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槿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似乎走在刀锋之上,疼痛不已。
她等星夜靡回来,等了一天……没有想到等来这样一个局面。
她努力地保持自己的步伐稳定,不加停留地往前走去。
不过……她没有走到星夜靡的房里去,而是推开了她上次生病的时候,星夜靡为她另外开的那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自那以后就一直允许她继续使用,即使在星夜靡回来之后,器皿之类的东西摆放依旧,甚至为她消遣置备了文房四宝,只有她的衣箱又被搬回星夜靡的房间去了而已。
好容易才走到床前,司徒槿扑倒在柔软的毛皮之上,拉过两层厚厚的毯子盖上,头晕的感觉终于没那么重了。
可是,心痛的感觉却益发地严重来。
一滴晶莹的泪滚出了眼光,在鼻梁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擦过脸颊的边缘,低落柔软的枕头。
她终于,抿紧了嘴巴,即使强忍着还是没能抑制住情绪崩溃的趋势,一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滚了下来。
司徒槿伸手一把揪紧了自己的头发,哽咽出声。
她也不知道在这样月色皎洁的夜里,没有星夜靡在身旁,向她索要那种她不想要给的所谓温存,怎样看也该是个能舒爽睡得安稳的晚上,为什么她反而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想家了吗……?
可是家的样子已经逐渐地变得模糊了。她甚至已经说不清楚,往年的这个时候,宫内究竟是秋黄一片,还是已经落叶满地,枝头萧瑟了。
她除了在此等待,等待来自祈胤的救兵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逃离他。
她晶莹的泪眼突地睁大了。
——这件事情,会不会成为一个转折?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到这里来之后,星夜靡很快地对她司徒槿腻了之后……会怎么处理她?
……藩王的爱奴—糖糖宝贝……
矇眬中,一双熟悉的强壮的手臂圈了过来。
司徒槿突地从迷蒙的梦中惊醒了,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口中呢喃不清:“不……不要……”
“别慌……是我。”
星夜靡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呵护的气息呼到司徒槿的耳根……她突然完全地醒了过来,睁大了诧异的眼睛往身旁望去,背后渗出一层微汗。
果然是星夜靡……不是梦。
虽然她刚刚的梦里,正好梦见他欺身过来,将她紧紧拥住……
看样子他是寻着来睡觉的……可是,这个房间并不是他的而是她自己的,为什么他竟然寻着来了?
一时,司徒槿睁大了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星夜靡,不知所措。
他穿着惯常睡觉用的薄衫,胸口半裸露着,手轻轻地拂过司徒槿细嫩的脸颊,眼中突然闪了闪,手掌往上探至她的额头。
下一刻,那双俊眉便蹙得紧紧:“你又发烧了?”
司徒槿也觉得自己的面上一阵不寻常的滚烫,可是她明明觉得身体很冷,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这样了,她也只当是星夜靡没有在身边给她暖着所以才会感觉寒凉,并没有往发烧的方向去想。
“我……发烧了吗?”
她不由得重复了星夜靡的话,手穿过他的指缝也去探自己额头的温度,并且缓缓地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好像……有那么一点。”细致甜美的声音中有点犹豫不决。
“该死,你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
星夜靡低低地骂了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来替已经混混沌沌的司徒槿拉好毛毯,柔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样了?”
“昨晚……你说今天会替我叫大夫来的……骗人的。”司徒槿迷糊地答道,已经一副重病人的样子了,却还是不忘跟星夜靡算前一天的老帐。
他简直又好笑又好气,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疼得她“啊哟”一声地叫了出来,才俯身补了她一个轻吻,语气愈发地温柔:“我这就去。但,你若觉得不舒服,今天一早就应该遣家奴去找大夫。”
司徒槿撅起了嘴巴,不肯搭话,一张小脸愈发地透出一种病态的绯红。星夜靡也不计较,轻轻地抚了下她的额头,这才披上旁边的披风,匆匆出门去了。
他这一走,司徒槿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面上不再是那种迷迷糊糊的神态。
虽然是没发现自己居然发了烧,可是……其实她还是清醒的。
她本来,就是想要星夜靡亲自发现她病了。
也说不清自己这样试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就是很想要看看他发现她病了之后的反应。
他显然真的是有点紧张她的,这样深的夜里了,却还是二话不说,马上就替她出去找大夫……可是她明明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味道。
混着浴盐的香味的……跟女人欢爱过的气味。
眼角又溢满了温热的液体,司徒槿蹙紧了柳眉,却无法控制自己变得脆弱的表情,眼睛一眨,脸旁的枕头便又被滴湿了。
她忍不住要去想,今天见过的那个美丽的女人,究竟是怎样一副妖娆艳丽的模样,在星夜靡的怀中绽放出热烈的光彩。
她光想象他们身躯相缠的样子,就已经觉得身体里面有一股火焰在熊熊地燃烧了!
那团大火烧得她浑身难受,烧得她口干舌燥,却没能烧****眼底脆弱的泪花。
司徒槿在床上粗粗地喘气,拼命地克制住自己。
星夜靡很快就要回来了……在那之前,她要变回那张若无其事,病得七荤八素的脸。
不可以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尤其是不能让他发现,她司徒槿竟然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在这里辗转难眠,好容易才在刚才昏昏入睡……
白玉石板铺就的地面,此时已经铺上暖和的地毯,大气浑然的圆柱规律地阵列在房中,星夜靡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
堂下的椅子上坐着沙耶,瀑布一般的银发倾洒而下,将一张隽秀深刻的面庞映衬得更加华贵出色。
此时,他缓缓地抬起了眼,质询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台上含着淡笑的星夜靡。
星夜靡慢慢地合了眼,道:“那样的情况之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我说我对昆莫的宝座有兴趣……民心就不在我这边了,所以倒不如顺水推舟。就因为那句话,狼王对我才会这样客气,只费了蕾纱的武功,就允许将她以奴隶身份,留在我的身边,这已是给足面子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笑得更深了,又睁了眼道:“而且,接下来我若提议让希罗成为下一任的虎王,他肯定也不会推辞。这不是很完满的结局么?”
沙耶沉默地看了星夜靡好一阵子,才缓缓地道:“只要是星夜靡大人的决定,沙耶都一定会虔诚地接受。只是……若此时放弃昆莫的位置,再过三五年,狼王的两个儿子暂且不说,鹿王若海靡大人的势力也会大大成长。更甚,希罗靡大人得势之后,也不知是不是会对星夜靡大人您始终如一,怕只怕会有意外的变化……”
“变化?我并不觉得有任何人,可以变得比我更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的昆莫,”星夜靡冷冷地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去,“至于希罗,我跟他总算是一起长大的,若连他都不能信,就再也没有旁人可以信了。”
“是……沙耶失言了。”沙耶很识趣地马上行礼致歉,不再跟星夜靡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