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众大臣争得面红耳赤,可是身为当事人的皇上与皇后却如置身事外,一声不吭,也不曾交换意见,等到众人争得无话可说时,才想起皇上与皇后才是最该开口的人,于是一齐看着皇上:“请皇上定夺!”
皇上笑道:“这事难为刘德这么为朕着想,朕要是不作点表示,岂不辜负了刘德的一番美意?”他的眼睛望向刘德,甚是和气:“你说是不是?”
“臣不敢当,皇家血嗣岂容他人玷污?臣自当为皇上分忧!”刘德大拜于地,忠心耿耿之状让一干受了泠凤大恩的臣子为之嗤鼻,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大臣更是用皇上听不见,便是刘德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嗤一句:“墙头败类!”
墙头败类,便是说刘德是个典型的墙头草,从前对泠凤是恭敬有加,现在眼看到恣烈倒台,皇上复政,便马上反戈相向,虽然在座的大臣们都差不多有过屈从于恣烈的经历,但是那是迫于无奈,对于恣烈治国手段还是佩服的,对于泠凤不住地出来维持朝中局面,更是感恩在心,泠凤的难处,天下人不知,他们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有泠凤,现在能在恣烈的铁血政策下保存至今的官员,恐怕连今天的十之三四都不到,是以许多人对泠凤的处境更多的是抱着同情态度,对刘德这种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的做法深为不齿。
文崈山与文崈凯面色铁青,无论如何,这个刘德是决对留不得了!
皇上看了文家兄弟一眼,又瞥了刘德一眼,对泠凤道:“依皇后看该如何呢?”
“剥皮,去骨,掏眼,剜心。”泠凤面不改色,众大臣一阵倒抽气,大殿之上已经完全惊倒一片人!皇后娘娘竟然真这样狠得下心来!
文崈山与文崈凯反对的不过是恣烈,对于泠凤所生之子,却是有甥舅感情的,毕竟是妹妹所生之子,不管孩子生父是谁,总有一半的文家的血,况且那孩子确实可爱无比,听到泠凤之话,文崈凯不由得大怒:“皇后娘娘!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谁敢动他一下?别怪我文崈凯刀下不留人!”文崈山不说话,但是怒气含而不发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目光如闪电一般从刘德脸上一闪而过,那目光阴而冷冽,已然把他当成死人,刘德此人决不容他活到明天太阳升起!
泠凤身受两位兄长指责,却依旧眼睛平视,看着虚无的东西,好像魂都不在了一般,只剩下一个躯壳机械地做着她该做的事,皇上却淡淡地笑了,“既然皇后这么说……”皇上看了一眼皇后,突然高声喝道:“左右,愣着干什么?没有听见皇后娘娘的话吗?还不将这目无尊上的逆臣刘德拿下!”
朝堂又起惊天风云,众人都惊得呆了,脑子没有反应过来,殿上金吾卫飞身上前,将刘德反手压住,手一用力,刘德脸朝下狠狠地被压在地上,大叫:“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臣是一片忠心啊!臣是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什么意思?”皇上冷色一冷,阴沉无比:“你竟然当着朕的面要谋杀大皇子!苍天若是容你活世上,才是苍天无眼!你意欲谋杀皇嗣,本来罪当诛族,念在皇后早已经免除连坐之法,现在只追究你一人之责,你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皇上?”刘德被这一下骤起之变击得没有反抗之力,吓得早就全身发软,哑声大叫:“臣一心为主,臣一心为主啊,皇上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啊……”没有人为他求情,他的做法让所有大臣极为不齿,就算他今天不被皇上所杀,也不被文家兄弟暗杀,将来也必定不能在朝中立足了,他在嘶声大叫中被脚不着地拉了出去,当天晚上,他被剥皮,去骨,掏眼,最后,才是剜心而亡,死状极其凄惨,痛号声在暗狱中连天震响,尸骨被扔进了御虎林,葬于虎口。
眼看着刘德被拉了下去,皇上面色稍和,开口道:“今日是朕之长皇子沧玺满月之日,却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血流遍地,甚是不祥,朕拟为沧玺在后日再行举办一场满月宴,以补今日之失,洗去宫中不祥。皇后有何看法?”
他转头去看泠凤,泠凤回头望他,眼睛依旧空洞:“皇上所言甚是。”
所谓人在心死,便是这样的吧?皇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手在袖下轻轻一握她的手,知道有些东西是再也弥补不了的,曾经皇后的心守着他,他却走开了,如今他回来了,皇后却永远走开了,皇后与他,身为一生一世的夫妻,却在人生的路上彼此擦肩而过,从今往后,就算是坐在一起,心与心也再不能紧紧相贴,那个带着惶惑神情的小女孩,永远地离开了。
“关于恣烈的处理,”果不其然,泠凤转了转眼珠,看着他,皇上道:“皇后希望怎么处理?”
说话温言软款,泠凤苦笑道:“我有什么立场为他说话?不过,虽然他逆谋篡位,罪在不赦,只是念在他并不曾对皇上下手,而且也曾在边疆平定诸国,功勋曾经卓著,只是一念之差,致有今日之变,我已经……已经杀了他,那就给他一个全尸吧。”
“就依皇后之言。”皇上轻声道:“厚葬他吧。”
皇上既然有旨,恣烈虽犯逆天大罪,却得以依一品将军之礼被厚葬,泠凤站在一旁看着众人为恣烈装裹,一件件放入陪葬物品,“娘娘,这个可要随葬?”孙琳轻声道,他明白泠凤的心,是以亲自接手了恣烈的入敛工作,恣烈的清洗与收拾,全是他带领亲信手下一手而为,依泠凤之命,换上了他平时最爱着的金盔甲,他的面容如生,宛如睡着,穿着他平时的最常穿的金盔甲,手里握着他的魔龙煞威刀,静静地躺在棺中,好像只是在战场上杀敌累了,放下刀小憩片刻,泠凤喉头哽住,却已经哭不出声,即便有泪也已经化作痛苦埋进了心里。
“随葬吧。”泠凤道。
孙琳将恣烈最喜欢的金环蛇腰带团起,放在恣烈身边,它如蛇蜷伏于棺中,那冷冷的黑宝石蛇眼,在棺中偷觑着泠凤,似乎在嘲笑她:“同是毒物,为何我死你不死?”
不是我不死,是我还不能死,泠凤默默回答。
她静穆凝立,全身浓墨装束,大赵国风俗,黑色是专为夫君服丧之用,她以皇后之尊而服浓黑,没有人敢说半个字,一切都是皇上默许。
“娘娘,您要不要回避?”孙琳回过头来贴心地问。
“盖棺定论”,当盖上棺盖的那一刻,这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死了,可以对他的生平作一个评论,听到过钉棺材声音的人,这一声都不会忘记这种声音,没有看到他盖棺,那么他一直就活在她心里,亲眼看着他盖上棺盖,那么,这便是真正的生死两别了!
“不。”泠凤简单回答,她就要看着他走,她在折磨自己,她要提醒自己,恣烈是如何死在她手里的!
“呯!”一声沉重的闷响,让人心发冷,棺盖阖上了!那一瞬间,泠凤有种强烈的冲动,不让他们把他埋入深暗的地下!要他们都走开!他没有死!
她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冲动,直咬得下唇一片血糊,眼睁睁地看着长命钉一根一根地打入,那一根根钉子就像是钉在她心里,他死了,把她的心也带走了,从此后,她不知她能否再从他的世界里醒过来,能否再笑得出来。
“梆梆梆!突突突!”最后一根长命钉子钉入,这个世界已经真正变成了阴阳两个世界,他在黑暗的那一端,她在光明的这一端。
恣烈死后,在泠凤的刻意放松下,不曾有太多恣烈从前的手下人受到牵连,而且恣烈死前,由于他的妄为肆行,昔日一同打拼出来的同伴大多弃他而去,因此恣烈兴起的政变之覆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京城内外的政权交替竟然是无声无息,皇上也无意于弄出太大的动静,一半也是体惜泠凤的心情,另一半太过动荡民心也不安,因此恣烈所用的人虽然被皇上的人所取代,但是并没有弄出太多人命,远在边疆的雷云开拓山等人,由于及时送来了悔过书,并且此前也与恣烈断绝了关系,所以仍旧在原职上,。
太元宫,不,现在不叫太元宫了,又改回叫元坤宫,恣烈当初改名,就是不想皇后宫与“元乾宫”有瓜葛,现在皇上又将宫名改了回来,表示她还是他的皇后,此情不渝,并且又给小沧玺举行了一场满月宴,以扫那日的血腥气,他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亲自操办满月宴,大告天下,封他为长皇子,虽不是太子,却已经定下了他的身分,此二举让朝野内外的人大跌眼镜,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毕竟失身于敌人,又生下了那个逆贼的儿子,且与逆贼那时表现得那样恩爱,皇上不但不怪罪,反而大加示宠,不由得人不怀疑,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其实是皇上的?这些窃窃私语自然是不敢公开议论的,不过确实让天下人人心大定,市价稳定,商贸繁荣,油盐茶米等日常用品货源充足,没有出现哄抢米粮、囤集货物之乱,按理,朝廷大乱之时,市集也会动荡不安,人民开始囤集米粮,以防止出现饥荒,但是皇上一系列的举动都表明了朝政稳定,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进行哄抢行为。
世上可以因情生乱,也可以因情平乱。不知道“情”之一字,究竟有何魔力,能让人这样如疯如魔,成神与成魔在一念间。
“皇上,你废了我吧,我已经无颜再坐中宫这个位子。”泠凤道:“我的身子已经污了,何来的脸面再面对宫中嫔妃,有何面目再自称母仪天下?”
“别胡思乱想,你是皇后,永远是皇后,凤儿,我说过我要呵护你一辈子,可是我却没有做到,现在就让我实践我的诺言吧。”皇上站在她的身边,并肩而立,同看窗外一片碧蓝云天,那天的大雪如今早已经消弥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自己明白,有些事我们是回不去了,我去意已定,皇上,你留不住我。”她的面色带着几分倦怠,心累身累。
皇上看着她,若不是还有个小沧玺,只怕她现在已经殉情了吧?不由得忿怒道:“我留不住你?沧玺现如今已经是皇子,你能带得走他吗?恣烈究竟有什么好,比得上我们近十年的情份?他不过来了一年,你却已经这样心都被他迷走了吗?你走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是皇上,天下的女人任你选,有没有我,其实都一样。”泠凤突然伸手推开窗子,一股冷风直灌进来,把一室的温暖趋得半分不剩。
“不一样!”皇上踏上一步,将窗子关上:“她们都不是你!我曾经在她们身上迷过路,现在我走回来了,凤儿,你却不要我了。”他低下头,想了想,苦笑道:“恣烈是比我好,他对你一心一意,后宫那么多嫔妃,他想要就随时可以要,可是他只要你,没有动其他女人一根指头,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他;他精于权谋,贫贱出身,却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我骗得团团转,我也不如他;他治国有方,这一年中,没有大案发生,全赖于他的棋高一着,用人得当,我更不如他,不错,你会倾心于他,也确实是理所当然,我……我输了。”
泠凤愕然回头看他,皇上竟然会承认他的失败?
“这一年来,我想了许多,我刚开始恨他,恨你,恨满朝文武,觉得是你们背叛了我,可是后来大病了一场后,我突然想通了,不是你们背叛了我,是我自取灭亡,这一切不都是因我而起的吗?凤儿,你为我做了太多,这辈子,我无法偿还你的恩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此往后,尽我的所有能力去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害,凤儿,就当我傻吧,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再次心里装上一个我,哪怕我永远只能排在他之后。”皇上的话诚挚温和,说话时,优雅端庄,却字字铮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泠凤不答,也无从答起,她的心已死,只是不愿伤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只有用沉默来应对。
“哇!哇!”突然小沧玺的声音在元坤宫响起,声震大殿,保姆嬷嬷们又哄又劝,却无法平定他的情绪,他直哭得面色发紫,上气不接下去,“禀娘娘,小皇子不肯安静下来,可能是想找娘亲了,娘娘您要不要抱抱他吧。”嬷嬷门外轻声道,“又哭了?抱进来给朕看看。”皇上忙开口道。
“哇……”小沧玺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光叫没有泪水,皇上自己接过来,逗他道:“乖儿子哟,你娘因为你尿床,不理你了!看你再敢尿床?你怎么还不长大呀。”
许是因为皇上说话温柔和气,眼光又充满笑意,小沧玺竟然在皇上不住晃动的手中渐渐止住了哭声,泠凤又是一阵心酸,恣烈是那样爱着小沧玺,从今往后,他却要认别的男人为父了!恣烈对孩子的爱除了她,没有人能懂,恣烈!
可是她没有阻止皇上与小沧玺接近,她本能地选择让沧玺与皇上培养感情,因为她明白,这样对小沧玺才是最好的,如果皇上不肯放她走,那么得到皇上宠爱,对小沧玺来说,是他将来一生平安与坦荡前程的关键所在,沧玺是她与恣烈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联系了,绝不能让他出半点事!
“你看孩子,笑得像个小老头,连牙都没有!再笑一笑,再笑一笑!”皇上把小沧玺高高举起,抛上去又接住,小沧玺张开小嘴嘴不住地笑,把旁边一干嬷嬷吓得面如土色,生怕皇上一个失手把小皇子给摔了,泠凤面色自若,既不表现紧张,也不表现害怕,好像皇上真的是小沧玺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举动理所当然一般。
“要用之,必先信之”,若是信不过,索性就不要将孩子交付给他,要想让皇上对小沧玺有真感情,泠凤狠下心来,以伤心为名,接连几个月不怎么理小沧玺,到得后来,皇后宫中的人都有了习惯,小孩一哭,第一个找的不是泠凤,而是皇上。
小沧玺渐渐能发出声音了,在皇上荡悠他时,他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笑声,有时皇上放他在一旁,自己批奏折,小沧玺会用脚踢踢皇上,对着他笑,这样可爱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若说刚开始,皇上对小沧玺表现出的宠爱是出于大事的需要,和对泠凤的安抚,那么不用两个月后,他对小沧玺,就真的有了感情,因为小沧玺半天见不到皇上,就会哭闹不休,而皇上半天不见小沧玺,便会习惯地道:“小皇子呢?”他没有再召宠后妃,天天就住在与泠凤寝殿一墙之隔的金凤憩室中,以至于宫中的后妃形同守寡,不久有的人看透君恩无望,渐渐兴起了信佛之风,阵阵佛音从后宫传出,倒显出了几分从前不曾有过的祥和。
宫中渐渐又焕发了生机,有了孩子的啼哭,生活总是分外真实的,在这种真实的奶膻味和孩子吚唔声中,不知不觉要过年了。
皇上兴致勃勃地来到泠凤寝殿中,笑道:“快要过年了,我得忙过年的事务,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封赏大臣,祭祀祖先,总是累得人头疼,凤儿,这些可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说罢,将手上一大叠奏章往泠凤跟前一推:“你处理朝事比我内行,这些你就当帮个忙吧,我近来头痛得很,天天看奏折看得我眼睛都疼!”说罢,不等泠凤说话,便叫道:“沧玺呢!沧玺,父皇带你去玩啰!”
啷啷啷!居然是拔浪鼓的声音,皇上摇着拔浪鼓开始逗孩子,外面传来他扮各种声音逗弄孩子的声音和孩子咯咯笑的声音,泠凤侧耳仔细听着,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恣烈在世的时候,“恣烈,你会把孩子宠坏的。”她喃喃道,一边坐在窗下,开始打开奏章看起来,她凭着天生对朝政的直觉一本一本地批阅下去,耳朵却一直竖着尖尖地等着听恣烈爽朗而豪气的声音响起,明知不可能,却又情不自禁地犯傻。
她很奇怪,她居然还能活着,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只有孙琳明白,她一个人独会出神时,头总是微微倾着,似乎在等待某个声音,这让孙琳很是担心,再这样下去,皇后娘娘会失去理智的!好在这一点,皇上无意间帮了个大忙,他每日里独自去上朝,然后下朝后,就把奏折往泠凤那儿一堆,再不过问,遇到凡难的政事,需要向位大臣共同商议,他也总是拉上泠凤,作参谋,以泠凤的意见为首要意见,泠凤依旧是手握大权的那个人,不过她自己似乎并不知情。
文崈德终于从巡守中回来了,由于他的努力,他所过之处,恣烈的势力安插只限于表面,并没有深入,所以皇上复位后,这些地方什么都不曾改变,一切照常,给大赵国的安宁又立下了一分大功劳,边远的地区甚至不知道朝廷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巨变,回来后,皇上单独召见,详细述说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后,便要求见泠凤,皇上答应了,不过叮嘱道:“皇后如今心思不宁,你好歹劝劝她吧。”
心思不宁?文崈德回到京中只听两位兄弟约略说起这些日子朝中发生的事,他不太理解,按理说,妹子重回皇上身边,又重得盛宠,皇上丝毫不计较过往,反而对恣烈之子爱宠有加,更是该高兴才是,为何反而“心思不宁”?
求见了皇后娘娘,自然很快得到了接见,乍一风到泠凤,文崈德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目光沉郁而空茫的女子,是他的妹子吗?!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文崈德问道:“为什么变得这般——这般失魂落魄一般?”
失魂落魄,对,二哥说对了,她的魂自从恣烈死后,便与恣烈一同葬于那黑暗的地下。
“没有睡好吧。二哥近来可好?”
“还好。”文崈德免不了又把一路上的事说了一遍,一边仔细观察泠凤,发觉她虽然应对不曾出错,但是却真的像失了魂一般,眼睛看着自己,却是透过自己看到虚无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他一惊,当下随口说了两句告辞出来,回府与兄弟俩商量对策。
“怎么会这样?”文崈德道:“她是不是患了失心症?我看着她,不由得有些怕,应答什么的都没有错,却让我感觉心魂不在,要不要到寺里和道观里给她行一场法事,驱驱邪?”
“没有用的。二哥,你不在京中,对京中的事不了解,我们的妹子,”文崈凯苦笑道:“已经对恣烈动了心!”
“什么!”文崈德大吃一惊。
文崈山缓缓点头,把文崈凯与恣烈驯虎一事缓缓道来,待说到泠凤不肯给恣烈下软筋散,以至于错失良机,又让恣烈躲一劫时,文崈德已经完全呆住了:“小妹她……她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吗?恣烈是什么人,居然对恣烈动了心!这个傻丫头!”
文崈凯沉重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和大哥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可是也想不到恣烈的死竟然给她这样的打击!而且,恣烈是她亲手杀死的!她给他下了药,怕他不死,又亲自刺了一剑。当初我们以为她对恣烈不过一时的迷惑,唉!凤儿等于是被我们逼到这种地步的呀!”他痛悔地狠狠一拍大腿,揪住自己的头发再也说不出话来。
“什么!”文崈德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泠凤亲手杀恣烈一事,因为皇后手上染血传出去不吉利,所以瞒过了天下,是以文崈德在外地知之不祥,听到文崈凯的话,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亲手杀人,这是那个向来仁慈的妹子会做的吗?此前她最多不过下命令让别人给嫔妃饮食下药,这一次却是亲手下药,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现在的她,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孤绝悲痛?
“混帐!你们混帐!”想到此处,文崈德勃然大怒,指着大哥三弟大骂道:“别人糊涂,你们怎么也跟着糊涂!为什么要让她亲自下手?你们毁了她一辈子了!你们被利欲蒙了心了?只想到立功,就不想想凤儿的处境,她杀了她的心上人,这一辈子都不要想解脱了!你们这两个混蛋!爹娘临去世时,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妹,再三叮嘱要我们护着她,你们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做官,贪的是名还是利?都不是,只是为了妹子!你们现在却亲手把妹子推进深渊,你们两个混帐!”他怒极,一甩手,啪啪两声,给了大哥和三弟一人一个大耳光,虽然被打,但是文崈山与文崈凯却没有反抗,垂头丧气地接受文崈德的怒骂,这事,他们确实想得不周到,只想到让泠凤下手毒杀恣烈,最不让恣烈怀疑,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事后他们冷静下来看到泠凤完全失了生机,像个木偶人时,才开始痛悔当时所想不周,只是却来不及了。
“你骂有什么用,现在先想想如何让凤儿恢复正常吧。”文崈山叹了口气。
死了人的如果能复活,那么活着的死人才能跟着复苏,只是这可能吗?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却带走了泠凤的神魂,也许尽一生一世的时间,也无法让泠凤回复真正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