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痕跟雪尘公主私定终生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用不着含蓄扭捏。
伸手要来夜痕当宝贝似的公主亲笔信,上邪烈看过,上面帝王看中的话不过两句,余下的尽是小女儿思郎之心。
“此事乃雪尘与夜蓝国事,定会有折子报来,你小子可得给朕收敛着点,御龙卫的操练不可懈怠!”
“陛下放心,臣自知本分!”
赫连宝雅的信发出不久,公主的鸾驾便由雪尘圣京起程。雪尘圣京至夜蓝皇城,路途可谓遥远,河上行船,山中绕行,然,这一切对于心心念念盼见情郎之人来说,算得了什么,纵然路再远,再难行,亦无可阻挡。
盛夏繁花似锦,虽已踏上夜蓝的土地,却可领略不同的夏日风采。时间在脚下悄无声息的流逝着,由盛夏走到夏末,又由夏末走进秋初,却在再有半月即将到达夜蓝皇城时,天马山庄有急信传来。
邵云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冷似寒冰,唤随从拿来纸笔,钢劲有力的墨迹夹带着主人的怒气焦心。
“速将此信用飞鹰传往赤焰分号,此事给我查实清楚,绝不能有半点纰漏!”
“是!”
“慢着,通知下去,令前、后两位叔叔带一队人马继续保护公主鸾驾前行,余下人随我去赤焰!”
“主子不进夜蓝皇城?”
“来不急了,我必须赶过去!此等大事,夜蓝定会有耳闻,命人再给我送封信到南郡将军府,定要亲手交给楚天易!”
“是,属下这就去办!”
房门关合,邵云峰起身走向窗口。此时邵云峰的冷绝对比这秋夜要冷上百倍。到底何等大罪会让赤焰最大世家遭如此大难,三支族脉被抄斩了两支,斩首竟然还嫌不够,暴尸林中何等的狠辣歹毒。那丫头的脾气,从她小时候就能看到大,她如何受的住,如何不发疯发狂,虽有李筝陪在身边,他这个做大师兄的还是担心李筝劝不住她。
普天下能制住那丫头的除了师傅他老人家,便是枫儿。可是,师傅在不在圣山不得而知,就算在亦是远水解不了近火,至于初为人母的枫儿,怎能让她弃娇儿不顾赶去赤焰。
南宫世家相来与月泽慕容皇族有交情,清扬得知此事定会速速前往,想至此,邵云峰心为之一颤抖,满门抄斩,此等大罪,除了通敌卖国、谋反做乱还有何罪会动用如此极刑,难道赤焰帝会因为南宫世家与月泽皇亲交情菲浅而图生歹心?不会,南宫世家在赤焰的地位,绝不是一个交情菲浅就能定罪的?
南宫世家的一家之主南宫广为人爽快、大气,生意场上朋友众多,他家老爹亦与之相熟,更盛赞老爷子是可交之人。江湖上,南宫广的面子亦是够份量,江湖人更颂雅号及时雨。足见此人善结交侠义,其友五湖四海皆有。此等胸襟胆荡之人,竟遭如此毒手,他这个外人都想不通,心叫屈,那丫头又该如何!
“翎儿这丫头与你们甚是不同,更别说世间那些个普普通通的人,除却枫儿不提,翎儿的天姿难得一见,可这丫头的脾气?”
“我们几个中,师傅骂的最凶,敲打最重的就是那丫头!”
“唉,你们只看到了师傅如何敲打她,师傅是在管制她的烈性,更为将其定于正路!”
“正路?哈哈哈,师傅,您老人家又糊涂了,妖儿可是您的徒弟,她若入了邪门歪道,您老人家不就成了邪教教主了!”
“臭小子,你巴不得师傅成邪教教主是吧,你们好成邪教小兽?”
“师傅担心翎儿收敛不住烈性,最后做出恶事?”
“不仅仅是恶事,翎儿命格虽不及枫儿,亦是有来历的。师傅多年苦心,为的是将其骨血中烈性剔除磨掉,可是,这孩子命格如此,不是师傅所能扭转的,云峰,你是大师兄,若有朝一日翎儿有难,你定要第一个前往守护于她,凭借翎儿的本事师傅不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师傅担心她烈性爆发,会毁灭生灵啊!”
“是,师傅的话,徒儿谨记于心!”
“师傅,真的还是假的啊!”
“哼,臭小子,你也给老夫记住了,云峰第一个,你小子就第二个,速速赶去护好翎儿!”
“噢!那李筝跟天易呢!”
“就你多嘴!”
往事沥沥在目,师傅的话一字不漏刻在邵云峰心里,那日,枫儿跟翎儿去了青湖,他们四个则被师傅叫进房中,便有了此番话,想来那时师傅就算到了南宫家终会遭遇浩劫,听师傅言语之意,他老人家定然施法化解,无奈翎儿命格奇特,更深有来历,至于何种来历,只有师傅他老人家一清二楚。最后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无解,所以师傅才会要他牢记,凭天马山庄之力,赤焰有大事发生定瞒不过他,而青扬身为小王爷亦会从其父王那儿知道南宫家的惨烈。
当日青扬问及李筝跟天易该如何做时,被其二人齐声斥骂,师傅虽未答,可是看向李筝时的眼神别有深意,现在想来,李筝一直陪在翎儿身边,早在师傅妙算之中。至于天易跟枫儿,尤其是枫儿如果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赶往赤焰,她绝不会轻饶欺负翎儿,让翎儿成为孤儿的恶人,血债不但要用血来偿,更要连本带利,百倍千倍的讨回来,这便应了师傅那句毁灭生灵?可是,有仇不报绝非圣山六子做派。
一声轻叹,邵云峰挥袖间,窗户嘭然关合,师傅的话他牢记,将他师妹陷于恶境的奸人,他绝不会放过。
雨,似银亮蛛丝将整片天地网罩其中,随着云层涌动,天地渐入暗沉,耳边隐约传来闷雷轰响,一场大暴雨即将到来。
官道上,一驾双骑马车奔驰着,车轮卷起层层泥花。车厢内催促声不断,车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赶车男子不但未应,反加紧催赶着马车,大雨来前一定要进城。
“师兄,你再不进来我可出去了啊!”娇声威胁,惹得赶车的男人宠溺柔笑。
“乖乖在里面坐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进城了!”
“呵,进不进城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再不进车里来,非成落汤鸡不可!”
“哈哈,落汤鸡就落汤鸡吧!”
“那怎么行,万一着凉了呢!”
“你师兄这身子骨还能着凉?只要你好……嘶,真是不听话啊,赶紧回车里去!”
“我不,雨又不大,我陪着你,蓑衣给我点!”
“你啊……”
“你啊,就是拿我没办法,是吧,我替你说了!”悦耳声中,红发少女紧紧靠在了蓝衣男子身边,“师兄,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啊!我现在都不敢想师姐,更不敢想小宇儿!”
“为何?”男子温言柔语,单臂驾车,腾出的手将小女人揽进了怀里,蓑衣几乎全披在了女人身上。
“怕想的太厉害,叫你调转马车往回赶啊!有师姐跟小宇儿天天陪在身边,姐夫可美死了!”
“你啊,现在赶紧多想想见到家里人后该与他们如何相处!”
“有什么好想的,我打小就跟爷爷,还有爹娘亲,其他人不稀罕我,我也不待见他们,只要不惹我,大家相安无事。要是敢惹我,哼,我可不是以前的南宫翎!干吗这么看我啊!”
“不相干的人他们稀罕与否根本就无痛痒!”
“呵呵,我就知道师兄会这么说!”
“先别高兴太早,我的话才说了一半。”见妖儿瞬间揪着眉头,嘟起小面嘴,一幅威胁的样子,李筝揽着佳人的手臂紧了三分,“圣山的一切都那么真,而这人世仿佛蒙着一层薄纱,正如枫儿跟你说的,人心难测,明明对你笑脸相对,骨子里却暗藏不轨之心,尤其你这见火就着的脾气,师兄只想让你遇事先忍三分,待看清看明再决定断,翎儿可应下?”
“噢!”佳人点头,随即仰起小脸,皮笑肉不笑的威胁起来,“师兄,是不是师父下山前偷偷跟你说了什么,好实交待啊!”
娇颜近在咫尺,看了十年,守了十年,不知几时起他才恍然,身边佳人他非但看不够,反将自己越陷越深,即便一辈子不出山,一辈子不认祖归宗、没名没份,他亦心甘情愿护着她、守着她。若不因为此,他又怎会那般痛快应下师傅的重托,他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疼爱翎儿。
“师兄!”
耳边母兽吼,李筝飘浮的心神被扯了回来,未等张嘴,便被佳人定了罪名,一定是师傅背着她格外说了什么,要不然为何不赶紧应她,还敢给她神游。
“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不对,我的翎儿从前就没讲过理!”
“啊,大胆师兄,竟敢变着法的骂我,吃我一掌!”
“本师兄怕你不成!”
风雨中,马车上,男人迎躲着小女人挥出的拳掌,笑声悦动,与这阴沉的天格格不入。只有李筝心里清楚,离家越近,师傅预言的灾祸亦会越近。翎儿,我的翎儿,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即便真的是血雨腥风、毒计重重,他亦要相依相守、不离不弃,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