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娜如柳,她一个回首俯身,吻上他的唇,挡住了他的目光,舞衣中,一管青色小瓷瓶被她悄然抽出,无声地将水一样的东西倾入酒杯,然后小瓷瓶轻轻一掷,无声掉落到重重幔帐之间,失了踪影,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她练了很久。
她嫣润着红唇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他,哑声问道:“我跳得好吗?”
“很好。”他的逆眉少见地展开,注视她的眼,那里清亮得像一汪纯净的水:“可惜带了点凌厉之气。”
“元帅还是说我舞得不好呀?”她嘟嘴不依。
他笑了起来:“不,你的舞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的女人,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连她想的东西都一定是最好的。”
“好东西多了,泠泠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个罢了。不过元帅,依您的实力,当皇帝绰绰有余,为什么您始终不称帝?”她问出久久的疑问。
“当皇帝就不好玩了,没有人和你争,你想你有多孤单?所以,我就要让天下人与我为敌,我与天下人争,这才是我恣烈的本意,那个皇帝的宝座,”他一声冷笑,说不出的狂妄:“无聊!”
这是个什么人啊,弄得天地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不会权,不为贵,只是为了好玩?这样的人,下辈子不为禽兽,也必为贫民,将今天百姓所遭受的一切,一一受过!
“元帅,那我好玩吗?”她娇笑着让胸前波涛起伏,引得他一口含住了她的红蕊芳香。
“你不好玩,你不是拿来玩的!”深深吸了一口她的幽香,直吸进肺里,然后他吐出她胸前的柔软,这才回答道。
“元帅,你是个英雄,英雄,可敢喝小女子酒一杯?”她笑着把酒端过来,手指晃动间,泉酿漾起如虹的光,胭脂酒,美人心,美得让人炫目,毒得致人死地。
他抬起头来,逆眉一跳:“这么急?”
“您可是英雄……”她心一跳,笑得更甜三分:“难道怕醉了?说醉话?”
“不急。”他接过酒,搂定她的腰,将耳朵贴近她的心胸上听了片刻,笑道:“看来刚才跳得急了些,心跳得这么厉害!”
“是啊。”泠泠的心狂跳,成败在此一举!她笑得更加嫣然。
酒在他的手中轻轻晃动,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那一声爆炸巨响,我的部下应该全被炸死了。”
“啊!”她大吃一惊抬起头,下意识地要跳起来,他的手夺在她腰上,紧紧掐住她,仿佛要掐进她的肉里,手上似有千斤重,她便如生在他身体上一般分毫动不得,他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如果我现在走了,你猜有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没有人,他的武功绝顶,机智无二,当世没有一个人能拦住他,便是千军万马在前,只要他想,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而他只要走脱,东山再起,简直是轻而易举之极。
泠泠的脸已经完全白透,不敢想像将来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这个男人一旦逃走,必将以十倍百倍的疯狂来报复所有人!一幕幕残酷杀戳的场面在眼前晃过,烤人,剐人,支解,碎骨,挖心,这个男人曾经是怎么对待手里的俘虏的,将来必将更惨酷万倍地还给所有背叛他的人!
人间地狱!
“不,不……”她喃喃自语,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你的父亲死在我手上,你恨我。你早就说过要杀我,一直以来,你从不放弃,现在,你里应外合把我置于死地,你说我会怎么对待你呢?”他说得像吃饭一样简单,爱意怜怜地在她的小耳垂上轻轻一弹,泠泠打了个寒噤。
“小傻瓜,你是我的女人,我舍不得。”他好像看好戏一般看着她全无血色的脸,好心地补上一句,眼睛便沉沉看着窗外,那一大片爆炸的乌云还未完全散去,遮住了皎洁的月亮。
“我的部下也活够啦,他们从死人堆里苦过,又在金殿上享福过,差不多了。”他面无表情,仿佛那些人不是与他生死打拼出来的弟兄,而是一群狗,养得差不多,便放出去捕猎,如今用处已经尽了,他不杀他们,但也就放手不管了:“看着一个个饿得半死的人有朝一日成了大权在握的贵人,千百倍地报复天下人,果然是件有趣的事,不过现在我不喜欢再玩下去了,因为我找到了我真正要找的东西。”
他低下头抬高她惊惶的脸:“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对我来说,天下间什么我都可以得到,唯一得不到的便是我的女人的心。看着自己的女人天天在身边密谋怎么杀掉自己,确实是件有趣的事,不过现在我不想再玩下去,小丫头,我发现我的女人对我太狠心,我很不开心。”
他好像无限惋惜一般摇着头,似乎为她感到可惜一般。
他说错了,他确实是得到她的心了,然而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明白,不能让他太得意,她咬紧了牙,瞪着他,“要杀便杀!”她心一横,愤然道。
“这药是谁给你的?我猜,是年侍郎?”看到她的面色,他知道他说对了,笑道:“我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这几个老家伙天天抱着忠义二字,私下里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我早玩腻了,索性让他们闹去,天下老是这样乱也不是办法,你常去的小巷子,你不觉得从来没有遇见跟踪的人?”
“难道是你故意放的水?”
“当然。这棺材菊,是我命人栽的。不然以你的速度,一天去一回,不用多久,小巷子哪还有花给你采。”他满意地看着她惊骇如看疯子的眼神,泠泠终于想起来了,她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以这个恣烈的精明,她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瞒得过他?难怪每次去小巷子,总觉得那里特别安静,一个人也无,而且小巷子里总有许多的棺材菊盛开,任她天天采撷,原来竟是他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宝贝,来吧,杀我之前,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得不到你的心,我便要你的人!”手劲着处,衣物碎成片片落叶,她一声惊叫,他同时扯去了自己的衣物,覆了上来,他是那样熟悉她的身体!
****到达最高潮迸发的同时,他抬起半身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半,另一半低头渡入她的嘴,在她耳边道:“死也不放过你!下辈子乖乖等着我!”
她在晕迷中,迷迷糊糊地喝了下去,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你……”她惊地无法用语言形容:“你……”
仿佛看出她的惊疑,他长笑一声:“你要我死,我便死,但是我要拖着你一起死!认命吧!下辈了,我恣烈还要你当我的女人!”
药渐渐发生了效果,她陷入了黑暗,意识开始远去,他用尽气力,在最后一刻来临前搂紧她,把她嵌进他的身体深处,他的粗大还留在她的体内,他的眼睛把她的脸深深地印进心底最深处,深到来世一眼还能认出她,他依旧笑得狂妄:“我说过,死也不放过你!”
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来世他总要一一讨回,为了她,他情愿提前结束这一生,用不欠不赊的来生找出她,那时,他要她的心!
这一生她的情之所归,也从来没有让他知道,所以他们的孽缘,从这一世,交缠到了下一世,他说,他死也不放过她,无论天上地下,转世轮回,至死到生,从生到死,有她的地方,必有他!
就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夜里,元帅府一个铜狮座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彻云天的巨响,大爆炸的火光直上云宵,交缠的人同时被这熊熊火光化为一阵飞灰,不管是人是神,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无数尘埃转瞬消散在翻滚灼热的空气中,这冲天火光与望夕宴的爆炸黑烟一起宣告了恶魔时代的终结。
谁也不知过了多少轮回,人间又历经了多少沧桑,改朝换代的事屡见不鲜,今天司马昭篡帝,明日黄巢起义,英雄轮流当,今天的皇帝或许便是明日的阶下囚。
在历史的洪流中,有一个叫做“大赵国”的国家,是一个被湮没在记忆中的一个大国,已经平静了两百年,然而,从灾星降临那时起,一切变不同了。
火红的星辰拖着一道长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夜观天像的钦天监大惊失色:“三千年一遇的灾星下界了!人间必有大难!”
不祥的火星拖带着隐在黑暗中的杀气落在东边,蓦地,东边土地平地蹿起大火,烧毁房屋无数,人死无数,与此同时北方的大河突然决堤,洪水滚滚奔涌,淹死犹在睡梦中的百姓亦无数,不多几日,南方莫名其妙起了战事,兵戎相争,践踏得性命如泥土,西方突然瘟疫漫延,一个个人烟昌盛的城市几成死城。
“哇!”一个孩子出现在这个世上,他的哭声震天,哭声中带着一种凶猛煞气,小拳头紧紧地握着,眉头逆立,状如含恨。
“家里连饭都没的吃,又生下一个拖累!地里不长粮食,倒是天天多吃粮食的老鼠!”男人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溺了吧。”
没有人说什么,反正这个家里的人人人都面临饿死之境,几个孩子眼睛都像饿鬼一样暴出,这个初生的孩子就算不饿死,活下来的希望也缈茫,冻饿病时刻缠绕着这个破屋子,于是一双大手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那孩子的脚抓起来,就往外走,屋外有个大水缸,男人走到大缸前,一把将孩子深深压进水底!
卟噜噜!孩子的嘴里吐出一串泡泡,眼睛倏地红光一闪,竟然紧紧地盯住这个男人,男人吓了一跳,仔细看,红光又不见了,然后那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盯得他手一软,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般反射性地缩回手:“见鬼了!”
如此一来,勇气却也用尽:“也罢,就算你现在不当死,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老天不要你死,你也死不了,听天由命吧。”
“灾星骤至,是以世间必多灾难,四方神灵不安,”数月后,钦天监终于下定决心禀报了皇帝:“臣本不想伤及无辜,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冤死几个小儿以保天下苍生!请皇上下旨,把灾星降临那天所有出生的婴儿全部处死!”
因这一席话,又不知多少无辜婴孩冤死在一条条颈上环绕的红布带中,那名钦天监涕泪交加,仰天长叹道:“我虽为天下安生,但是犯下这样的罪孽,天不罪我,我却有何面目对那些无辜的孩子!”
钦天监不久便自绝饮食而亡,至此,四方不安与兵火终于被镇压。
七年后,又一颗极亮的星辰拖带着满身贵紫之气划破天际,由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