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神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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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做神仙其实很疼

那年我仙根初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张白色云床上,周身无一处不疼痛。身边有个五六岁小仙童,穿得也是一身白,圆呼呼似个肉包子,原先在打盹,听到响动见我醒了,兴高采烈喊:“醒了醒了!星君她醒了!”一溜烟跑个没影。

虚弱的开不了口唤他留下,只得静心吐纳,不想发现原先那颗顶红的凡人内丹,居然成了粒玉气流转的仙丹,联想及全身刀劈斧砍的疼痛,所处这一片洁白的环境,灵台清明的想到,莫非我是兵解成了仙,兵解嘛,虽然不够白日羽化来得体面,好歹也是成了仙。上苍垂怜,可算修成正果,书里怎么说来着,可以逍遥天地了。

强忍疼痛支着身子做起来,原本覆在额间的一方湿巾便落在膝上,伸手欲取,看见自己露出来的一截胳膊,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心想,这么大动静的兵解,真是不容易。

这时肉包仙童已颠颠跑回来,身后跟了个衣衫不整的男仙,亦是一袭白衣,边走边系腰带。这可是我第一个见着的成年神仙,目如含章,长及腰际的黑发松松扎了根绳,动作行云流水。想了想,觉得真是神仙风采。

那男仙嘴里问肉包子:“当真这么快就醒了?”一边快步走到我床前,看见我坐着四下张望,又说,“果然这么快就醒了。”

我堆出个笑看他,心里惴惴这张脸跟着兵解的时候留了疤,没好透,笑起来吓着神仙。虽说一个神仙,在我心里,是觉得断然不会被一张毁了相的面皮吓住。

不料男仙见我朝他一笑,直直退开一步,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揉揉自己太阳穴,半是苦笑朝肉包子说:“少真,你又变个方子逗我。”我尴尬的不知是否该换个表情。

叫少真的仙童伸出肉呼呼的手扯他衣袖,说:“星君,你再看清楚点,真不是少真施的法,真不是。”

听肉包子连唤了两次星君,琢磨现下是飞升到了某位星君的府邸,哆哆嗦嗦开口:“这位星君,我……”忽而发现不知说些什么,只记师尊唤广成子,不得已硬着头皮道,“在下师承广成子,号元霄,有缘得见仙颜,额,星君,我我,记不清了……”这话说的十分忐忑,咬了几次舌,身子似乎也没好透,说话时血气一阵阵从嗓眼涌出来,嘴里泛着腥甜。

他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来,愣了愣,终于面上绽出笑颜。他这一笑,笑得春风和煦,三千繁花皆开。以往在凡间修道时,我看那些泥塑画像,一个个俱是宝相庄严不容侵犯,以为天界是个薄情寡欲的地方,那些神仙定然也不苟言笑,却没想初见的这位星君便笑得如此灿烂,如此招桃花。

他矮身坐到床边,细细端详了一会,眼神落在我不忍卒看的胳膊上,敛去方才笑意,面带惋惜睨了好一会,终于和蔼道:“不碍事的,你刚醒,头有些昏也正常。广成子,我想想,是崆峒山的广成子吧,我倒不清楚他有你这么个小徒弟。以前的事等你好些了再想,想得起便罢,想不起也没关系,大抵你现在算是我的徒弟,忘了他教的东西也好。”

我被他刚才瞧得心虚,手瑟缩的往袖中藏了藏,又点点头。当真如他所说,头一动昏得厉害,原来兵解这么大后遗症。

星君又将手点在我额间探查灵识,我紧张的全身僵硬,闭目任由他检查,生怕查出一丝纰漏,将我打包遣回凡间。凡间是没什么不好,但好容易兵解又累得受了如此重的伤,就只在天界躺了一遭,委实不甘心。

好在不一会他收回手,道:“身子已没什么大碍了,我早先还担心你这么一睡不醒,占我一张床。”替我把被子掖好,顿了顿,“你刚说你叫什么?”

想他大约准备将我上报仙籍,期待不已道:“弟子唤元霄。”

星君皱皱眉头,我揣摩是觉得这号不好,果不其然过一会他便说:“你既然是做我这里的仙,却同司膳的一位仙子重了名,瞧着不妥。我替你改一个,你看好不好?”

我诚惶诚恐道:“好,好,自然好。”

他露出个得意的笑,道:“近日我听了首诗,开头两句是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说的是思慕与久别之情,很是喜欢。我看你的名字便从这诗里取个意好了。”说完笑吟吟的看了我一眼。

我默了默,见他的笑容有些古怪,疑心以后要叫芙蓉,心下一凉,又疑心神仙都是他这副没正经的模样,逢人便笑,哀婉了一番。

星君见我不答话,问:“怎么了?”

我暗忖芙蓉这名字委实不佳,终于说:“星君给我取的名,我本应感恩受了,只是……只是芙蓉……却实在不喜。”

星君一愣,抬手轻轻敲了我脑袋一下,笑说:“哪个要叫你芙蓉,我第一个不饶他。这诗里的兰花乃是王者之香,我很喜欢,你就叫兰越吧。”

我看着他不期然的亲昵举动,感到神仙果然不忌男女之别,豁达得紧,揣度他说喜欢兰花,又给我以兰为名,心内小小欢欣,道:“谢星君。”

他摆手谦虚道:“不必谢,不必谢。”

一旁的肉包子天真道:“星君真的最喜欢兰花了,给你用这个做名字哩!”

我眼风里望见星君听了这话居然面露娇羞,用袖子遮住脸侧过去装咳嗽,连忙说:“那是,那是,我好福气。”

星君又咳嗽两声,说:“我看你已没什么大碍,先回去了,少真,你好好同她说说我……我们这里。啊,对了,女孩子家身上留了疤毕竟不好,一会你再从丹房里拿两颗丹药给她,就是放中间的那个瓶子。”语毕便转身离去,背影有些匆忙,大约是赶着继续睡觉。

我看屋内一派光明,对天上的时辰心中甚是没底,但看星君同肉包子困顿模样,想来是就寝时分,觉得这位星君居然为我一个兵解小仙从暖床上爬起,跑来嘘寒问暖,委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好星君。

肉包子等星君走后,拾走我膝盖上的湿巾,又端来一盏茶递过,粉雕玉砌的肉脸端着架子道:“君上尊号太白,唔,就是太白金星,名唤天皓,你以后便是太白星君座下的兰越元君,莫给星君失了颜面。”

我正好口渴,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顺了顺气,心里亮堂堂排着记忆里神仙的品级,这位太白星君,在每一本厚重的黄扑扑的神仙谱中,好像位都甚高权都甚重,能飞到他家,我也算是个颇有造化的兵解仙,仙途坦荡简直是只争朝夕,不由喜滋滋应承道:“仙长说的是。”回想他那张颇有姿色的脸面,和记忆里白胡白须的太白金星差了太远,嗤嗤一笑。

肉包子见我忽然笑了,问:“你笑什么?”

我看他小小一个人,觉得说了也无甚,道:“星君他可知道凡间里太白金星的样貌是如何?”

他迟疑的嗯了一声,说:“不是星君这副样子么?”

我笑着说:“不是不是,是个老头子。”用手做了个捋须的动作。

肉包子两根粗短的小手指摸着自己下巴,沉思了会,端庄而严肃同我道:“你可千万别在星君面前提起这事,他最忌讳别人提他年龄。上次说他年老的一位仙君,已在昆仑守了好多年。”

这乃是我上天听到的第一桩八卦,好奇心起,企图凑过去问个清楚,不想牵动伤口,疼了一下,只得作罢,暗忖不愧是仙家,随随便便一个弹指便是万年,看到肉包子天真的样子,忽而问:“不知仙僚仙龄几何?”

肉包子不好意思的绞了绞衣角,说:“我前两天刚六百岁。”

我微张开嘴,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