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金针夹带着风声破空袭来,听到风声霍思进下意识的想躲开,只是自己的身手根本不及躲避,射在霍思进的战袍上,低头看着带着一小条绢带的金针,他发现浑身已经湿透了,生平第一次霍思进感到了害怕。
取下金针,霍思进回了大帐。侍卫毕恭毕敬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霍思进烦躁的挥挥手,侍卫领会其意,退了出去。
霍思进抻开绢带,娟秀苍劲的字迹清晰可见:子时江边虎眼石见——君鹏飞。霍思进的眉毛绞在了一起,短短的几个字,有着不容让人拒绝的气势。去,还是不去。他们是对手,敌人,而不是久未见面的朋友,亲人。
他一直最仰慕这个敌人,这个传奇般的女子,做的每一件事,都让这世上所有的男人汗颜,思来想去,他决定赴约。
碧芸来到江边的时候,霍思进早已等候多时。浓雾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碧芸只能看到他隐隐的身形,他为何与麟儿长得如此相像呢?
默默呆立了一会儿,霍思进率先开口了:“君小姐,要见霍某作何?”
碧芸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只是霍思进看不到,她说:“霍将军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我约见霍将军的原因,应该不用我解释吧。霍将军,我想问一句,瑞祥值得霍将军不顾楚人唾弃而誓死追随吗?”
霍思进低头沉默不语,见霍思进不说话,碧芸又接口说道:“霍将军,黄石谷先生给你的信想是已经收到了吧?”
霍思进猛然抬头,问道:“君小姐如何得知?”
碧芸轻声一笑,说道:“因为那封信,是我让黄石谷先生写的,当年在楚国时,曾与黄石谷先生有数面之缘,彼此也算得上忘年交吧。”
霍思进呆了一呆,说道:“六王爷让我实现了梦想,所以,我绝对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君小姐,我霍思进仰慕你的才华,所以才会答应与你相见,此次以后,我们还是敌人。君小姐,霍某先回去了,他日战场上相见。”
碧芸并不拦阻,只是说了一句:“霍思进,希望你有一天不会后悔。”
霍思进停下脚步,身体一滞,没再说话,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岸边。
躲在远处的韩军大将阿穆尔听带两人远去的脚步,从大石后面转了出来,看来王爷说的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没有听清二人说些什么,但霍思进半夜三更来见敌人,肯定是生了反心。
阿穆尔回到大营,马上将此次消息绑在鸽子上,看到鸽子消失在空中,阿穆尔放心的回了帐中。
碧芸看到鸽子飞走,嘴角扬起优美的弧线,心中暗暗得意,看来,成功了。
碧芸约见霍思进的时候,巧妙地将消息透漏给了阿穆尔。以那瑞祥的心机,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一个楚人,阿穆尔的大帐离着霍思进的中军帐最近,自然,也成了碧芸的最佳人选。碧芸是误打误撞,找的阿穆尔,而阿穆尔,却正是瑞祥派来监视霍思进的人。
霍思进回到大帐,难以安眠,耳边来来回回想的只有一句话,值得你誓死追随吗?他总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男人大丈夫,不应该马革裹尸还吗?王爷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君而侍。王爷慧眼识人,他理当誓死追随。
碧芸回到江边大营,宇文麟和雄鹰都在等着她,俱是一脸的担忧。见到碧芸进来,宇文麟问道:“芸儿,霍思进怎么说?”
碧芸微微一笑,说道:“就去一次,怎么可能说服他,好了,我想今晚霍思进恐怕要思量一下我的话,所以,你们也赶紧去睡吧。”
宇文麟本想再说些什么,看到碧芸一脸的疲惫,终是忍住了。
这江边大营,碧芸设了阵法,就算霍思进渡过了江,要想攻进来还是要费一番波折,所以,碧芸安心的睡了。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大雾天气,飘渺的雾气让徐田郡生出一种迷离之美。只是这迷离之中,充满着漫天的杀气,令人的心中更加阴冷。
韩军扎营数十里,占据了徐田郡的半城,很多平民百姓都被抓到了大营中做了杂役,劈叉烧水做饭。
霍思进一夜未眠,天不亮就出了大帐,想在军营里溜达溜达。士兵们虽然还没有起床,但杂役们已经开始劈叉烧水,给士兵们准备早餐。袅袅青烟和漫天的迷雾混在一起,让这片天地有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跟在后面的亲兵问道:“大帅,您这是要去哪里?过会儿就要用餐了。”
霍思进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去吧,我想自己转转。”
大雾天阴冷潮湿,天色又暗,没有人在意军中统帅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霍思进猛然听到两个杂役的窃窃私语,心中惊喜。走上前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两个杂役并不认识霍思进,但一见霍思进的气度,知道肯定是将军一类的人。战战兢兢的点点头,不敢再说话。
霍思进略一沉思,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过来。”
两个杂役只好跟在霍思进身后,走进了中军帐。亲兵看到霍思进带了两个杂役进来,楞了一下,就听霍思进吩咐道:“去传话,让各位将军来帐中议事。”
亲兵应了一声,走出了大帐。
不多时,几十名大将走了进来。将这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众人看到帐中的两个杂役,也是一愣,看向霍思进的眼光充满着不解。
霍思进说道:“各位将军,我刚刚闲来无事到帐外走了一圈,恰好碰到这两个杂役,又碰巧听到了他们的一席话,各位将军也来听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们就可以坐在徐田郡的署衙里用餐了。来,你们二人过跑来。”
两个杂役双腿打颤的走到地图前面,霍思进问道:“你说的就是这里有条路?”
原来,两个杂役的谈话内容就是大营后面的眉山里有一条暗道,而这条暗道,可以绕过白河,直打弥卢城。众人一听,也都喜出望外,九曲白河,在徐田郡这一段是最险要的地带,徐田郡久攻不下,就是凭借了这个天险。
现在,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人心振奋。霍思进问两个杂役:“你们二人给大军带路,到达弥卢城我赏给你们每人纹银百两,如何?”
两个杂役连连点头答应,霍思进命令亲兵带他们下去用饭,开始与众人商量如何用兵。
霍思进商议,留二十万人马在徐田郡,自己带着十万人马通过暗道赶赴弥卢城,占领弥卢城的同时,对徐田郡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因为暗道狭窄,所以跟随霍思进的都是步兵。暗道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走过,加之浓雾天气,道路湿滑,大军行动的速度很慢。霍思进带头走在前方,心中虽然着急,但更多的是喜悦。拿下徐田郡,弥卢城,就是西陵郡了,过了西陵郡,拿下齐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士兵们每个人都只带了三天的干粮,走到弥卢城需要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要想不饿肚子,就要一举拿下弥卢城。
路越来越陡峭,有的地方,只能容得一人通过,除了惊起的飞鸟和不时传来的猿啼,这山中寂静得可怕。过了这一段暗道,前方是大片的森林,遮天蔽日的森林寂寥得吓人。突然传来几个士兵的尖叫,原来,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打盹的金钱豹被士兵们惊醒了,咆哮着冲了过来。
霍思进在前面不知道情况,听到士兵们喊叫声,一阵恼火,心想一再吩咐他们不要发不出声音,怎么会有人违抗军令呢?
霍思进只好传令让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向回走。生性彪悍的韩军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恐惧,几十人围着豹子,不停的发出攻击。豹子恼怒的看着围攻它的士兵,不时的发出一声低吼,已经有五六个人死在了他的利爪之下。
豹的体能极强,视觉和嗅觉灵敏异常,性情机警,既会游泳,又善于爬树,是食性广泛、胆大凶猛的食肉类动物之王。善于跳跃和攀爬,一般单独居住,夜间或凌晨。傍晚出没。常在林中往返游荡,生性凶猛,但一般不伤人。
如果不是有个士兵尿急,在猎豹栖息的树下方便,这头豹子不会被惊醒,继而恼羞成怒,攻击士兵。
霍思进看到这头豹子,也是吃了一惊。拔出长剑,开始于豹子周旋起来。士兵们拿的都是长矛,只有霍思进的兵器最短,豹子是很聪明的动物,看到霍思进向自己袭来,闪电般直接扑了上去。霍思进向上一纵,跳到了树上。豹子也咆哮着跟上了树,霍思进施展轻功,向着远离士兵队伍的方向跑去,和金钱豹兜起了圈子。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霍思进终于甩开了猎豹,回到了队伍里。队伍又开始了静静地急行军。
霍思进回来问明了原委以后,并没有责罚士兵们,只是吩咐他们要注意一些。
这片森林很大,好像总也走不出去,十万人在这茫茫林海中,好像开始迷路了。霍思进问带路的两个杂役,道路是否指的正确。两个杂役信誓旦旦的说,这条路绝对正确,他们经常走。
霍思进只好让他们继续带路,森林中根本就没有道路,前面的士兵一边走,还要为后面的士兵砍去杂草荆棘。霍思进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但士兵们都已经进了这森林,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齐军都在河对岸,想必他们不会料到自己走这条暗道。
霍思进问杂役:“我们在这林中都走了两个时辰了,为何还不到头,眉山好象没有这么大吧?”
杂役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帅,您不知道,我们齐国这里是山连山,水连水,山上到处都是密林,我们已经走出眉山,再往前就是弥卢城的牛角山了。您放心,冲着白两纹银,我们也不敢撒着谎啊,大约在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霍思进无奈,只好挥挥手,让他们头前带路,继续向前走。霍思进隐隐听到了流水声,听声音,应该是瀑布。有瀑布,就证明森林到头了霍思进心中一喜,下令兵丁们加快脚步,半个时辰以后全队休整。
士兵们在这林中走的晕晕乎乎的,早就厌烦了。韩国到处都是开阔的草原大漠,少有士兵见过这样茂密的森林,尤其是经过豹子那么一闹,人人心中烦乱不已,一听到半个时辰以后就可以休息,脚步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果然,半个时辰以后,先头部队出了森林,看到了瀑布。瀑布下面是大片的空地,不要说十万兵马,就是三十万人马也能站得下。看来,这里是一个峡谷。
霍思进问杂役:“这到底是哪里?为何大齐的地图上没有这个地带。”霍思进所带的地图,是大齐官府所制,大齐的读书人喜爱游学,碧芸献上了自己绘制的地图,交与齐世龙,为游学的读书人提供了便利。只是碧芸提供的地图只是州郡的粗略地图,所以这种地方霍思进是不可能知晓的。
霍思进扎营之前,也曾派人考察过地形,只是前方探子到眉山只是大略转了一圈,并没有把这里当做重点地带勘察。其实就是仔细勘察,也不可能找到,这条暗道是从眉山的山洞里穿过去的,进了山洞,里面有千百个岔道口,恐怕就是住在这里山民也不可能都知道。更何况是韩军的探子。
杂役摇摇头,回道:“这条路,是贩私盐的盐贩子走的路,小的原来为盐贩子背盐,所以才知道这条路。但这条路已经有五六年没有人走了,我们大齐的官盐比私盐要便宜得多,后来私盐贩子只好改了行当。”
霍思进问道:“大齐的官盐为何比私盐便宜呢?”他有些想不通,大楚和韩国的就是因为官盐价高,所以私盐泛滥。看来大齐的吏治的确高于韩楚,只可惜他们多年处在和平环境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军队战斗力锐减,军备空虚。所以才会让韩军有了可乘之机。
杂役回道:“具体的小人也不知道,民间传闻说是玉面金凤的功劳,包括我们大齐的各地创办的学堂,孤儿院,孤老院,廉吏司,医药司。也都是玉面金凤的建议,我们大齐的百姓,很多人都受过玉面金凤的恩惠。前段时间我们才知道玉面金凤是一个女子。但皇上下旨说,玉面金凤是先皇义子,所以,玉面金凤永远都是皇子。我们大齐有这样的奇女子,是我大齐百姓之福。”
杂役似乎忘了面前这个人是敌军的统帅,还在侃侃而谈。霍思进听到他们的话也是感慨万千。玉面金凤,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个杂役看到霍思进沉默不语,似是有些心惊,问道:“大帅,是不是小人说错话了,请大帅饶过小的。”
霍思进摇摇头,回道:“没事,本帅没有在意,我问你们,可见过玉面金凤?”
两个人无限神往的说道:“玉面金凤来无影去无踪的,那是我们这种市井小民能看到的。”
霍思进莫名的烦乱起来,站起身走向瀑布。两名杂役互视一眼,跟上了霍思进。瀑布不是很大,瀑布下面是一个椭圆形的湖面。霍思进站在湖水前面,仰头看着瀑布水花四溅,水雾迷朦,飞泻而下有一种柔细飘逸、楚楚依人的漫柔,让他猛然想起了那个一面之缘的奇女子。
两个杂役站在霍思进背后,大声问道:“霍元帅,想好了吗?”
霍思进觉得二人问得有些奇怪,回头问道:“想好了什么?”
二人再上前一步,问道:“我们小姐有话带给霍元帅。”
霍思进闻言,脸色遽变,问道:“你们,是混进来的探子?”
二人相视一笑,说道:“我们不是探子,只是受大小姐之托,给霍元帅带条路,带个话而已。”
霍思进一听,勃然大怒,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着了玉面金凤的道。瞬间宝剑出鞘,击向两人。两人轻巧避过,一抱拳:“霍元帅,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所以那200两银子就暂存在你这里,告辞!”说完,像是两条飞鱼,跳进水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霍思进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带大部队离开,无暇顾及二人到底藏去了哪里,召集跟随的大将,说道:“我们恐怕是中计了,现在前队变后队,先离开这里。”
阿穆尔冷冷说道:“霍思进,我们是中了齐军得计,还是你串通敌军,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啊?”
霍思进厉声回道:“阿穆尔,此话何意!”
阿穆尔仰起头,怒问:“霍思进,不要在装腔作势了,你和玉面金凤在白河岸边夜半私会,我阿穆尔全都看见了,而且,我也将此事禀报了王爷,你还是从实招了吧!王爷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却做出这种卑鄙行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霍思进目光凛凛,直视阿穆尔,说道:“阿穆尔,我霍思进自从跟随王爷,从无二心,你不要血口喷人,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阿穆尔冷哼一声,说道:“霍思进,那你先解释一下,十万大军刚进峡谷,你就说是中计了,又要大军掉转回去,这不是十人百人,说回去就回去了,这是十万人,如果不是你心中生异,那就先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再说!”
霍思进带来的大将都是韩人,听到阿穆尔一说,也对霍思进起了疑心,将霍思进团团围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势悄悄弥漫开来。
霍思进高声喝道:“各位将军听我说,霍某绝对不会背叛王爷,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带领大军离开这里,再晚恐怕就迟了。”
众将军没有一人听从他的号令,只是想着不能让这个叛逃的元帅离开。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阵阵的喊杀声,似是有千军万马冲了过来,霍思进心中长叹,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