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什么联盟之事,但是司徒槿硬咬紧牙关,还是将这样硬气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她也没说错不是吗?只要等她和星夜成了亲,这些事就都是顺理成章的了,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祁胤?笑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哥竟然会跟祁胤私下订了联盟,而你这样的女奴却居然会知道?你……”希罗靡正待笑话司徒槿一番,面上的笑容却又再收敛了。
一个并不算得陌生的名字滑入了思路的中心,最近大半年来所有关于某事的情报开始急剧地囤积。希罗靡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身姿娇小的中原女子。
“莫非,你竟然是……”
英俊的面容慢慢地变得凝重,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摇曳的火光,愈发地显得飘摇不定……他连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
司徒槿没了这份钳制,缓缓地后退了两步,娇小的身躯却倔强地对着火光站立,柔弱却带着一股力量。
她并没有说话,但她这样的眼神态度,反而令希罗靡更加觉得,那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是真真正正地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面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你莫非竟会是,祁胤大费周章,明察暗访……在寻找着的……”
希罗靡这句话只刚说到一般,身子却突然地僵了,面上刷一下地变得惨白,一双不敢置信的星眸已经带着质询的味道,紧紧地盯住了司徒槿!
司徒槿抿紧了嘴唇,额角还有渗出的微汗,眼中却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她再没有之前刚入帐篷时的无助,也再没有被希罗靡抓紧时的慌张,虽然面色与希罗靡一样惨白,神情却变得镇定自若。
“你……”希罗靡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不是我……”司徒槿额角的汗水都滑了下来,“你没……发现吗?我现在……跟你一样……”
希罗靡眼见司徒槿的确跟自己一样,浑身僵硬,脸色发白的样子,疑惑的俊眉不觉蹙紧了。
“究竟……为什么……”
司徒槿的唇色发青,却努力地往帐帘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希罗靡大人,马上进来。”
只听外面一声大叫,然后轻轻的一声响动,帐帘被人拉开,一个人静静地走了进来。帐帘在他的身后密不漏风地合上了,外面的卫兵,大约连往里看一眼的空隙都没有。
希罗靡一见来人,眉头便拧得更紧了,咬了牙道:“你……竟敢……”
来人正是将司徒槿带进来的那一位“队长”,方正死板的面上,却是希罗靡平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冷静与笑意。
他慢慢地走到司徒槿的面前,温柔地道:“让你久等了,槿儿。”
司徒槿苍白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病态的紫红,勉强抽动嘴角笑了:“……果然是你,蓝迪。”
“‘蓝迪’……可是……?”希罗靡讶异地读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同时愈发地感觉到自己的呼气变得艰难,头逐渐地晕了起来。
蓝迪将手伸到司徒槿的鼻子旁,让她闻过他手里一个小瓶子里面的东西,笑了道:“这药唯一的缺点就是发作得太慢了,让你多吃了这么些苦,真是不好意思。”
司徒槿闻了药,面上的红潮立时退了些,却仍是有点力气不济,缓缓地靠到蓝迪的身上:“直到我闻到这龙鹳兰的气味,才真正安下心来……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午我在山谷被俘的时候,明明还不是你……”
“上次一别太仓促,此后我虽然听说你吉人天相,化险为夷,仍一直放不下心,日夜都担心着你。但我自己俗事缠身,实在是力不从心,直到现在,我终于可以来,接你离开。”
说到这里,蓝迪顿了顿道,“我本来以为随着这支军队,迟早可以和星夜靡的人会合,结果却发生了这等变故,而且也发现你并没有随他出征……没想到,才隔了一天,我正想寻个机会离开,却正巧见到你被抓了来,所以……我就稍微地借用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蓝迪,如果没有在这里碰见你,我真不知自己会变成怎么样……”司徒槿的眼中闪着真诚的谢意,“你总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蓝迪笑得深了:“是的,我就是特意要来救你离开这里的。槿儿,跟我走,这一次,我会让你安全地回到祁胤,回到你挚爱的亲人们身边。”
司徒槿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了僵:“蓝迪,我……”
“没有什么‘你’或者‘我’,”蓝迪缓缓地道,“这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命令,更是你远在祁胤的血亲……众望所归的事情。槿儿,不要再理这里乌烟瘴气的这些杂事,跟我离开乌孙吧。”
这厢儿久别重逢,气氛暧昧不清,那一边,希罗靡却再也支持不住,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似乎根本不能呼吸似的,一额冷汗。
“这是……什么毒……”他上气不接下气,早已没了之前的威势,“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蓝迪伸手轻轻地扶着司徒槿的肩膀,对地上的希罗靡笑着道:“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否则这个毒只会更深地侵入,让你最终连呼吸都无法维持,一命呜呼。”
“这是我们师父传下来的一种迷魂药,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用在你的身上。”司徒槿的气喘已慢慢地停止了,脸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天下第一神偷的徒弟,于是得师父传授这种独门毒药。无形无色,只有淡淡的兰花香味,人吸入之后再过半盏茶功夫,便会全身麻痹,呼吸不畅,若没有解药,则必须静心忍耐半个时辰,药效才会过去。倘若不服药性,执意要活动身体之类,便会全身功能紊乱,气绝而亡。
这是个危险的药,仅只在被困重围之时,用来暂时制住敌人,自己得以全身而退所用,乃是逃生之时的最后招数,所以传授之时,师父扔下了狠话,除非真到生死关头,否则不可滥用,更不可以对人提起。
江湖之术对孙子兵法,这一局,是他们神偷的秘密武器胜了。
希罗靡伸了手,用力抚着自己的胸膛,却还是无法减轻症状。他额角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气喘不断,痛苦得不行。他勉强地抬起头来,对这门那边就唤:“来人……”
谁知,竟是气若浮丝,根本连他自己听到都困难。
“我再重复一遍,你最好不要继续讲话了,静待半个时辰,症状自然减轻,否则,不等我们动手,你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蓝迪警告他。
希罗靡咬了牙,一双极不甘心的鹰眸,就此紧紧地盯上了司徒槿:“你……你真的是祁胤的长公主……?你这样的身份,居然跟江湖上的邪道勾结一处,又……又心甘情愿地做下贱的暖床奴……你……”
“槿儿,你打算要如何处置这个人?”蓝迪冷冷地望着地上那具苦苦挣扎着的身躯,扶着司徒槿的手臂又再紧了紧,“不如……杀了他?”
司徒槿本来被希罗靡说得满脸尴尬的通红,伏到了蓝迪的胸前,听蓝迪说要杀了希罗靡,仍不禁浑身一震地抬起头来:“蓝迪,别……他是星夜的结拜兄弟。”
蓝迪沉了声道:“你的心地好并不是坏事,但是好心不能适用在所有的事情上。我想,你既然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他坦白自己的公主身份,恐怕也是心知肚明,不需要再对他隐瞒,因为他也不会再有机会跟别人提起了吧?”
司徒槿的眼中一闪,并不做声,只静静地垂了眼帘。
地上的希罗靡再次抬起了头道:“你们若杀了我,也绝对……不可能逃的出这个军营……”
蓝迪并不理会他,继续对司徒槿道:“我可以易容成他,将他的脸毁掉穿上我身上的衣服,然后带你离开。槿儿……这样做,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希罗靡被当头一棒般,顿时再不说话了。
蓝迪见司徒槿只低着头不说话,俊朗的眉缓缓地蹙紧了,却压低了声音道:“槿儿,莫非……你还不舍得‘他’?”
司徒槿心里一急:“蓝迪,我……”
“那个朝秦暮楚的男人,明明已经扔了你,转而迷上了别的女人,你怎么还这样执迷不悟?”
“没……没有这回事。”司徒槿一怔,忙摇了头道,“星夜他……”
蓝迪咬了牙道:“我绝没有看错……昨日的对战,他落马倒地之时,明明有另外一个女人冲出来保护他……槿儿,这是一场攸关生死存亡的战争,他不要你在身旁,却带着别的女人,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你为什么还肯将心放在他的身上呢?”
司徒槿听说冰玉在星夜靡危机的时刻冲出来的事,顿时面上一白,怔了半日,仍缓缓地道:“没有这回事,真的,蓝迪,没有这回事……”
蓝迪蹙紧了眉,重重地把了她的双肩道:“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槿儿!如果你实在不肯听我的话,我只有强行将你带走了。”
司徒槿突地反过来揪了蓝迪的衣襟,颤声道:“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很任性的请求,但是……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这很重要,而如果你不帮这个忙,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请你无论如何,答应我……”
“槿儿,你……”蓝迪见她面上这样迫切的神情,正待出言训斥,却又于心不忍,欲言又止地,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你答应我,这一切结束之后,就跟我离开乌孙的话,我就答应你。”
司徒槿急得眼角都冒了泪滴:“蓝迪,你不要……”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便不会答应你。”蓝迪吃了秤砣铁了心,半点不肯退让。
终于,司徒槿闪烁着澄清的水眸,缓缓地低了头。
“好……只要你帮我,我、我跟你走。”气若浮丝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毒,还是因为心里的虚弱。
下一刻,她终于抬起了坚定的面孔,转向地上喘息着的希罗靡。
“希罗靡,你愿不愿意,跟我这个祁胤的长公主,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