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白,这京城怎么到处挂着大红灯笼?”
“今天是皇上大婚的日子,怎么会不热闹。”街边的小贩的端来两碗杏仁茶,笑着搭话道:“一看你们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皇后?”琉菲楞了一下,脱口道:“他不是娶了袁朝英吗?”
“番邦女子怎么能做我们西罗的皇后,更何况,我们西罗现在是天下共主,皇后只能是我们西罗人!”
小贩的语气,透着自豪,琉菲心下黯然,这就是战败国与胜利者的差别吧。
卓一白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只是没有告诉琉菲,觉得没必要。
卓一白付了铜板,两人起身离开,走了几步,琉菲低声道:“卓一白,我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菲儿,你哪儿不舒服?”卓一白立刻蹙起了眉头,紧张的看着琉菲。
琉菲叹了口气,卓一白,对不起,此生,我只能负你。
“没什么,我只是听了小贩的话心里不舒服,我们走吧。”
“菲儿,打听消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从前在这里买了一个院子,我们先去看看,如果问题,我们住到小院去,总比这里安全得多,你说怎么样?”
琉菲点点头,来到西罗之后,她是两眼一抹黑,哪儿都不认识,如果没有卓一白,她现在一定很狼狈。
原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才,现在才知道,原来的自信,都源于别人为她铺好了道路,她只是一棵长在温室里的玫瑰花,一旦经历风雨,便会四散凋零。
还好,小院里看房子的夫妻还在,看到陌生人造访,警惕的询问。
却不料原来是主子来了,两人赶紧把他们让进来。
一番询问之后,卓一白大致了解了京城的情况,和琉菲一对视,微微颔首,一起笑了。
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彼此的想法,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卓一白很是喜欢这种感觉,琉菲的玲珑剔透,只属于他。
“菲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行李取来。”
夫妻俩只知道卓一白生意人的身份,所以,他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太多。
看房子的夫妻姓丁,老丁在四十几岁的年纪,因为西罗京城的风沙大,他的脸看起来沧桑而又厚重,刀刻一般的皱纹,黑红色的皮肤,透着老实憨厚的劲儿。
卓一白走后,琉菲闲着无事,房前屋后的转了转,发现这个小院,地处偏僻小巷,巷子幽深安静,少有人至,不禁暗暗点头,这里的确是一个隐身的好地方。
老丁夫妻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红的绿的紫的,飘着淡淡的清香,煞是好看。
这个小院,有四间正房,三间厢房,两间耳房,后院是厨房,柴房。还有一个小小的后门,方便到运送一些不好出入前门的东西。
四间正房,有两间卧房,一间书房,进门是个小厅,没有什么奢华的布置,干净而已。
老丁夫妻已经开始忙碌,一个收拾房间,一个烧水沏茶。
琉菲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帮忙,夫妻俩哪里敢让她帮忙,忙不迭的拒绝了。
琉菲无所事事,又不能出门,只好屋里屋外的瞎转。
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见卓一白回来,琉菲有些心慌,这段路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不会出事了吧。
越想越觉得心乱,琉菲跟丁嫂说了两句,赶紧出去寻找卓一白。
琉菲凭着记忆顺原路向回走,应该不会错的,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大宋京城的街道是都是直来直去,就算建筑都一样,你也不会走错,因为每一个院门都有明显的门牌号码,据说,这是皇上采纳了琉云的建议,特地命京兆尹督办的,自从有了门牌号码,的确方便多了,就连捕快们抓人都方便多了。
西罗京城却不是如此,西罗的街道,曲曲弯弯,好像迷宫一样。
琉菲怔怔的站在街边,这条路,好像刚才走过,街边的胭脂铺子门口,有个卖瓜的老汉,不会错的。
怎么办?是回去,还是去客栈,她好像真的找不到路了。
出来的时候,也忘了问那是什么地方,客栈的名字,她也没有记住,有卓一白打理这些琐事,她根本不必操心。
一瞬间,琉菲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菲儿,菲儿。”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琉菲觉得,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温暖动听的声音。
“卓一白,我以为我找不到你了……”琉菲有些哽咽,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她一定早就哭出来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委屈过。
卓一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得无法自持,菲儿需要他,菲儿需要他!
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头,卓一白只是默默牵起了她的手,虽然引来很多人的侧目,他不在乎,他只在乎琉菲对他的态度。
回到家,丁嫂已经做好中饭,看到二人回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太可怕了,这个男子是谁?为何会对主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吃过饭,卓一白亲自送她进了卧房,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出了房门,他要去打听皇上和琉云的下落。
这段时间,琉菲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就像是拉满的弓,只要稍微再加一点力,就有可能会崩断。
虽然卓一白总是想尽办法逗她笑,却无法做到让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她点击儿女,惦记家人,怕是最惦记的还有青音,唯独,没有他卓一白的位置。
或许,这一生,他都不会有机会走进她的心里,偏偏,他就无法放弃,只要能看到她,其他的,都不在乎。
心事重重的卓一白走在大街上,步履沉重,满目凄惶。
琉菲,看不到这一切,卓一白走后,她就睡着了,这段时间,她一直睡的不安稳,今天,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卓一白回来唤醒了她。
“菲儿,醒醒,吃饭了。”
“师父,别吵我,我还要睡……”卓一白一滞,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人们常说,一个人,最容易在两种状态下泄漏心事,一个是酒醉,一个是梦中。
始终,她心里那个可以依靠的人,都不曾改变过。
不是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吗?为何,菲儿的心就那么难以进入呢?她的心,比铁石还坚硬。
“菲儿,醒醒,醒醒……”
琉菲终于醒过来,睡眼迷离的看着卓一白,心中万分失望,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梦而已,他真的已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胸口有种闷闷的痛,一时间竟忘了开口说话。
“菲儿,水已经打好了,你洗洗脸,就出来吃饭吧,我有事情跟你说。”
琉菲骤然清醒,“卓一白,你是不是打听到消息了?”
“先起来再说,我到外边等你。”卓一白转身出了房间,眼底一片黯然。
琉菲很快走出来,卓一白伸手一指,“坐吧,吃过饭再说。”
琉菲哪有心情吃饭,她只想快点知道事情到底有没有眉目。
“菲儿,你不吃饭,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我吃,吃饱了以后你可要告诉我。”
“嗯,等你吃过饭,我们到书房详谈。”
琉菲吃饭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只是,这一碗米饭刚吃完,卓一白又递来一只鸡腿,不满的抬头看看,却见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不吃掉这只鸡腿,休要让我说什么,只好风卷残云般的吃光鸡腿。
“好了,我真的吃饱了,卓一白,你就告诉我吧。”琉菲撅着嘴,含怨带啧的眼神,不自觉的撒娇,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卓一白心头一软,本想放弃的心思,又潮水般的漫过了防线,起身道:“好,我们去书房。”
两人进了书房,卓一白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来到书桌前,摊开纸张,开始写字。
身处西罗京城,说不定处处都是眼线,所以,他不敢大意,写一张,烧一张,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琉菲的脸越来越白,哥舒达好狠的心,竟然把皇室女子和豪门贵妇,小姐都送到了妓馆,皇上和哥哥他们,被送去了放羊。
哥哥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没有受过苦,放羊,他肯定不能胜任,那么,做不好的后果,就不难想象了。
“卓一白,这些消息可靠吗?”
“菲儿,这些消息,是我花了两万两银子买来的,绝对真实可靠。”
“卓一白,以后……我会还你……”
“菲儿,你要还我什么?银子吗?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那些黄白之物,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所以,不要再许诺什么。”
琉菲低下头,这段时间,只要面对卓一白,她总是词穷。
“菲儿,不要多想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是打算先去救谁,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最想救得人,当然是她的哥哥,只是,哥哥他们不在京城里,大宋的皇妃们,在西罗做了妓女,太……
“卓一白,他们都在京城青楼吗?”
“不是,他们分为了三部分,一是西罗的军营,再就是京城的青楼,一些年纪大的,则是去了皇宫,做了苦力,据说,林贵妃他们,就在西罗皇宫。”
“这么说,我应该去西罗皇宫走一趟了。”
卓一白摇头表示反对,哥舒达刚刚大婚,西罗皇宫一定戒备森严,林贵妃等人虽然做了苦力,性命无虞,就不必太过挂心,最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是那些在西罗军营里做军妓的那些女子。
只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卓一白,你说哥舒达为何这样做?”
“他就是想羞辱我们宋人,现在大宋的百姓已经开始接受西罗的统治,而他们原先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妃们,如今却成了最卑贱的人,就算是有人想救他们,能救出来他们,也无法洗刷他们的污点,以后,他们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哥舒达的手段,我们望尘莫及。”
“卓一白,我要去找哥舒达,我要去问问他……”
卓一白一把拉住琉菲,正色道:“问他什么?菲儿,不要莽撞行事,身居高位者,他想的就是如何让百姓臣服,让敌人忌惮,胆寒,现在,他做到了。换个位置想一下,如果是我,或许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菲儿,你要想清楚,这么多人,我们不可能都救出来,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就算你的哥哥,我们也不是很有把握,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放牧。”
琉菲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哥哥你在哪儿,我要如何做,才能救你。
“菲儿,不要哭,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会把你哥哥救出来的。”卓一白轻拥琉菲入怀,温柔而又坚定的安慰着她,并做着保证。
陷入痛苦中的琉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卓一白的怀里,是以并没有挣扎,她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今晚所听到这些惊心动魄,耸人听闻的消息。
“菲儿,哪儿也不要去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接着出去打探消息。”
“我呢,我就要在这里等你回来,什么都不能做吗?”
“当然不是,我明天上午拜见的那人很重要,他现在是西罗大理寺卿赵宝民的内弟,从他那里,一定会知道一些消息的。”
倏地,琉菲心中一动,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青楼,或者,她可以和卓一白到青楼走上一趟。
只是不知道卓一白会不会同意,一个女子去青楼,不是谁都能理解和接受的。
踟躇片刻,琉菲终于开了口,这时,她方才发现,自己一直靠在卓一白的怀里。
脸一红,向后退了几步,“卓一白,我想,有个地方,最适合打探消息,我们今晚就去试试如何?”
卓一白会错了意,以为她说的是皇宫,不禁变了颜色,皇宫,现在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绝都不能去,哥舒达天下第一的名头,绝对不是虚的,合他们二人之力,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菲儿,我们现在不能去那里,哥舒达心机颇深,阴晴难测。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宁愿陪着你……”
“卓一白,别胡说,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