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槿抬起乌黑的眸子,眼中掩饰不住地闪烁着失望和动摇:“你……不要以为我总是那么好骗的!说这样动听的话,你其实不过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在此做最好的演出吧?你……一向如此,这次也没有什么不同。”
星夜靡唇角的笑容隐去,面上缓缓地浮起了冰凉之气,澄清的蓝眸却泛起了饶有兴味的光彩,他又冷冷地笑了,低低道:“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槿儿,你的胆子也真是养得够大了。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利益,竟需要我这样费神,如此‘演戏’给你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平缓的语调看似悠然,然而话语一如既往地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令司徒槿不觉心头一凛,居然一瞬间有种可怕的错觉,感觉身上那具健壮的身躯如山峰一般,会将自己活活地压碎压扁。
她匆忙地抬了手臂护在身前,手掌抵住星夜靡坚实的胸肌:“那你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的公主身份来了?莫不是你觉得,娶了祁胤的长公主,可以背靠着中原大国,帮到你的什么大忙么?”
“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才要正式地娶你入门的。槿儿……”星夜靡俊朗的眉开始慢慢地蹙紧,“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所考虑的只是,如果让你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我,会让你受委屈,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对不对?”
刚刚失去孩子的心痛又袭了过来,司徒槿的眼角再次泛起了浓浓的泪光,然而颤抖的樱唇微启,却是咬字坚定的字句:“你的雄心是要做藩王是不是?如今你杀了查哈靡,又俘虏了查路靡,远在赤谷城的昆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从起兵的那一瞬起,就注定了再无退路……所以,如果可以得到祁胤的支持,你争夺藩王之位就可以更有把握了,不是么?”
这一个比幽深的海底还要难以捉摸的星夜靡,绝对不可能想着这么单纯的事情……
于他而言,男女之事不过是餐盘里他所钟爱的一份点心,周遭人等,均是他在权势棋盘上进退的棋子,他不是个平常人……所以他绝不可能为了这么平凡的理由,就做这样重大的决定。
望着司徒槿眼中浓浓的疑虑,星夜靡不知是故意还是下意识地,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好槿儿,在你分析往后的事情之前,可否先想想,我是为了谁起兵的?是为了谁,我违反了在寒冬不该出兵的常例,背负了造反的罪名,命令将士与自己的同族相争,还亲手割下了乌孙皇子查哈的头颅?”
说完,他逼近了司徒槿的脸,细细地欣赏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嘴角边得意的笑一闪而逝,霸道地在那张诱人的小嘴就此印下一个侵扰的吻。
司徒槿一声闷哼,心知自己终究抵不住星夜靡的气力,口中两排晶莹皓齿,就要照着探入自己口中的那片柔软咬将下去。谁知,星夜靡竟突然在她腰间的一阵挠痒,将她刺激得串了气。她心中一阵叫苦,就此方寸大乱,完全失守,生生地被吻了个够本。
星夜靡得意地在身下佳人的眼角耳根,又细细啃噬,欣赏着她在耳旁细密的喘气之声:“所以,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抢了回来,可不是要你完全不记恩情,甚至恩将仇报的。”
滚烫的泪滴滑至耳根,湿润了星夜靡的唇尖,司徒槿的身躯微微地颤抖起来:“你本来早就下定决心要起兵征讨如今的昆莫了,不是么?虽然你可能打着去救我的旗号才出的兵,但是这也正巧为你提供了最好的起兵借口,你赚到了!”
星夜靡的蓝眸微微一闪,并不插嘴,静待司徒槿将自己的话往下说去——
“搞不好,你早就知道昆莫的两位皇子要攻打过来,所以我一失踪,你不管我去了哪里,都先造了这个谣聚集军队……反正成王败寇,过后谁都说不清楚事实如何,只有你说的话才是真理!”
司徒槿说到这里,已经娇喘息息,额角凝满了细密的汗,染湿了纤细的发丝。
她面色苍白地望着星夜靡近在眼前的蓝色星眸,咬咬牙继续道:“如今……草原上大雪茫茫,即使昆莫知道你居然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杀死,一个俘虏,但因为他本来便理亏了,不能凭着一己私欲便违背天时下令出兵,于是目前都只能屯兵准备而已,无法贸然攻打过来。所以,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备战……你已经得了所有的好处,如今占了便宜还要卖乖,朝我讨要恩情……你、你要得太多了!”
“看来我教你天下之道,孙子兵法……教出来一个不错的学生嘛。你所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的好学生……”星夜靡淡笑着垂下眼帘,幽幽地道,“身为女人,你要的难道不该是明媒正娶地出阁,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君,从一而终么?你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固然动听,但跟你自己的终身幸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莫非你讲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我,你不要我象祁胤的皇室提亲,却宁愿在此做个没有名分的暖床奴?”
“就算是提亲……”司徒槿的胸前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我……我可是祁胤王朝的长公主,你如今连藩王都不是,就敢说什么‘和亲’,根本就没有将汉家的天朝放在眼里!皇兄他……呃,祁胤的皇帝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无礼的请求的……”
“那……等我坐上了藩王的宝座,衬得上‘和亲’二字之时,我再寻机送你会祁胤,跟你的皇兄说明我的诚意如何?”他爱怜地抚着她细致的脸角,依旧耐性十足。
这个男人何其大胆!
才刚刚起兵造反,就敢说自己坐上藩王宝座之后的事情……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为人,和他的真正实力,真的会认为他是个不可一世的狂妄之徒。
然而……她知道,他言出必行。
乌孙王的宝座,该是他手到擒来的东西。
可是,即使这样……
司徒槿的心疼得几近抽筋,头摇得像波浪鼓般:“即使你是乌孙之王,我也……我去年已经许给了匈奴的大单于,要嫁到匈奴做他的正室了,这……除非匈奴的大单于同意解除婚约,否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最后,她居然自己有种绝望的感觉,声音也低了下去,变做嚅嚅的呢喃。
“不可能?这可不一定……”星夜靡的眼底泛起了狡猾的光,“司徒楻虽是一朝的皇帝,终究是你的哥哥,我就不信,他能不考虑自己唯一的妹妹,终身的幸福。”
“幸福……”司徒槿的泪水,缓缓地淌着,流入墨云一般乌黑的发间,“身为一朝的长公主,我应当怀抱着的幸福,就是能为司徒槿的基业略尽绵力。匈奴……本是我不能不去的地方。皇兄他……就是那个亲手送我去匈奴的人……”
她现在不再象当初那样天真单纯,自然早已想通金壁辉出面操作和亲的一切事务,做尽黑脸,是想为司徒楻代领了那一顶无情无义的帽子。那个偏好红衣的倔强女人,到那样的关头却奋不顾身,为自己的夫君,连这样的牺牲都不畏惧……事到如今,她司徒槿竟是有点佩服这位“不称职”的皇后的。
一直都想要恢复自己的公主身份,却刻意地不要去想起连带身份而来的那些不幸的未来。所以,她宁可麻醉自己的神经,沉溺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即使他的宠爱和关怀,都带着苛刻的条件,即使这样看似亲密无间,柔情蜜意的关系,其实只是个令人心痛的无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