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烈点头笑道:“玉妃娘娘,来得正好。”
玉妃心中一喜,嫣然笑道:“怎么叫做‘正好’?”
“我来求见皇上,却遇见玉妃娘娘,这岂不是正好?”恣烈笑得有几分轻佻,让玉妃不由得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将军说的哪里话,玉妃哪里配得上让将军大人挂心,有皇后娘娘在,将军还记得谁呢?”玉妃半真半假地笑道。
“我的心意,怎么玉妃还不了解么?”恣烈同样半真半假地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恣烈说话间,望了眼远处静静守在台阶下的太监宫女,他们成排地静立在寝殿前,而玉妃却独个儿在寝殿前的花园中散步,身边没有跟从的宫女,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好有一个大假山遮住人们的视线,可以让他们从容说话。
说到皇上,玉妃皱了皱秀眉,道:“皇上近来脾气大得很,我趁他睡觉,出来透个气。”
“他最近脾气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对劲的?”说到皇上,两人都神色凝重起来。
“按常理来说,正常。他如今脾气很不好,整天又打又闹的,叫着要杀你呢,有时做梦都叫着‘恣烈狗贼’。”玉妃轻轻一笑:“有时怒上心头,还要拿着刀冲出来,真是个小孩子。”
恣烈点点头:“要真是如此,倒是可以放心,一个小孩子气的皇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城府极深的皇帝。他现在还有与何人联系?”
“他每日接解的人,将军还不明白吗?除了每日的来往的太医,还有就是最近主持清明大祭的光禄寺和礼部的人,这些都是将军您的人。”玉妃仔细地回想着皇上接触过的人道:“其他外人就没有了。”
但是她还是仔仔细细地把近来与皇上有过接触的人的名字一一细数出来。
恣烈满意地点点头,玉妃果然聪慧,实际上,在皇上的身边,他自然是安插了耳目和密探的,但是之所以还要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个玉妃,那是因为密探再利害,也探查不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话可以说假,喜怒哀乐都可以装,但是一个人再利害也有疏忽的时候,而玉妃与皇上同床共枕,对皇上的喜怒哀乐最为清楚,如果皇上有什么不对劲,她第一时间可以知道,密探与玉妃相弥长短,皇上便完全是在他掌握中。
“最近他的身体略好些了,晚上也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但是经常一个人在床上睡觉,谁也不让进,太医说他仍旧抑郁。”
恣烈点点头,玉妃看了他一眼,一身黑暗而却沉稳的气息,不由得让要又敬又畏,从前不觉得,如今见面次数越多,她越觉得难以抵挡他的魅力,尤其是当她必须伴着一个孩子气的暴躁皇帝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将军还想听什么?”玉妃幽幽地道:“如今我在皇上身边,守着光阴无聊,也就这个能让我派得上用场了,略展几分所能。”
说罢,她从眼底下抛了一个似怨似媚的眼色给恣烈,恣烈眼里的狠光一闪而过,笑了,走上前来,主动勾起她的下巴,大手在她凝脂般的玉肤上轻抚而过,道:“是啊,守着那个皇上确实挺无聊的,不过娘娘不必着急,今日我来,正是为了娘娘的事而来。我怎么可能让你一无所获?”
“哦?”玉妃心一喜,难道是要黜后?玉妃心中飞速打算着,恣烈是想罢黜皇后,让自己上位?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以忍受恣烈的身边有这个女人的存在,只要先抓到皇后的位子,将来就算皇上真的驾崩了,她也是个太后,那时再与恣烈联手,何愁万事不在掌握?他做摄政王,她做太后,两人齐掌朝廷,还怕什么?她一下子觉得眼前明媚起来,一扫心中忧闷,笑奤分外动人:“究竟是什么事?”
“给我通报吧,”恣烈笑道:“一会娘娘就知道了!”
“皇上在里面,你等着。”玉妃忙笑道,眼中幽怨之色一扫而空,喜气洋洋,说罢,她转身进内殿,“恣烈将军求见皇上!”玉妃对着低垂的帘纬轻声禀报道,帘后无声,片刻后,才传出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不见。”
“皇上,他人已经在外面,不见怕是不妥吧?”玉妃劝道。
“扶我起来。”帘内的人哼了一声。
玉妃忙亲自上前分开金黄色的帘幕,帘幕深处躺着一个瘦削的青年,清俊的五官,原是再风雅不过的面相,如今两颊已经深陷,可见得这此日子以来,皇上心里受的折磨有多大。
“恣烈将军求见!”外面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太监唱名声,这是一声例行的通知,由皇上来决定见不见这个臣子,皇上一听到“恣烈”两字,头上青筋又暴起:“滚!朕不要见他!叫他滚!”
“皇上,激动不得呀。”玉妃柔声坐在床边安慰道:“要是得罪了他,他还会做些什么事?皇上您想想,他连皇后都敢……”
“朕叫你不要提皇后!”皇上突然面色狰狞,一个巴掌将玉妃的脸打得红了大半,玉妃一声惊呼,皇上已经一把将玉妃推到地上,逼上前怒道:“你听着,再提到皇后两个字,朕叫杀了你!”
玉妃低下头来,眼中怒火一闪而过,面上只剩下委屈,哽咽道:“皇上请息怒,臣妾错了,皇上不要生气,坏了龙体,臣妾岂不是更罪无可赦?”
皇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连温柔而美丽的玉妃也安抚不了他,这一掌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一向以来,皇上对玉妃是宠爱有加,更为了她而让皇后伤心欲绝,可谓风光无限,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玉妃捂着脸,心中怒火烈烈,今天的这一掌要记在皇后账上!
房中只剩下皇上的喘气声,玉妃压抑的抽泣声,正僵持着,门无声打开,恣烈自行从门口踱进来,淡淡地道:“皇后请稍安勿躁,我有事要禀报。”
“滚!朕不想看到你!”皇上几乎要冲上去,“皇上,不能冲动呀!”玉妃紧紧地拉着他,美丽的面庞满是忧虑,在他耳边道:“皇上,请三思呀!”
恣烈好像没有看到皇上的怒气一般,他在椅上坐了下来,“咯”的一声,金刀打在桌围上,发出一声坚硬的响声,皇上被这声音压得静了一下,恣烈缓缓抬看着皇上,一双逆眉依旧高高地竖起,暴横而戾气十足,只是一眼,便将皇上的怒气压了下去。
“几天后的清明大祭皇上准备好了吗?”恣烈问道。
语气中已经全无对皇上的敬意,皇上哼地一声坐回床边,恨然不答,玉妃忙接口道:“准备好了。”
“很好,我今天来是想告诉皇上一声,:皇后是去不了,皇上知道她身子有孕,去了不妥。”恣烈含笑着道,好像泠凤怀孕是件多么光彩的事一般。
孩子!皇上几乎又要失控,玉妃死死拉住他,悄悄摇头,不让他冲动地开口。
“向来清明大祭,必须帝后同祭,除非皇后死了!”皇上咬着牙道。
“皇后没死,不过不能去,大祭时又起又跪的,对她身体不好,而且我想皇上的历代先宗也不会想看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吧?哈哈哈!”一声长笑,皇上颓然无声,恣烈收住笑,勿庸置疑地道:“但是大祭事关国体,所以得找个人代她。就让玉妃代她去吧。将玉妃封为皇贵妃,代后行祭。”
“什么?”玉妃不由得一声惊呼,只是皇贵妃?皇贵妃虽然贵妃高一等人,但是现在以玉妃在后宫的身份来说,当不当皇贵妃,根本就没有意义!
一颗心突然掉到谷底,原来不是为了她而来,是为了皇后!
又是皇后!
皇后究竟何德何能,能让向来好色的皇上念念不忘,能让视女色为无物的恣烈这样关心?恣烈连她不顾自尊自已送上门都能拒绝!不!她不信有人能够拒绝她,一定是皇后勾人功夫了得!可是依她看来,皇后在勾引男人的方面,怎么及得上曾经受过特别训练的自己?这真是让她百思不解。
“皇后必须去!”皇上斩钉截铁地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玉妃晋位一事,就不劳皇上了,我会让皇后下牒子,皇上只要知道到时跟谁一起去就行了。”恣烈好像没有听到皇上的话,缓缓站起来,看着皇上道:“还有,既然皇后怀孕的事情上次已经说明了,那么我想今后你最好当皇后再与你无涉,对你对她都好,要是我发现你与她再有什么不清不楚,别怪我刀下不留人!”
恣烈再不说话,昂然大步离去,皇上坐在床边,他的表情隐在帐帘的阴影中,看不清是恨是怒。
大红宝册,用的是红锦缎为册面,涂金描绘一龙七凤,是嫔妃中最高级,大赵国的皇后则是金宝金册,金册是用黄金制成的封后诰书,金宝则是皇后金印,一种是锦缎,一种是金本,宣告了“皇贵妃”与“皇后”这两种身份地位永远不能相提并论,金册与金宝向来是玉妃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泠凤看着大红绘金宝册许久,然后金印沾朱泥,轻缓却稳定地在宝册上印下皇后金印,这一印下去,思绪万千,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为皇上操尽了心神,用尽了心机,争宠夺爱,痛下狠手,哪一样没有做过?到头来,却是一场徒劳之功!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这些东西就都给玉妃又怎么样?争争夺夺,最后皇上仍旧是玉妃的人!
正出神,猛地一双大手猛住她的头,炽热的气息鸷猛地夺去她口内的津液,强迫她回应他的无理掠夺。
许久,泠凤双唇嫣红娇润,双奤红晕如花,靠在恣烈怀中不住地喘息,恣烈搂着她,道:“你又失神了!”
“没……我只是在想玉妃。”泠凤还在喘息,依着他坚定的胸膛不住地颤抖,他的每一次掠夺都让她有失去理智的感觉。
“撒谎!”恣烈在她耳边谑笑道:“你什么时候把你刚才想玉妃的劲拿来想想我,我一定会死而无憾!”
泠凤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很不喜欢听到他说到“死”时的感觉,那一瞬间,仿佛全身都冻了一下。
“皇贵妃地位之尊贵,仅次于皇后,得以与皇后并称为‘东’‘西’二宫,皇后为东宫,皇贵妃为西宫,而贵妃却无此荣幸。开国至今,我朝能被册为皇贵妃的,只有一位,这位皇贵妃当年救了先宗一命,所以才得以册封,而玉妃现在荣列皇贵妃一位,真是罕见大幸。”她淡淡地道,难掩语气中的嫉妒之情。
“那也是你我给她的荣幸。”恣烈道:“凤儿,我说过我要给你天下女人所企望的一切!让每一个女人仰望你,羡慕你!同样的,玉妃也要仰望你,不管将她封什么,她都是你我的奴才!”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只有冷酷无情,战场上的“鬼将”,在朝廷上也是令人胆寒的“鬼臣”,带着无情与嗜血,将一朝天子与天下百官玩弄于股掌,唯一展现他还有人情味一面的,只有在面对皇后时,那一抹眼眉间的柔情与宠爱。
清明的前三天,皇上与玉妃一同去了天陵沐浴斋戒,恣烈派了拓山跟从,全程严密“保护”皇上,自己陪泠凤在宫内坐镇理事,当鸾舆行出宫门的那一刻,城楼上,泠凤看着远去的仪仗拧紧了手绢,心乱如麻,被恣烈一步步地隔离开皇上身边,如今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皇上的銮舆,那个曾经好色轻狂的少年,不知如今经此一劫,是否懂事许多。
她茫然的神情尽落在他眼中。
“你又在想他了!”恣烈不满地在她的脖子上重重一吮,大手带着强烈占有欲放在泠凤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与她共同的孩子,如今还只有两个多月,未知男女,但是却是将他与她紧密相连的骨血。
泠凤回过神来,想起腹中的孩子,不由浮起一抹浅笑,幸好当日凭着直觉护住了孩子,如今孩子虽然带给她莫大的困扰与担忧,却也让她体会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满足感。
下意识地也将上覆上小腹,却正好盖上他的手上,他反手将她的手笼罩住,拥在胸前,放眼城楼之下,来往行人如蝼蚁,那一带远去的明黄行仪仗,不过如一条黄色的土虫,在他们的脚下,逶迤而去。
“呕!”泠凤突然弯下腰,又是一阵反胃,他的浓眉又立了起来,泠凤怀孕后因为孕期反应,时不时便要作呕孕吐,现在反应越发地重了,有时闻到粥饭味也要作呕,不但如此,神思昏倦,每日总要睡上十个时辰以上,恣烈怕她睡着了不小心压到伤手,每当她睡觉时总要抱着她睡,对她越来越瘦的身体自然是了若指掌,要不是泠凤拦着,他已经把宫中的御厨都拿来斩杀了!
“快走,回含章殿躺着去,嬷嬷,命人备止呕理气汤!”恣烈小心地抱起泠凤,快步如飞,却又稳当得连泠凤的头发都不曾动一下。
皇上前往天陵的两天后,在南缰镇守的一品护国大将军文崈凯率兵回京,如今已经在城外十里处驻扎,文崈凯是泠凤的三哥,嫉恶如仇,要不是因为泠凤的关系,凭他的性格与所站的立场,他早被恣烈所杀,恣烈倒也赏识他的带兵能力,将他远远地遣发到南疆去御守边疆,没想到文崈凯三战而捷,很快俘获了长期在边疆作乱的南诸族头子,不过数月便凯旋顺京。
泠凤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三哥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当时因为恣烈大肆罗织罪名,将一干对皇上忠心的大臣或杀或流放,文崈凯凭一腔少年莽撞的热血带领手下的士兵与之对抗,文崈凯当时手下不过一万兵马,如何对抗十几万精兵在手的恣烈?更别说恣烈带回来的手下,个个是与胡兵拼杀出来的嗜血之徒!所幸恣烈对他倒还网开一面,只把他远远地打发去了南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