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死到生,再从生到死,这其中的滋味,除了某个有着特定体质的人能体会到外,一般人是难得体验得到的。
风铃不知道老天还想要她干什么,让她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这样在生与死的边缘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她先时似是被放在万年寒冰中冰冻着,全身僵住,不得动弹;后来又似被放在沙漠般的骄阳下烘烤,翻过来滚过去,那种姿势,那种感受,让她想起了麻雀掉进滚开的油锅里的情形,应该就和她此时的状态并无二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不用当麻雀了,却又像一只剥了皮的小绵羊般被舒展开,然后被裹进暖融融的云层里,仿佛听到有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陆续飘来。
“……损耗如此大的真气救她……您身体会承受不住……让她慢慢……”这是一个隐约有些耳熟的男声。
“我有分寸……她受的苦……我必须要管……”
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天地间忽然一片静谧,她沉溺于静寂中,一个灼热的身体贴过来,就如她是一个婴儿般,将她整个环起,那炽热的气息既熟悉又难受,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她蓦然惊醒,她是躺在一个男子的怀里。
黑暗中,她感觉到身上不着片缕,顿时倒抽一口气,“你是谁?”
头顶是一个暗哑而低沉的笑声,他并未答,修长有力的手指邪恶的一路向下摸索,指尖有股强大的灼热力量,好似电流一般袭击而来。随着他动作的加快,风铃颤着身子忍不住叫出声来,喘息道:“你对我用什么邪功?”
低哑的嗓音终于开口,“我独自所创的销魂功,感觉如何?”
听到他的声音,风铃脑筋更清醒,低呼道:“你是……你是……”
她话未说完,唇已被堵住,她想要让开,无奈身体在他手指的控制下竟是背叛了她的意志。
室内有香熏萦绕,香气四溢,却压不过男子身上似兰似麝的香气。他将她的身体展开,铺平,头脸埋在她浓密的长发里,忽而一挺身,撕裂的疼痛充斥着她全身每一根神经,她倦起身体连抽冷气。
他的手指仍抚慰着她紧绷的每一寸肌肤,痛并着快乐,神经才一松懈,他整个已经进入她身体里。
他肌肤上汗水奔腾,顺着分明结实的肌肉流淌下来,身体紧紧贴着,没有缝隙,到最后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汗。他这样缓缓摇曳,不为发泄,也不为追求身体上的快感,像是去感受她一样,一点一点,细密而严实,每一寸都不放过。
他在她脸上脖子上胸前近乎狂乱的亲吻,就如他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慌乱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平息般。
她的身体滚烫而紧窒,微微瑟缩着,紧抓着他的背,神识和身体在做着互斗的挣扎,而错乱的事,却在身体的背叛下正在发生,她闭上了眼,任泪水无声的滑落。
他如看到她的泪水般,抹去,没再动,只是紧紧抱着她。像在安慰她又像是倾吐着无以发泄的情感,低低道:“我若是迟来一步,就要与你天人永隔,风铃,全天下我只爱你一个,就让我来好好保护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未答,被他这样对待,她宁愿死掉。
正欲挣扎,他低叹一声,又开始动作,隐约有狂肆的迹象,席上两只枕头,一只掉在地上,一只半搭在一边,被子早就缩在了墙角,可是没有人去管。
她不知道她的身体背叛了她多久,更不知道在他的身下欢愉了多少次,终于,她疲累了,被他紧紧的揽住,昏睡过去。
外面雨声霏霏,宫千雪从极度的不安中醒过来。怀里的人在沉沉酣睡,眼角仍留着泪痕,头发散落在两人赤、裸的肩上,犹如白色莲藕上缠绕着黑色藤蔓,妖绕而诡异,似是永远都纠缠不清。
她终于是他的了,他不愿再去顾忌两人身体上的血缘关系,或是她的心有所属,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她据为已有。
这不能怪他,他本是想要成全她的,可是他不能容忍,她竟被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不见楼少的踪影。他怒,楼少的不负责任,就算他得到了她的心又如何?他照样要将她带回来。
昨晚的事情,仍历历在目,到现在仍让他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要失去她,如果不是他心神恍惚忽然想见她,如果不是他即时的破冰而入将她救起来,只要再迟得盏茶功夫,她将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经过拷问那些杀她的人,他们的追杀令竟是从燕军内部传送出来,是什么人连皇太孙殿下喜欢的女子都敢杀?在这用兵时刻能驱动二百多来人的精锐兵,此人必位高权重,他左右分析得出一个结论,最急切想除掉风铃的,他想到的只有老燕皇。站到燕皇的角度来想,从楼少的爹痴情的为一个女子离家出走,再到楼少不顾大局为一个女子引来战争,燕皇就有千百个理由要将风铃秘密处死。
既然如此,他绝不能让她跟楼少到燕国去,他担心,燕皇还会继续暗施杀手。
但此时,他的心里却有一百万个不安。用这种方法,他能留下她来么?她是否会恨上他一辈子?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满足的笑了。无论结果怎么样,她已经成为他的人,哪怕是只拥有她的身体,已经足矣。
亲吻了一下她的额际,昨晚他总是要不够,还真是累坏了她。
这时外面传来喧嚣声,有人在他帐前报道:“洛先生,我们刚才发现几个奸细,赵将军问您要不要追下去。”
他起身穿衣。边问:“人呢?”
“向西南方逃逸而去,是不是要继续追踪?”
宫千雪沉吟了下,将面具戴好,走到帐外,道:“既然已经逃逸,再追也不及,交待各营,全力戒备,小心防范敌军再来探军情。”
“是。”
脚步声远去,宫千雪站在帐外,本想去主帐,看了眼帐内安静的人,暗自一叹,他已无心于这场战事,当务之急是应该马上带她遁走。
让人打来几桶热水,把浴桶注满,将席上如一只慵懒的猫儿般睡得香甜的女子抱进热水里,热气氤氲,浸漫了她全身,眼睫微眨,她终于迷蒙的睁开了双眼。
风铃神志渐渐清醒,见自己坐在浴桶中,先是脸上一白,接着又被热气熏红,紧抿着唇直直的看着他,良久,才嘶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千雪的手在她胸口不断推拿,令得风铃顿觉疲劳倦意全去,各处酸痛的地方在他力度适中的按摩下舒爽之极,一时间,她只觉慵懒无助,不禁低吟起来。
她的嗓音犹如天籁,宫千雪手下更密,眼眸是惊人的清亮,哑声道:“昨晚辛苦你了,现在舒服些了么?”
风铃强抑着喉间的异动,拽停他的手恨声道:“枉我一度曾为你的退步而感动莫名,原来你不过是一个骗子。”
宫千雪手下不停,为她轻揉着身体上昨夜留下的红痕,不愠不火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遭人追杀险死,我想问你,楼少人在何处?”
风铃不敢看他眼睛,咬着嘴唇望向别处。
他观着她的神色,继续道:“你可知杀你的人是谁?你肯定不知道,我敢断言,你若跟楼少回燕国,必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我宁愿天下人都来耻笑于我,宁愿你来恨我,甚至与我母后作对,我都要留下你。”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句一句慢慢吐出来,却表明他已经下了莫大的决心,不容更改。
风铃来不及深思,便冷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已经破坏了我心目中那个完美至极的宫千雪的形象?本来我还敬你疼你时时挂念着你,如今,我对你只有恨,我不要你的这些好像为我牺牲掉全部人生的东西,就算到燕国是死,我也不愿与你多呆一刻。”
宫千雪顿手,定定的看着她,她的眼睛依然闪亮,可是里面有毫不掩饰的恨意;她的嘴角明明挂着笑,可是却是不屑的冷笑。这就是那个曾经望着他巧笑嫣然的女子?为何两人如今却成了这种局面?
而她,可知道她的话是多么伤人?
他心往下沉,怒意顿起,手尖又运起灼热惑人的热气,向她身上最敏感的区域点起可以将人燃烧殆尽的火焰。当风铃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两人已在水中赤诚相对。他将她逼到桶沿,抬起她,两人的身体再一次细密相合,摇摆的旋律里是男子惩罚的占有,他在用行动向她宣誓着他的所有权。
兄妹又如何?禁忌又如何?她恨他又如何?只要他的爱不灭,他就不容许她死,就算自己要被天打雷劈,烧成灰烬,他也绝不后悔!
女子的声音由低吟变成不可抑制的娇呼,他将她的声音吞没在唇齿间,最起码他知道,她此时是愉悦的,哪怕过后会痛悔万分,他此时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快乐。
此时风铃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存在什么样的关系,男女在一起,感官所带来至巅峰的销魂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的……
暴风雨过后,终于迎来风平浪静的安宁。
良久后,宫千雪抱着已是昏厥的女子,为她擦拭干净欢爱中流下的汗水,将轻逸的女装一件一件慢慢穿在她身上,他叹息着,就是这个女子,一夜间已让他痴狂如癫,毫无理智可言,可是他情愿。
正在此时,外面一阵骚乱,众多人大叫道:“拦住他,别让他接近洛先生的军帐……”
只转眼间,嚣闹的叫嚷声离这里越来越近,宫千雪将女子放到席上,转身毅然向帐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向一个小兵问道。
“洛先生,从山谷那边,有个穿着黑衣的人来了。”
“哪边?谁能穿越火线,单人匹马到这里来?”
一位副将奔过来叫道:“洛先生,您睢……他来了。”
宫千雪抬目望去,雨后的天已晴,夕阳已经洒下金光,真有个人,从依然有浑浊骚乱声的兵士中冲越而出。
是楼少?
他黑衫罩身,染上荼靡花血,千军万马,于他仿佛弹指一挥。
宫千雪盯着他渐近的身影,他难道知道风铃在这里?没有道理,除非是之前的奸细探到他昨晚有救回女子。
他修身玉立,平视着楼少走近。
楼少本是一尘不染,此时却足下污泥,衣裳沾土,发髻都有些松散。
他凛然的神色中带着凌厉,直面带着面具的人,细盯着对面那双如雪的黑眸,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从容不迫地缓缓开口:“楼清戈来此只为一人,风铃何在?”
楼少一语,石破天惊。他的大名,以及他口中的风铃,正是引发此次战争的罪魁祸首。
他敢凭一人之力破军而来,先不论胆识如何,就那份震压人心的气势,已是令人惊惶不已。
可是他前来索取的那位传闻中的女子,又如何会与洛先生扯上关系?
黄昏之岚,起了一阵涟漪,甲胄兵器轻微撞击,却无人敢于发声,窒闷得让人心慌。
宫千雪面具下的唇角勾起笑意,声音亦清越好听:“殿下心爱的女子每天形影不离,怎会在我帐中?莫非……殿下故意弃她?可是据闻,殿下对她情真意切,不惜与大周为敌将她抢回,绝不能让人相信。所以请殿下莫要以此来讹人。”
楼少下马朝他走去,步子不慌不忙,众人都听到他彬彬有礼道:“昨夜她一时使气,被人害于景巴河畔,幸得洛先生相救,她或许微有怨言,但那都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洛先生胸襟于天下,军部之间的事望不要牵及到一个女子身上,洛先生可否将她带出来,楼某不胜感激。”
他一番话讲完,有人窃窃私语。昨夜洛先生确实带军出去巡视的时候杀退一伙凶悍的骑士,听说还从冰寒的水底救回了一个女子,难道正是那个叫风铃的女子?
宫千雪目光幽深莫测。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你不能善待于她,强留只会害人。何况……你如此胆大妄为,直入我军,是欺我大周无人,不能将你怎么样?”
他这一句话,顿时点起了众人的愤意,这么多日子来两军的厮杀,伤亡惨重,那用血堆积起来的仇恨,瞬间被燃起。
他们怒瞪着少年,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合力扑上。
“清戈,你怎么才来?”帐口人影一闪,一个雪衣女子已经步了出来。
宫千雪心头微跳,她这时候怎么就醒了?他伸臂要拉住她。
她果然在这里,楼少自她闪现在帐口就蓄势而发,身形如蛇,带住风铃的身子曲回一摆,风铃已从他手中滑开。
宫千雪没料到楼少突施巧手,他待揉身而上,只听风铃如冰的声音如利剑一般向他刺来:“清戈,你今天若把我带不走,我宁愿自刎于人前。”
她虽然是在问楼少,双眸却死死地盯着宫千雪。眸子里绝然的恨意,穿透他每一根神经。
她在说,他若把她留下来,她宁愿死。
一个咒语,已经让她看不到他一点点的好,竟绝情至斯,以死相逼?
宫千雪眸子暗沉,定在那里,犹豫的同时心底是无尽的苦涩。
楼少示意风铃上马,傲然的拔剑挽出一个剑花,指着忽然之间就萧索下去的宫千雪,淡然道:“拔剑吧!”
宫千雪盯视着风铃,想从她眼眸里寻到哪怕是一丝丝的留恋,可是没有,除了冷漠就是恨意,他忽然觉得天地间黯然无光,他不死心的向她说道:“昨晚为救你,我身上的功力已不足平日的四成,如果你要走,我绝不能眼睁睁目睹你被人害死,势必拼死也要拦住你,以楼少本就不输于我的功力,他只需一剑就我可杀死我,就算是这样,你也要离去?”
风铃望着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黛青色的苍翠,在地平线的最深处,消失于迷茫的雾霭中。死恋,痴绝,事情一步一步,已经完全脱离了她能思虑的范围,昨夜被他带动的疯狂,面对对她痴信的楼少时的愧意,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开放女性,竟然觉得他与她是多么肮脏,死有余辜。如果死能化解开她心底的悒郁,那么就让他们都死于楼少的剑下,那又有何不可?
她的静默,她的漠然,令宫千雪心如刀割,他冷然向周围军士说道:“今日我与楼少有些私人恩怨待解,我们大周男儿都是血性磊落之人,我相信大家都不会趁人势单而上,要分胜负,一定要用到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今日楼少因我而来,不论我与他结果如何,你们都不得出手,可有明白?”
军士们面面相觑,洛先生向来说一不二,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他们敢不遵从?
楼少皱眉轻道:“她跟我走,你大可放心她不会被人害死。你既然已受伤,我也只会用四成功力,但是你要知道,最后,你必留不住她。”
宫千雪紧闭双唇,出于礼貌,从旁边一个军士手里拿过一柄粗糙的大刀,直视着楼少,身形蓦然暴起,楼少迎剑而上。
夕阳已落于山后,清冷的月光下,两道矫健如龙的身影在激斗。
一个身影在剑光中翻滚,一个刀势细密绵长,挥舞得滴水不漏。
只眨眼间,两人身影已绞在一处,再也分不出谁是谁。
风铃已感受到握刀的人斗志并不高,他在用一种方式挽留她的离去,可是与他已经发生过那种事,一切挽留都是多余。哪怕与楼少在一起的代价是她的死去,她也愿意用最后的时间再陪他走一段路……
宫千雪在她死寂的眼神中倒下了。
他不愿见她先他而死,他却没有能力挽留她坚决的心,那么就让他沉寂下来吧,不用去体会那种锥心噬骨的痛,他也曾拥有过她,男人和女人,并不一定要永远才能美丽。
眼前模糊着,马匹上的人终于远去。但西天里,清月一片血色。
她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她知道前路艰险,却愿意与别人并肩而上,他输了,输了他的人生,也输了她的人生。
他会在她回去的路上等着她,他相信,他永远都是她想要借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