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白,我是想去青楼,我觉得去青楼打探消息,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菲儿,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如果今晚我打谈不出消息来,咋们在另想办法。”
卓一白神色肃穆,甚至有一点点生气,琉菲不愿与他争执,只得点头同意。
卓一白走后,琉菲却再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各种危险的画面,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一直等到后半夜,琉菲才听到了卓一白的脚步声。
琉菲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卓一白,你怎么刚回来。”
“菲儿,进屋再说。”
琉菲跟他进了房间,卓一白先倒了一杯水,他的身上,酒气很重,应该是喝多了。
琉菲心中恻然,卓一白,为她做得太多,她欠下的债此生真的无法偿清了。
“卓一白,西罗京城没有宵禁吗?”
“没有,哥舒达天生是个王者,他取消了宵禁令后,京城的街市立即红火起来,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都齐声赞好,来西罗的商人,也没有一个不说好的,菲儿,我们真的无望了,放弃吧,只要救出你哥哥,我们就走,走得远远的。”
琉菲点点头,或许,哥舒达在统一三国之后,真的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谁做皇帝,都一样的,嫂嫂开玩笑的时候,不是还说过,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然后,被哥哥听见,罚她跪了一日的祠堂,抄了一百遍论语。
“菲儿,皇上和你哥哥他们并不在一处,你哥哥没有去放羊,现在关在京城大牢里,据说是因为他数次如麻顶撞哥舒达,哥舒达怜惜他是一个人才,派人劝降,他死都不肯投降,本来是要杀头的,不知为何只是关进了大牢里。”
琉菲一震,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可又道不出原因。
“那怎么办?卓一白,我哥哥会不会有杀头的危险?”
“据说哥舒达亲自到大牢里探过两次,和他深谈,你哥哥理都不理,哥舒达却命令狱卒对他一定要礼遇,吃穿用度,一应不许怠慢,如此看来,暂时不会有危险。”
琉菲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卓一白,我们先去探望一下林贵妃他们,然后去救皇上,救出皇上以后,再回来想办法救出我哥哥。”
“菲儿,你想去看林贵妃?”卓一白面有难色,“菲儿,你可知道林贵妃现在何处吗?她是皇后宫中的洒扫,你如何见得到她。”
“什么?这个哥舒达,太可恶了,林贵妃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总比送到青楼去好得多吧。那些年轻的宫人到了青楼和军中之后,因为受不了折磨,很多人都自尽而死。”
琉菲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要夜探皇宫。
如果告诉卓一白,卓一白肯定是不会让她去的。
奈何自己不熟悉京城的地形,更不熟悉皇宫,要想找到林贵妃,真是千难万难。
卓一白虽然微醺,但还没有醉到失去思考的地步,他一看琉菲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另有主意。
“菲儿,今晚好生歇着,明天我会找人弄一份详细的皇宫地形图,然后我陪你一起去。”
琉菲被他识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一夜,对琉菲来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在反复研究过地形之后,琉菲决定,亥时末进宫。
两人换上夜行衣,躲过街上巡查的禁卫军,终于进了西罗的皇宫。
西罗的皇宫布局,和大宋颇为相似,琉菲进来之后,马上就分辨出皇后所住的凤仪宫所在地。
两人趴在凤仪宫主殿凤仪殿的屋顶上,观察凤仪宫内的情形。
这么晚了,皇后居然没有睡!
琉菲四处观察,找了一颗靠近凤仪殿的大树,飞了上去。
“皇后娘娘,刚才就是她在哭。”
“哼,抬起头来!本宫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琉菲一惊,是林贵妃!
“启禀娘娘,这个负责洒扫的老妪,是原来宋国的林贵妃。”
“林贵妃?宋国皇帝的贵妃怎么又老又丑啊。”
琉菲握紧了拳头,嘴唇几乎要出血来,林贵妃被两个宫女摁住身子,强行跪在地上,琉菲只能看到她孱弱的背影。
“赐她二十刑杖,给本宫打!重重的打!怪不得皇上不来凤仪宫,原来有这个大霉头在。”
皇后话音刚落,已经有太监闪身出去取刑杖。
不一会儿,领命宫女拖着林贵妃来到院里,院子里已经放上一张长凳,自始至终,琉菲没有听到林贵妃说一句话。
看到林贵妃被绑在长凳上,琉菲忍不住了,刚想有所动作,就被身边的卓一白拉住了。
“少安毋躁,我们看情形在说。”卓一白用的是传音入密。
刑杖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下,琉菲再也忍不住了。
两片树叶化作利器,飞向两名正在施刑的太监。
虽有灯笼高照在屋檐下,院子里的能见度依然比白天差了很多,所以,并没有人看见两名太监是怎样倒下的,只听见了凄厉的叫声。
两个站在附近的老嬷嬷觉得奇怪,战战兢兢,想靠近又怕自己性命有忧。
“外面出什么事了?”
皇后听到外面的声音,颇为不悦,示意正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出去看看。
其中一名太监突然大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琉菲甩出去的树叶,深深镶进了他们的腿里,刚开始没觉出来,及至倒下,钻心的疼痛袭来,立即让他们醒悟,刚才是有人故意袭击他们。
附近的侍卫听到凤仪宫的喊叫声,立即拍门闯了进来。
一时间,凤仪宫灯笼火把,照如白昼。
琉菲两人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出,真不知道这么多的侍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之前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碍,两人还暗自庆幸,西罗的皇宫,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龙潭虎穴。
卓一白握着琉菲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害怕。
琉菲动动手指,她不会再冲动,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去救。
皇上哥舒达的寝宫就在凤仪宫边上,所以,他来得很快。
这是琉菲第一次看到龙袍加身的哥舒达,此时的他,身着一袭黑紫色的天锦暗花圆领窄袖常服,领口袖口皆用金线绣着龙腾祥云图案,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搭在胸前,桀骜不驯的浓眉下,深邃凌厉的眼眸如寒星闪烁,如同降临人间的神尊,藐视天下,气势凛然。
这才是真正的哥舒达吧,琉菲想,在她面前的哥舒达,永远是温文尔雅,言笑晏晏,藏而不露,原来,外表真的不可靠。
哥舒达听完皇后的说辞,眉头更加皱的厉害,扫了一眼绑在长凳上的林贵妃,冷声道:“那就杖毙吧。”
说完,转身要走。
侍卫们因为没有找到刺客,也要跟着撤离。
皇后哀怨的娇声喊了一句,想挽留皇上。
哥舒达却道:“朕还有很多果实需要处理,皇后先安歇吧。”
皇后看留不住皇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宫女,挥了挥手。
宫女走到林贵妃的长凳前,厉声下令,“还不快打!”
太监举起刑杖的时候,哥舒达已经走到凤仪宫大门口。
琉菲再也无法忍住,飘下树大喊道:“哥舒达,你且留步。”
侍卫们紧张的拔出宝剑,护住哥舒达,大喊抓刺客。
瞬间,琉菲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侍卫,一个个剑拔弩张,情势紧张到了极点。
下树之前,琉菲匆匆叮嘱了卓一白一句,不能暴露身份,是以,卓一白在树上也是万分紧张。
反观哥舒达,笑得却甚是开心,大踏步走了上去,一把扯掉了琉菲脸上的布,朗朗道:“表姐,真的是你,我终于等到你了。”
琉菲的心思,全在林贵妃身上,并未深究哥舒达话中的含义,他喝斥众人退下以后,微笑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就来了?”
“我来救人,皇上,你应该知道我来救谁吧?”
“林贵妃吗?”
“嗯,你会放了他吗?”
“只要你说的,我一定答应。”哥舒达的眼里,只有琉菲一个人,凤仪宫的人和景,此时全成了他们的陪衬。
哥舒达一步一步,设计的天衣无缝,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琉菲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皇后再也顾不得身份,走上前质问道:“皇上,这个女子是谁?”
“我是他的表姐。”琉菲想,皇后肯定不会乐意哥舒达的做法,如果拉拢住皇后,或许事情可以幻一步。
哥舒达走到今天,岂是能由一个女子改变的,他对琉菲的感情,和这天下比起来,不会轻多少。
“皇后,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跪安吧。”哥舒达说的风轻云淡,听的人却是火冒三丈,他们刚刚大婚,她这个皇后就失宠了,其原因,是为了一个乔装改扮的异域女子,这要传出去,她以后还如何做的稳这个位置,为了她能够当上皇后,她的家族战死了两位兄长,一位叔父,还有她的姐夫,这么多人,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统一大业,做出了牺牲,现在,宋氏江山到手,卫国江山渐危,拿下卫国,已指日可待。
他居然翻脸比不认人,皇后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琉菲却在此时转身来到林贵妃面前,弯腰开始给她解绳子。
“娘娘,对不起,菲儿来迟了,您受苦了。”
林贵妃并不领情,拼出全力甩出一掌,“原来,你是一个里通外国的奸细,亏得皇上还一心要立你为太子妃,你对得起皇上,对得起你爹爹的一代英名吗?”
琉菲捂着脸,眼泪扑簌簌流下,“娘娘,您误会了,我不是里通外国的反贼,我的兄长也被关起来了,我是来救你们的。”
“我不会承你情,不要你来假好心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一个奸细手里。”
林贵妃冷哼一声,一步步向后退,在距离大树不到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上去。
琉菲惊呆了,待她出手相救的时候,已经晚了,林贵妃的额头鲜血淋漓,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甚是狰狞。
“娘娘……娘娘……”琉菲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林贵妃的上半身对哥舒达喊道:“哥舒达,你快找御医来。”
皇后忍不住喊起来,“御医是为皇上和嫔妃诊病的,她是一个犯人,怎么可能给她看御医,来人,把她们拿下!”
她居然直呼皇上的名字,而皇上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恼怒,皇后真恨不得出手杀了这个宋人。
林贵妃并没有晕过去,她还一个劲儿的推琉菲,挣扎着要从她的怀里坐起来。
哥舒达上前温言道:“表姐,去我哪儿吧。”
“先把你的侍卫撤走。”琉菲还担心树上的卓一白。
以哥舒达的武功,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吧,但愿,他能放过卓一白。
“表姐,让他们抱着林贵妃,我向你保证,其他人不会有事。”这个隐含的保证,让琉菲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点点头,放开了林贵妃。
回到哥舒达的寝宫,林贵妃被安排在了偏殿,并命人宣来了御医。
琉菲不放心,非要在一旁照看,林贵妃却破口大骂,不容她在一旁,而且,情绪越来越激动,几欲昏厥过去。
哥舒达这才力劝琉菲离开。
琉菲眼含热泪,跟着哥舒达离开。
此时,她也很矛盾,皇上,哥哥都在哥舒达的手里,被人捏住了七寸,如何能逃,怎可能逃。
刚到主殿门口,哥舒达就命身边的太监遣散大殿中所有宫女太监,此时,他只想和琉菲在一起。
琉菲跟他进了殿,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哥舒达,你先放了我哥哥。我想见他。”
“把他放了来这里,你觉得他会见你吗?你兄长的性子,你难道不了解吗?”
她了解,当然了解,哥哥不会来皇宫,就算被押来,也不会跪拜他这个皇帝。
如果想要见到他,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到大牢中去。
“菲儿,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江山虽是我的,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的,臣子们进言,只能下旨……”
“哥舒达,你不必说了,要怎样才能真正的放了我哥哥。”
“菲儿,到了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琉菲点点头,忽然笑了,“哥舒达,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成了你的妃子,我哥哥就算是十恶不赦,你也有理由下旨放他了,对吗?”
哥舒达看到她冰寒的眼神,心中一颤,这么多年的等待,甚至容忍她生了别人的孩子,她居然还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他有些接受不了,但是,琉菲说的是现实,他们这种表亲的身份,根本得不到臣子们的认可,他笃定琉菲会留在他身边,为了琉云,她一定会留下,会接受嫔妃的身份,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种日子,不远了。
“哥舒达,我留下,但是我要你放走林贵妃。”
“林贵妃我不会放走,但是我可以让人救走他,如果他的能力足够,我无所谓。但是,宋国皇帝和皇子公主,我不能答应你,这牵扯的范围太广。”
琉菲点点头,能救出一个是一个,其他的人,她会慢慢想办法。
她现在最想见的人,是琉云。
“哥舒达,我现在要出宫见我哥哥。”
“好,我陪你。”对于琉菲的要求,哥舒达不会拒绝。
哥舒达命人给琉菲换衣服,他自己也去换了一身民间的服装。
琉菲任由宫人摆布着换上一身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赛出水芙蓉。
她的身份,已经定了,这衣服,分明是按照她的身材所定制,女子之中,很少有她这样高挑身材的。
她走到哥舒达面前的时候,哥舒达只觉得呼吸一滞,呆住了。
世间的女子千千万,只有琉菲,才是他心中最美的一个。今天以后,他终于可以和她挽着手共同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了。
哥舒达一直牵着她的手,就算上了马车,也不曾松开过。
马车走的很平稳,寂静的夜里,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刺耳的声音,让琉菲的心情更加纷杂。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停了下来。
“菲儿,下车吧,到了。”
不由分说,哥舒达抱起琉菲,下了马车。
“哥舒达,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什么时候?我也忘了,很多年很多年,我觉得,好象有三生三世了吧。”
琉菲点点头,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哥舒达,我一直都在你的掌控中,有时候,我以为是在做梦,其实是真实的,你一直都有我的下落,对吗?”
“嗯。”哥舒达温柔一笑,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琉菲,“菲儿,其实,我还想让你再自由一段时间,等到我西罗大军拿下卫国的时候再去找你,孰料,你还是来了,所以,我改变了计划,琉云虽然在大牢里,却从未受过虐待,我已经下旨,不需任何人虐待他,审问他,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说谢谢吗?”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也是我的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还有比现在更进一步的关系,是吗?”
琉菲顿住脚步,不解的问道:“哥舒达,既然我一直都在你的掌控中,你应该知道我有了孩子,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称呼别人父亲。”
“可我不是别人,我知道他们是青音的孩子,我可以接受他们,就像接受你一样,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接受,青音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青音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琉云所在的牢房外。
哥舒达停住脚步,轻声道:“菲儿,我在这里等你。”
琉菲本来还在担心如何让哥舒达等她,闻听此言,当然是求之不得,点点头,提着裙角走进牢房内。
听见声音,琉云并没有起身,也没有睁开眼。
这段时间,有无数的说客来劝他投降,他都义正词严的拒绝了,他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绝对不会卖国求荣。
他也曾想过死,只是想起宁黛,想起他的两个孩子,想起战死沙场的爹爹,想起音讯皆无的妹妹,便狠不下心来。
他盼着赵慎能够带兵打到西罗来,救出皇上,匡扶大宋。
琉菲看着瘦骨嶙峋的琉云,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这还是那个神清骨秀,丰风姿如玉的翩翩公子琉云吗?
“哥哥……”琉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哥哥离开这里,她不能失去哥哥,她已经失去了爹爹,不能再失去哥哥了。
琉云梦的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喊道:“菲儿?”
琉菲扑了过去,跪在床头,双手握住琉云的伸过来的手,颤抖着问道:“哥哥,你……我……哥,你起来,跟我走。”
“跟你走?菲儿,此话何意?”琉云从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惊问道:“菲儿,莫非你投降了?”
琉菲摇摇头,她不能告诉琉云真相,她要想办法把琉云带走,送回大宋,送回清音谷,送到宁黛身边去。
“哥,相信我,跟我走。”
琉云摇摇头,“菲儿,我们大宋完了,皇上现在成了牧羊人,你让我跟你走,去哪儿?一个没有国家的人,能去哪儿?”
“你还有嫂嫂,还有羲之,润之,还有我们。”
“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是家,国已破,家安在。”
“哥哥,不要沮丧,听我的,跟我走,皇上他们,我会想办法去救。”
琉菲的承诺,让琉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力量去救人。
妹妹,到底向他隐瞒了什么?
“哥,对不住了。”琉菲知道,以琉云的古板性子,就算是说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有结果,反倒会被他说服也说不定。
琉菲点了琉云的穴道,令他昏迷过去,然后对守在外边不远处的哥舒达喊道:“哥舒达,过来帮我的忙。”
哥舒达把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凭着这段时间对琉云的了解,他早就断定,琉菲不可能说服琉云。
哥舒达扛着琉云放到马车上,叹息道:“菲儿,你是想让他去找卓一白吧,我答应你,让琉云和卓一白离开,并且不会追杀他们,只要你留下。”
“还有林贵妃。”
“好,我答应。”
“还有……”
“菲儿,没有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不是说我是皇上,就可以无所不能。”
琉菲垂首不语,是,她明白,一个皇宫,皇上,皇妃,皇子,公主加上宫女太监,还有几千名大臣,救谁不救谁呢?
哥舒达不可能因为爱上自己,就放弃他现在的一切,他隐忍多年,终于有了今天,不可能因为自己毁掉。
“菲儿,我可以逐步让他们获得自由,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她不知道,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哥舒达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每走一步,就会像有了双腿的美人鱼,疼痛难忍。
看着她与青音恩爱,看着她有了一双儿女,看着她对别人日思夜想,那种折磨,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有一天,她能偎在他的怀里,湛蓝的眼眸,只为他一个人光彩熠熠。
她和青音,注定是过往,而她的未来,全部属于他。
来到小院门口,琉菲下了马车,哥舒达背着琉云跟在她身后。
卓一白就站在院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琉菲身后的哥舒达,虽然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不断的安慰自己,及至看到了,还是忍不住痛心如绞。
进了房间,哥舒达把琉云放在床上,轻声道:“要不要让御医过来。”
“不用了,我想我哥变成这样,应该是和心境有关,只要耐心调理一段时日,就不会有事了。哥舒达,你能不能在厅堂等我,有些话,我想和卓一白单独说。”
哥舒达没有半分迟疑的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卓一白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那算不算笑容,“菲儿,你用自己换回了你哥哥,是吗?”
“是,还有林贵妃,卓一白。”琉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菲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卓一白,你先答应我,我才会起来。”
“菲儿,。你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不,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没有能够还你的东西,所以,只能给你磕个头作为感谢了。”
卓一白拽不起她,只好蹲在她面前,“菲儿,你说。”
“你把我哥送到清音谷,还有林贵妃,她也要跟你一起走,我能救出来的,恐怕也只有林贵妃了。”
“行,我送,只是,送了以后,我还是要回来的。”
“哥舒达不会放任你回来的,卓一白,放弃我吧,你是卓家的独子,我不能害你。”
“不是你害我,菲儿,如果你把我推开,才是真正的害我,我卓一白选的路,从来不会错,所以,菲儿,不要替我做出选择。”
一时间,琉菲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卓一白,她的顾忌太多,所以,她只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卓一白,为何你不明白,我们之间,有缘做朋友,无缘做夫妻。
当初,她是一个女孩儿的时候,除了撒娇,就是使小性儿,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从不在意也在意不到别人的感受。
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儿女,做女子可以示弱,可以毫无顾忌,做母亲,就必须要强,更何况,她的儿女没有父亲可以疼爱,为了儿女,她也要放弃,放弃所有,只留下一个身份,她首先是一个母亲,也只能是一个母亲,也只会做一个母亲。
哥舒达说到做到,第二天,林贵妃布衣荆钗的出现在小院,琉菲没有来,卓一白知道,在他回来之前,他见不到她了。
走之前,哥舒达和他深谈了一次,哥舒达说,不希望他再回来了。
他说他一定要回来的,因为他爱的女人在这里。
哥舒达说,琉菲的人生,从此一以后,只能有他陪伴。
他说,明知道琉菲不爱他,为何非要霸住她不放。
哥舒达说,琉菲虽然不爱他,但也不爱卓一白,更何况,青音之与琉菲,永远是从前,从前,不管琉菲心里是谁,不管她跟谁过孩子,都不代表,过去就可以捆住她的人生。
他会带着琉菲一起走,走出新的人生,就算琉菲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她,也无所谓,更何况,他有信心,在未来的岁月,一定可以让琉菲爱上他。
听闻哥舒达不在紫宸殿的时间,基本上都滞留在琉菲的云菲阁,引起了大臣们的不满,皇后的家族,地位尊贵,战功赫赫,岂是一个异域女子所比。
哥舒达并未听取众人劝谏,反而雷厉风行的下了一道诏书,封琉菲为德妃,现如今在皇宫的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始知德妃居然是大宋名将琉玉的女儿。
西罗人好勇斗狠,一向敬重有才能的人,琉玉威名远播,比宋皇更加令天下人敬仰,就是他国之人,对琉玉也是崇敬有加,得知琉菲是琉玉的女儿,他们心中的不满,便去了五分。
诏书中还提到,琉玉的夫人,就是柔然的公主,与哥舒达是表亲,先前极力反对的人,除了皇后一族,再无一人呛声。
世人渐知,西罗新皇最爱的女子,是亡宋名将琉玉的女儿,敬王爷赵慎的下堂妃,也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现如今,除了南疆,大宋版图,已尽归西罗所有,而卫国,也已经名存实亡,只因卫国的国丈袁炯亮暴毙身亡,现在的皇上,根本不能控制朝局。
月初的时候,卫国的皇上,已经向西罗国君递交了称臣国书。
现在,天下只有一个国家,西罗国君,成为了天下之主。
与此同时,国君决定迁京,把都城迁到原来宋国的都城。
所有的人在哀伤的同时,也都承认了一个现实,三国归一,无法改变了。
深宫里的琉菲,对这一切,几乎是一无所知,她被哥舒达保护的很好,每天,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不必见那些不想见的人。
琉菲的衣妆,皆是宋人款式,宫殿内的布置,更是她在将军府的样子。
听闻哥舒达要迁京,琉菲一怔,她知道,哥舒达迁京,一半是为了江山,一半,却是为了她。
她在宫中已经住了大半年,哥舒达虽然与他日日相对,却对她极为尊重,两人每日里不是抚琴作画,就是吟诗作对,下棋对弈,就是手也不曾拉过。
皇后几次来到她的殿里,都被哥舒达派来的侍卫拦住,没占过丝毫的便宜。
就算没有人挡在前面,琉菲也不怕,她有一身的武功,皇后虽然会一些弓马骑射,跟她比,却是小巫见了大巫,不值一哂。
其实,她很想让皇后进来和她打一架、然后,皇后就有了理由贬她入冷宫,总比日日与哥舒达温柔相对的好。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就是温柔似水的情刀。
锋利的钢刀,砍在身上,至多不过是流血留疤,温柔的刀,却如拳头打在棉花上,纵有万分的力道,也被卸去了。
如果没有青音在前,琉菲或许真的会接受了哥舒达,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温柔而又真心的宠爱。
每隔十日,哥舒达便给他一纸信封,那里面,是哥嫂传给她的消息,是两个孩子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只是,每次写信的都是宁黛,琉云对她,没有只言片语。
琉菲不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诉与谁说。
卓一白走后,便没了消息。
她每日里能够见到的人,只有哥舒达和几个宫女太监,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皇宫内苑。
有几次,她去御花园,远远看到别的嫔妃向她走来,都被侍卫拦了开去。
后来,她再来御花园的时候,就发现,整个御花园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欣赏风景。
琉菲虽然知道为何,却觉得心中堵得慌,去御花园的兴致,渐渐淡了。
后来,哥舒达带她去了两次草原狩猎,却不肯让她单独骑马走开,身边围的人有百人之多,射猎来的猎物,也都是事先被人下过迷魂药的,动作迟缓,一箭便中。
此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打猎,就是哥舒达说了,她也是兴趣缺缺,最多御花园内的池塘钓钓鱼罢了。
整个后宫,无人不知,德妃娘娘得皇上专宠。
时间似剑光,一闪而过,有的人,却因这剑光刺得伤痕累累。
转眼到了迁京的时间,迁京是一件大事,单说皇宫中的宫女太监,就有几千人,更不要说大臣们的家眷。
若是平常人从西罗京城到宋京都,最多不过两个月。
但是,这么多人,怕是没有半年,到不了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皇上似乎心情大好,带着德妃不时出外走走,倒似游玩为重。
登基一年来,哥舒达的雷霆手段,诸位大臣,早已领教,都对新皇有几分忌惮,不敢太过违逆,哥舒达也越来越专制,无人敢触其锋芒。
这一走,还真的走了五个月,而京城的皇宫,也已经重装完毕,有宋国的风骨,也具西罗的神韵。
重回故里,琉菲感慨万千,复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为了能够救皇上于水火中,她隐忍再隐忍,终于等到了哥舒达开了口,将皇上和诸位大臣们贬为庶民,并发给银两,在草原深处安了家,只是周围有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只是,军营和青楼里的皇妃,宫女,大臣的家眷们,她却无能为力了。
其实,就算救了他们又如何,没了贞洁的女子,即使活着,也与死了无异。
趁着他们安排箱笼,哥舒达带着琉菲出了皇宫。
琉菲不解的问道:“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哥舒达的笑容,带着无尽的温柔。
两人均是寻常百姓装扮,除了相貌过于惹眼,并无其他,虽然路上很多人投来目光,却被哥舒达身上自然而然的王者之气所逼退。
来到将军府前,琉菲才醒过神来,这是她的家,她回家了。
只是,物是人非,爹爹不在了,哥哥嫂嫂带着孩儿们躲在清音谷,府中怎可能见到一人,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走上台阶,琉菲愣住了,门房竟是原来的阿福。
阿福显然是认出了琉菲,闲适优渥的宫廷生活,使得琉菲不曾被岁月留下半点痕迹,怎么看,她都不像近三十岁的女子,顶多也就十八九岁而已,只是,要比十八九岁的女子,多了一抹成熟妩媚的韵致,只一眼便再也不想移开视线。
看阿福愣呆呆的看着琉菲,哥舒达恼怒的轻咳一声,阿福立即回神,这人,应该就是当今皇上了。
心里想着,腿就软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抬头。
哥舒达伴着琉菲向院中走,直至走院子自不见人影,阿福还不敢抬头起身。
琉菲一路走来,发现院子里全都是原来的家仆。
哥舒达嘴角牵着笑意,云淡风轻的说道:“将军府所有的人都找回来了,只是你那些姨娘和庶子女,不知所踪,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们回来,所以,就没有再找下去,如果你希望他们回来,我派人再去找就是。”
“哥舒达,你不必这样做的。”琉菲觉得他的温柔,像是一座五指山,压得她动也不能动,她已经,没有抽身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