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芸到了校场时,三人按照碧芸早就拟好的名单,刚刚点齐士兵。看见得意洋洋的碧芸,一起凑过来问道:“怎么样,摆平了吗?”
碧芸骄傲的一仰头,大笑:“哈哈,不看看我是谁?些许小事,何足为虑,大哥,放心吧,相信三妹这段时间绝不会再烦你我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让她安静下来,当初真不该天天为了躲她跳墙。哎,不说她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碧芸说道:“大哥,此番他们远赴楚国,背井离乡,危机重重,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大哥一会儿在送别众人之时,一定要重赏士兵们,并安顿好他们的家小,令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至于银两,就有我来出好了。”
“芸儿,说的什么傻话,你纵有万贯家财,是靠你自己双手辛苦挣来,哪能轻易散去,大哥贵为一国之君,如果连安抚士兵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怎么治国。如果有一天大哥真的需要你帮忙,一定会亲口说出来。好不好?”碧芸只好点头答应。
当士兵们得知齐皇赏赐每人纹银一千两安抚家人时,无不欢欣鼓舞,立刻都愁云散去,士气大增,领过赏银后各自回家同亲人告别。
四人回到屋中,齐恒刚要发问,就见尹寒哲双膝跪倒,说道:“我尹寒哲代大楚百姓向皇上道谢,向芸儿妹妹道谢。我尹寒哲在此发誓,大楚复国之后,永不与大齐为敌!”
齐恒和碧芸同时搀起尹寒哲,齐恒责道:“尹兄,说来你以后也将是一国之君,怎能向我下跪,齐楚两国乃是兄弟之邦,我们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尹兄切切不可这般客套。芸儿,你帮尹兄去客栈收拾一下行装,我和麟儿在碧玉斋等你们,今日就在碧玉斋为尹兄饯别吧。”
宇文麟一听,暗暗瞪了一眼齐恒,齐恒假装没有看到,四人上马进城而去。
其实尹寒哲此次来到齐国,并没有带什么行装,他也明白这只是齐恒为他和碧芸单独告别胡乱找的借口,虽然马上又要分别,但心里却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二人进了房间以后,碧芸有些尴尬,在金鹰阁里传来的那个声音,的的确确是尹寒哲发出的,因为碧芸已经看到了他手上包裹的白色软缎,上面还有隐隐渗出的鲜血。一定是他看到碧芸让宇文麟拉进房内,心里难受所以捏碎了杯子,才导致手部受伤。
碧芸拉起尹寒哲的右手,问道:“尹哥哥,你的手还疼吗?”
尹寒哲反手抱住碧芸,低头温柔的回道:“芸儿,只要你心里有尹哥哥,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对不起,那时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芸儿担心了。你我就要分别,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碧芸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靠在他的身上。闻着碧芸身上淡淡的幽香,尹寒哲内心虽然翻起了滔天巨浪,身体却一动不动。在碧芸的心没有交给他之前,他不会做出任何越矩的举动。能够这样无声的抱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爱上一个人,得不到她,别人看来一定很苦,却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爱她,得到固然是最幸福的,但当刻在脑海中的一颦一笑,一啧一怒,印在心里的一喜一忧,一悲一痛,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融进你的血液里,代替你的孤独时,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
时间可以让任何事物烟消云散,了无痕迹,却无法让真心的爱消磨远离。尹寒哲相信,他一定会等到碧芸,等到她的真心,等到他们的携手相依,天长地久。
时间对于分别的人来说,是最无情的,碧芸抬起头,眨眨深邃明亮的黑眸,柔声低语:“尹哥哥,你先放开我,芸儿还有事情跟你说。”
尹寒哲虽然万分不舍,还是放开怀抱,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却站在碧芸面前,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碧芸不由的面色一红,撒娇道:“尹哥哥,你这样看着我,怎么和你说话呀,你先坐下好不好?”
尹寒哲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碧芸撒娇了,身躯一滞,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微微一笑,坐在她的旁边,低沉道:“好,尹哥哥坐下听芸儿说。”
碧芸说道:“尹哥哥,我已经命令隆州的暗影为你准备了两千套军服,是用粗布缝制的,不但结实,还利于隐蔽,穿上那种军服,隐在树丛里敌人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指南针,我自己编了一个绳子,你挂在脖子上可以随时来看方向,冬季楚国大雾天气比较多,这个指南针可以帮你辨别方向。我在楚国备有多处秘密仓库,食盐,干肉,粮食,医药全都齐备,如果有一日军队出现短缺,可凭着我给你的玉佩,直接找暗影就可以。我已经和楚国的暗影打过招呼,他们会随时听你调配。芸儿只希望尹哥哥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尹哥哥,刀剑无眼,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让芸儿为你担心。”
尹寒哲深邃的星眸凝视碧芸,深情道:“芸儿,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帮不上你什么,真是万分惭愧,芸儿放心,为了你,为了大楚,哥哥也会保护好自己,我会平安的等到与芸儿携手天涯的那一天。不过,这个指南针,你能不能亲手给我戴上?”
看着尹寒哲渴望的双眸,碧芸不忍拒绝,只好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将指南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尹寒哲摸着带有碧芸体温的指南针,心神荡漾,难以自持,站起身在碧芸耳边温柔呢喃道:“芸儿,闭上眼睛。”
碧芸听话的闭上双眼,因为尹寒哲的神情太令她羞涩了,根本不敢直视尹寒哲的星目。
柔软火热的双唇轻颤着,贴在碧芸的额头上,飞快的离开了。碧芸睁开眼睛,望着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却无法一一倾吐,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无声的滑落脸庞,如一把钢刀狠狠地刺痛了尹寒哲的内心。
尹寒哲为他拭去泪水,只说了一句:“芸儿,我们走吧,只要你能明白尹哥哥的心,我别无他求。”
是夜,宇文麟偕同碧芸将尹寒哲及其士兵们送上了两艘大船。
尹寒哲伫立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的碧芸,心中虽万分柔情却不能一一道来,他多么希望此时与她并肩而立的是他。
想起刚才在岸边最后道别时,千言万语虽然萦绕在脑海中,说出口的却只是万事小心,保重!剩下的都变成了无声的泪水。
宇文麟用右臂轻轻抱了抱低声啜泣的碧芸,温和的说道:“芸儿,已经开船了,尹大哥也不希望你哭的,不要哭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天气寒冷,再这样哭下去,你的脸会冻坏的。”虽然他也很喜欢尹寒哲这个朋友,但他的离去宇文麟是万分高兴的,他有了更多的机会让碧芸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真真切切的看到自己,呵呵,他可不想芸儿喊一辈子师弟。
回到金鹰阁,见齐恒还在软榻上等他们,碧芸一愣:“大哥,怎么还不睡?”
齐恒懒洋洋的说道:“你们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再说,我还有事情和你们商量,快来坐下,我让御膳房给你们煲了热汤,刚端来没多会儿呢。”
碧芸嫣然一笑,说道:“嘻嘻,还是大哥对我好。”
齐恒看到她撒娇的小女儿态,不由得失笑:“芸儿,只有现在你才稍稍像个女儿家,不过大哥还真有些不习惯,呵呵。”
碧芸举手作势要打,齐恒不闪不避,笑着问她:“你是想打哥哥还是想打皇帝啊?”
碧芸愣了一下,复又贼兮兮的一笑,看看只管低头喝汤的宇文麟,问道:“麟儿,你是帮我还是帮大哥?”
宇文麟头也不抬的说道:“谁都不帮,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派,帮了谁最后挨打的都是我。我不会笨的接二连三的上当。”
二人一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这金鹰阁远离后宫,恐怕此时宫里的人都会被吓的跳起来了。谁能想得到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帝能够笑得这等无状。二人本想合起来捉弄宇文麟一番,没想到多次遭受捉弄的宇文麟学乖了。
宇文麟放下汤碗,盯着碧芸说道:“你们兄妹二人是不是觉得平日捉弄我很有趣?第一次虽然上当,但第二次开始,我可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来对待你们的,今天本公子心情好,所以就告诉你们实情,哈哈!”
兄妹二人一听,互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同时出招攻向宇文麟。宇文麟闪到一边,大喊道:“表哥,芸儿,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是还有正事要说吗?我投降了,好不好?”
二人气呼呼的坐下,不再理他。宇文麟只好陪笑道:“表哥,芸儿,别生气了,虽然知道你们是在捉弄我,可不是每次都让你们占了便宜吗?大哥,快说正事吧。”
齐恒面色一凛,说道:“芸儿,我想让你们二人到边关走一趟,去齐韩的巡视一下边境五城,安抚一下军民。”
宇文麟问道:“表哥,那京城怎么办?还有万一这时韩军进犯齐楚边境,我们又当如何?”
碧芸沉思后点头说道:“大哥,是应该去五城巡视一下,百姓们过惯了平静的生活,听闻打仗,心中定会十分慌乱。京城倒不必担心,大哥平日里多注意就是了,我走之前在金鹰阁布上一个阵法,我走后大哥依旧住在这里,以确保安全无虞。另外,我会把宇飞,水明,水月留给你,宇飞的医术精湛,可比你宫里的那些御医要强得多。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出京了。巡视后我们从边境五城直接赶赴齐楚边境,时间上应该不会耽误太多。”
齐恒听后连连点头:“芸儿,这块金牌你收好,这是可你行使权力的凭证。”
碧芸接过金牌,一看,随口念道:“代天巡视,如朕亲临,大哥,这块金牌可以调兵遣将吗?”
齐恒的眼里充满了柔情宠溺的说道:“当然可以,有了这块金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相信芸儿不会滥用权力的。”
碧芸说道:“大哥,我把指挥使的这块令牌先还给你,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推荐水月,他可堪此任。至于兵符,还是大哥自己拿着为好。麟儿,明天下午,我们就出发。”
齐恒吩咐道:“芸儿,滕州和旬州有蒲世杰和铁思安,我比较放心,但其他三城就堪危了,所以这次你们先到滕州,考察一下你二哥三哥能不能担起守城重担,如果可行的话,把他们二人分开,去各守一城。其他的事情,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宇文麟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齐恒的眼睛暴露他所有的心思,也许碧芸是把他当做哥哥看待,齐恒自己也在极力克制情感做一个好哥哥,但对一个人的爱真的能克制住吗?也许?离开京城真是一件好事!
碧芸和宇文麟日夜兼程,只用了七天,就赶到了滕州。滕州城西门面朝松河,背靠白茫茫的大青山。没有战争的时候,这里是齐韩边境最繁华的口岸城市,即使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也不曾阻断来来往往的两国居民。
只可惜现在除了寒鸦不时传来声声哀啼,再也看不到任何热闹的场面。
碧芸站在城楼上,向外远眺,看天地混为一色,视线所到之处,不过千米。一阵寒风吹过,碧芸禁不住了个冷战。
宇文麟笑着摇摇头,把搭在胳膊上的雪狐皮袍给她披上,轻柔责道:“这么冷的天,非要逞能。幸好我把袍子拿出来了,不然非把你冻病了不可。”
碧芸回头吐了吐舌头,笑道:“好了,这一路上净听你唠叨了,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要是知道麟儿这么唠叨,就自己来了。”
“四弟,是不是有师弟陪着,就不要二哥了?”慕容恪一路笑着登上城楼。
碧芸娇啧道:“二哥,我千里迢迢给你送酒,难道还不算是想着你吗?”
慕容恪朗声一笑,连连点头,感慨道:“算!算!怎么不算!二哥这段时间想喝碧玉斋的酒都快想疯了,看来还是四弟真是贴心啊?”
碧芸一笑,回道:“二哥,你当年不是说过,这酒是你的二夫人吗?远在边关,不能给你带嫂子来,只好带个二夫人为你解闷啊。”
慕容恪一愣,想不到六七年前的话碧芸还记得那么清楚,不由得动容道:“四弟,二哥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能与你结为兄弟,真是我慕容恪莫大的福气!”
蒲世杰上前躬身施礼,问道:“君皇子,城头上风大,太过寒冷,还是先回微臣的将军府歇息歇息,皇子一路奔波,还不曾休息就上来巡视,令臣惶恐。”
碧芸无奈的说道:“蒲将军,不要称呼我皇子好吗?大家原本就是老朋友了,互相称呼名字不是更好吗?从现在开始我也不称呼蒲将军了,就叫你蒲大哥吧?你呢,就喊我鹏飞,好不好?我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每天拘泥于这些俗礼,太累人了。”
蒲世杰本来也是爽快之人,听碧芸这么说,当即点头同意:“呵呵,世杰本也不喜欢那些俗礼,那以后我就不客气了,鹏飞小弟!”
碧芸绽开笑容,爽快的喊道:“蒲大哥!”众人听了后也是一起开怀大笑。
乌力罕坐在大帐中,正搂着随行的一个侍从饮酒,乌力罕生的膀大腰圆,一脸的络腮胡子,尽显韩国人刚健昂扬、粗犷骠悍的气概。
只可惜此人偏偏喜好男风,六王爷对他严厉管教过几次,丝毫不起作用,一气之下,只好听之任之,再不过问。
忽听得帐外有兵丁高呼有军情禀报,脸色一变,怒喝道:“如果不是好事,一会儿禀报完就去领三十军棍吧!”
乌力罕听到属下禀报,喜上眉梢,连声相问:“什么!你是说那个齐国第一的美男子君鹏飞来滕州了?”
六王爷一直在派人查探玉面金凤的底细,都无功而返,她就好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晓他的来自何处,师从何人。六王爷派去高手暗杀她,还不曾近身俱都一命呜呼了。
武功之高,超乎常人想象。自从高常在,孟名谨败走京城,君鹏飞在三国更加声名鹊起,武林中人现在哪个不知君鹏飞就是玉面金凤,是齐皇义子,是齐国第一美男子,第一才子。
其实在鬼见愁险滩的时候,那些死里逃生的韩国死士已经知道了碧芸是女儿身,不知道这些人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如实禀告六王爷,他们不说,孟名谨夫妻更不会说。
这些人之所以回转韩国,不过是因为忌惮雷鸣的残酷手段。碧芸救了他们一命,还送给他们银两,出于感恩也好,出于男人的虚荣也好,他们能够保守秘密,对碧芸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吧?
乌力罕确定消息之后,推开靠在他怀里的侍从,腾地站起身,说道:“快,给我把军师请过来!”
军师苏德听了传唤后急急赶来,跪拜后问道:“三王子,唤小臣前来有何吩咐?”
乌力罕狰狞一笑,说道:“苏德,这几日风停雪住,我们是不是应该给父王一个惊喜呢?你再去派探子过江,查看一下滕州城的情况,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巳时开始攻打滕州城!”
苏德一听,拦阻道:“三王子,万万不可鲁莽行事,我们还未出兵就已经损失一万人马,定是滕州城的蒲世杰用了什么诡计,现在天寒地冻,士兵们躲在帐中围着火炉还嫌冷,这时出兵,对我方可是大大的不利啊!还望三王子三思啊?”
乌力罕不屑一顾的冷哼道:“哼!你的意思是本王子无能了,父王已经来信把我骂了一顿,难道你也想再教训我一番吗?告诉你,明日巳时准时攻城,既然躲在帐中还嫌冷,那就多上外面跑跑吧?跑出一身汗来,就都暖和了。我就不信,那蒲世杰还能再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上次不过是本王一时轻敌罢了。下去吧,探子回来后再来禀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