
虽然,过去的十六年间,我的爸妈,曾经对我不是很好,但是毕竟一切雨过天晴,如今再回想起来,那些曾经有过的苦,其实也都不算什么。
毕竟,我还是安然长大了,而且跟林晓风相比,我没有那么沉重的思想负担,也不必带着面具做人,我其实算是轻松的。
叹了一口气,突然地更想念林晓风了。
可是,我现在又不能去见他,否则就是妨碍他办正事。那些商场上的东西,我也不懂,说不定如今,他正顺着那些我一窍不通的游戏规则,在里面大吹冲锋号,冲锋陷阵呢。
我在这里安静地呆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跟二婶打过招呼,留她自己在里面陪着二叔,我独自走出门外透气。
白色衣服的保镖在四周巡逻着,不放进来一个无关的人。走廊的两边都是墙,看不到外面的天气如何。
不过,应该还是晴天吧。
顺手将兜里那个白色的手机拿出来看,翻着里面的电话号码。
这一只手机就是为我专用的,只是西凤都会替我先接了电话,才转交给我而已。有时候某些不是很着急的事情,她便代为记在心里,合适的时候再转告给我。
其实找我的电话主要都是林晓风打过来,有时会是爷爷,我的爸妈,如果不是为了借钱,其实都根本没找过我,当然,那些电话都被西凤挡住了,跟莫言在的时候做法一模一样,我知道林晓风这样交代他们,也是为了我好,因此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所以,电话里也储存了我家的电话号码,名字写着“陆宅”,简单明了。
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有跟爸妈讲电话了,更是很久没有去拜访,其实不管我怎么认为自己对他们还有点感情,实际上也没怎么尽过孝道,根本没资格说林晓风什么。
按了通话钮,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一堆保镖包围着,并不方便说话,于是又按熄了通话,躲到洗手间里面去。
这一下,想用重拨功能却按错了键,看到了来电显示。
原来,林晓风一个早上打过来三四个电话,都是我跟二哥在说话的时间段……看来,他非常担心我。不过……难怪西凤那么笑话我。那么担心还让我去跟二哥见面,而且完全不见愠色,完全不是林晓风的作风,所以她发觉我们间的气氛跟平常不一样了吧。
然而,还有别人也打电话过来。
爸妈从昨天开始就不断地给我打电话来着……
最晚的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多,那个时候我都已经跟林晓风——面上一红,我仔细数了一下,昨晚到今早居然有十通之多,除了第一次电话时间稍长,其余都被西凤在十秒之内挂掉了。
但是,自我从二哥那里出来之后,他们就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我不由得心里稍稍乱了起来,赶快拨了电话过去,心里一边暗暗地祈祷着——千万别发生什么事了,一定要有人接电话……
谁知,电话才响了一下就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妈妈好久没听过的尖锐声音:“喂……?”
“妈妈……”听到这一句话,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然浮起的不好的联想烟消云散,“是我,香香。你打了很多电话来找我?”
不知为何,叫了她一声“妈”之后,竟然又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不知不觉,就想起林晓风给我的那些资料里面,跟我面容相似的三位亲人来……
一时,愧疚的感觉升起——毕竟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妈之后,对她确实又多了一层隔阂感,这竟是无法回避的。
“啊……香香!”妈妈一听是我的声音,马上就兴奋起来,“林大少爷他终于……肯让你打电话回来了?他真是好人一个……哎,也要感谢西女士,总之……香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听她还是称呼林晓风为“林大少爷”,我就觉得有点好笑,看来妈妈自己也从未把我们当作一家人,而纯粹是觉得把我这个养女卖给该卖的林家去了。
这么想着,情绪又低落起来。
我赶紧让自己振作一下,说:“妈妈,你们昨天到今天打了那么多个电话给我,什么事?”
她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轻声地说:“香香,你的身边都是谁?”
真是没有想到妈妈现在居然变得这么谨慎了,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钱了。
我舔了舔嘴唇,心里算计着林晓风给我的卡里究竟还能提取出来多少现金,一边说:“没有别人,就只有我自己,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其实,香香,我们需要一点点周转的资金……”
果不其然,和尚上门就是化斋,她的话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我马上便回答说:“你要多少?”
钱如果真的不是很多,恐怕是不成问题的,林晓风不会追究我将那些钱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怎么拿给他们倒是个大问题,不过只要他们肯来医院拿,就应该没问题了。
脑子里飞速地转着,然而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还在给那对赌徒解决钱的问题——我这样纵容他们,岂不是永远不能帮他们改好好赌的习惯了?
可是我又很清楚……只要拿得到钱,他们就会拿去赌掉,回头才有空后悔没有饭菜钱,才会开始害怕没钱去还债的。这就是所谓的赌瘾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而我一旦开了这次的方便之门,以后就必然要一直负起这个责任……
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错了,然而此刻若他们身陷麻烦,我就无法放置不管。
妈妈说了一个我尚可接受的数值,于是我马上告诉她医院的地址和我所在的楼层,要她自己来医院。
“香香……你不能回家来?”她犹豫了半晌,突然小心地问。
我不由得怔了怔:“回家去做什么?”她只是要钱而已,怎么竟突然说起要我回家了?
那个小小的蜗居……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甚至连回去的欲望都没有过。
“那个,妈妈……好久没见你了。”不知为何,妈妈的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似乎这话要说出来非常地困难。
我的心里一热——
咦?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还会想我呢。
可是如今是非常时期,我当然无法轻易地答应她这样的要求:“我现在一时分不开身呢,等过两天没那么忙了,我再去看望你。你一个小时之后到电梯口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却响起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急促地使用手势交谈,情绪激动,我听得很是奇怪,却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问道:“妈妈……怎么了?”
“啊!没什么。”她马上就应了我一句,却隔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又再问我,“香香,那个,有一个叫做“阿糖”的女孩找过你,她说有事要跟你说,问我们你什么时候能在家。”
这段话说得真奇怪,好像照着纸读出来的一样,停顿都不符合讲话的味道。
我更是奇怪了……虽说是很久没跟她说话了,可也不记得她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啊?
然而,已经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因为“阿糖”这个名字,已经吸引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扶紧了电话问道:“阿糖?她来家里找我么?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就是刚才……她、她见你不在家,就不肯说为什么,但是她想跟我们要你的电话号码,我们不认识她,所以也就没给。她……只说会再来。”妈妈有点欲言又止,声音微微颤抖。
“那……如果她再来,就告诉她我的电话号码好了,不,如果她来,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吧,”我听她这样紧张,有点不放心地说,“妈妈,那个数目真的就可以了吗?你如果被追债追得很紧,需要多一点的话,我也可以再去想想办法。”
虽然可以预见林晓风等忙过着一阵之后,会怎样地斥责我助纣为虐,但是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爸妈被追债的砍成肉饼也不管的吧?看她都怕成这个样子了。
“可……可以了,”听她的声音似要哭出来一般,“香香,谢谢你这么为妈妈着想。”
“那么,我在医院等你。你大约什么时候能来?”我虽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觉得是自己多虑。
“马、马上就过来。”她很匆忙地挂上电话。
我有点懵然,望着电话,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算了,等待会儿见到妈妈,就可以问个仔细了。
谁知,电话竟然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电话上跳跃着的,是林晓风的名字。
我的心头一热,马上接了起来:“干嘛,死瘟神。”
虽然觉得她肯定会忙得没有时间来医院,不过难道他真的想办法把事情都快速办完了?
“在哪儿?”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看来还是在办公室里。
我四周看一圈,说:“病房外面。”
“你肚子饿了没?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是么?那你吃饭没有?”我将电话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确定了下时间——还真的是不早了。
“还没。不过看来今天早不了了……你要先回家吃饭和休息吗?”
不禁有点失望……林晓风果然没有时间来医院接我。
“先不回去了,我再陪一下二婶吧。”其实是想起来等一下妈妈可能要过来拿钱。
“二婶跟二叔的情况怎样?”
“到我走出病房的时候,二叔还是在睡,二婶刚刚醒来,一切稳定,现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很安静。”
“那就好。晚上你回家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吧,如果我这边完事了,就过去接你。”
其实真想说——我干脆现在过去你那边好不好?
舔了舔嘴唇,无奈地应道:“好。”
“那么,乖乖地呆着,晚上再跟你好好聊。”
“嗯。”
电话很短,林晓风听起来也很忙碌的样子……然而听到了他的声音,毕竟还是让我空荡荡的心,稍微踏实了那么点儿。
舒了一口气,去隔壁跟二婶说了会儿话,传达了林晓风的问候。见她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我也就不着急,坐了一会儿,又再寻了个借口,出了病房的们,跑到楼下去找ATM机。
因为是背着林晓风做这事的,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保镖们我下楼去做什么……他们见是我,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想来是林晓风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发指示给这些专属的保镖们,让他们拦住我。
电梯合上的一瞬间,脑中又想起了自己承诺过林晓风绝对不乱跑的,有点心虚。
——不过,只是拿个钱给爸妈而已,我记得医院门口就有ATM的机器,我不需要跑得很远。
出了楼门,才知道外面已经变作阴天,并没有夕阳,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感觉,风雨欲来。
看到了门口旁边的ATM机器,就赶紧跑过去。
“香、香香姐……”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一个轻柔的、熟悉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便见到一个纤弱娇柔的身影,慢慢地从一旁的围墙后闪身出来。闪烁的眼神,被风吹乱的细碎发丝,正是好一阵子没见过的阿糖。感觉,她的脸色苍白,目光有点散乱,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阿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错愕,因为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完全的会员制,收费昂贵,阿糖就算要看病,也不该会来这里。
她轻轻地抬起眼望着我,眼中飘摇不定,好一会儿才说:“我……我偷听了你爸妈打给你的电话……”
“啊,原来这样……”我稍微回过神来,却见她的身子有点摇晃,忙伸手替她扶稳了,“阿糖,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这么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没……我没事,但是……”阿糖突然地抓紧了我的衣袖,声音变得尖利而激动,“香香姐,请你、请你救救阿童!”
“你说什么?”我吃了一惊,“阿童他怎么啦?”
“他……他……”阿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被人抓住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救出他来……!”
“什么?!”
我感觉到阿糖的手指深深地扣入我的肉中,简直要把我的肉都抠下来了。
阿——阿童他遇险了?
入夜,风立刻变得很凉,毕竟只是初夏,其实还没有真正热起来。
我穿得不是很厚,白天还不觉得怎样,到此时就人不住双手环胸,有点战栗——
“阿糖……他们把阿童关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前面。”阿糖的脚下不停,稍稍回了下头。
刚刚亮起的路灯照亮了她瘦削的面庞,眼睛大大却灰暗,面上一股焦虑杂着恐惧,又有另外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纠缠其中。
她只侧眼看了我一下,便将脸转了开去。
这一带的治安不好,经常可以看到大混混而不是小混混出没,就算是以前我在洪青帮里面,也不敢一个人在这附近晃悠。因为,如果碰上了什么不该碰上的人,自己跑不掉,也无法叫人来施援,就真的是只有等死的分了。
我们进到一个废弃了的工厂——这个地方已经在半年前宣布了破产,据说资产重组之后已经卖给了私人老板,厂房将要全部推平,用来盖楼。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搬空了,所有房间和厂房也都没有上锁,这样天黑了走过来,跟海边那个仓库差不了多少,叫人直冒鸡皮疙瘩。
阿糖就是领着我往其中一个巨大的厂房跟前走去。
“阿糖,”我小心地再问,“你真的确定,抓住阿童的人,要你带了钱来这里换人?”
这句话其实我在来的路上已经问过无数次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有点太诡异了……绑架人的,不是一般都喜欢把人关在小密室里面的么?
阿糖在前面快速地走着,直接就走到跟前的大铁门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果然有灯光透出来……我不由得抱紧了手中的一包纸币,小心地跟在阿糖后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