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倾我一世眷念
凤城财团的希腊分部,凤城遥兮一贯温润俊雅的表情早已烟消云散,声音焦躁低哑,“已经昏迷三天,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便是拼上在希腊所有的凤城组员,我也要把阿姐从海色盟总部弄出来。在这样朝不知夕的情况下,我怎么能够让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苦苦挣扎。万一她就这般去了,你让我情以何堪?”
凤城御按住他肩膀,表情严峻,“我也很焦急。现在首要的是理智,我们在医术上努力多年,阿幸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说不定这是个机会。海色盟的医术在世界上也是遥遥领先,万一他们对幸晴的身体有办法呢?我们再等等。”
“等等吗?”凤城遥兮抬起脸望他,脸上是惊人的雪白和脆弱,“我真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为什么偏偏是阿姐呢?我有多么希望,当年出生时身体不好的是我。是我的话,阿姐就不用那么辛苦努力才能活着。”
世人只知凤城有三子,老大凤城御,老二凤城还来,老三凤城遥兮。却不知老三凤城遥兮有个一母同生的胞姐。在出生时心脏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不堪。而双胞胎又莫名其妙的检查出身上流着奇异血型的血液,让世界上没有适合她,供她替换的心脏。医生说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看命了。故而在世人面前掩去其踪迹,百般雪藏。取名凤幸晴。
看到凤城遥兮自童年后就没在人前显露的脆弱,凤城御如何不知道,这个同生的胞姐,于凤城遥兮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清冷寡情的遥兮,天赋非凡的遥兮,早熟得从来不像个孩子。在十二岁的那年,就坚定的说要去学医。只因幸晴的身体。
凤城御哑着声音,差点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没事的。事情虽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但第一手的消息,会随时从海色盟传出。”
话音刚落,凤城遥兮的心腹允和推门而进,说,“大少爷,遥少爷。有外线进来,是海色盟的当家宛郁成容。”
两人对换一下眼神,海色盟与凤城可谓王不见王,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时找来,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凤幸晴与凤城的关系被发现。遥兮想,又马上摇头否定,不可能。二十年来,凤幸晴完全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每到年底才会回到凤城丹麦老家生活的一个月,也有人扮成她在旁人眼中出现。知道这事的不过是他们三兄弟和凤城家的几个死士,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人想到,凤城会让唯一的女儿在凤城的势力之外成长。
遥兮接起电话,漫不经心的说,“不知成容当家有何指教,今日竟主动来电。”
“我想要遥总几百毫升的血液,遥少爷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出。”宛郁成容说。那血样,与凤幸晴的血赫然一致。
遥兮的手一僵,宛郁成容是喜欢阿姐的吧,否则不会明知不讨好,还是找上他。面上的笑容便参了几分冷意,“如果我的条件是让海色盟退出军火制造这一块呢?”
对面沉默。两人谁都知道,军火对自己绝对的意义。手里强大的军火装备才能震慑世人,让各国的掌权者对他们如日中天疯长的势力无可奈何。若失了这一块,后果不言而喻。
宛郁成容的沉默让遥兮痛苦的感到忌妒,宛郁成容若一口回绝,自己的心里反而会庆幸,这样浅薄的喜欢,阿姐必定不屑一顾。可是他的沉默,可能答应的前奏,让这爱深沉起来。阿姐会动心的吧。
遥兮轻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只是想试试看那女子在成容家主心中的意义而已。既然成容家主首次找上凤城,我自然会卖这个面子。只是海色盟就此以后欠凤城财团一个人情。还有,日后海色盟若要对凤城出手,请事先告知。”
“没问题。”宛郁成容一口应承。
这个条件,貌似胃口很大,而他永远不会用上。遥兮想,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设计身边的所有人以换取最大的利益,但不会将任何可能的利益建立在阿姐身上,哪怕,那条件,真的很诱人的。因为那样的话,会玷污他心中最后的一块净土。
像是在黑暗与光明间穿梭,四肢寒冷僵硬。就这样睡下去,不要那样辛苦的活着,凤幸晴想。可一直有道炽热绝望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在这漫无边际的寒冷中愈发火烫。不是遥兮,会是谁呢?恍然间又想到多年前的清晨,立于雾气中有着翠绿眼眸的少年。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是到了地下,她也不知道怎样去寻找他。若是能够醒来,她要告诉他她四年里的思念。凤幸晴费力的睁开眼睛,只看见雪白的墙壁。她轻轻地转过头,就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累得气喘吁吁,无力继续。
床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宛郁成容狂喜的看着凤幸晴睁开眼睛又闭上。随即手指动起来,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他伸出手,回握住她。
“你叫什么?”凤幸晴挤出几个字,喉咙有如火烧过,嗓音嘶哑破碎。
“你安心养伤,所有的事情海色盟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叫什么?”凤幸晴固执的问。
“宛郁成容。”
宛郁成容。世界极道的头目,海色盟的当家老大,旗下的各路势力不计其数,只手间便可毁掉一座岛屿。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凤幸晴讶然的望着他,分明是初次见到泉水流云般的少年,宛若浑然不解忧愁的王子。怎么会有那样铁血无情、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身份。
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像呵。虽然从来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没有料到,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因为他个名字,是那样的远。遥兮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宛郁成容这个名字代表了怎样的狠辣无情。记得她当初任性的想要一个人在中国V城生活,遥兮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阿姐,这世间的任何人你都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不要去招惹宛郁成容,我便能护你一世周全。对上他,我没有完胜的把握。所以你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凤幸晴颓然的放开手指,只觉得身体虚弱得随时会昏睡过去。
宛郁成容看着她的表情由惊异渐渐沉寂,内心无可遏制的泛起酸楚的甜蜜。她竟然还记得他。在他想起她的时候,凤幸晴偶尔也会想起他。
这样就够了。宛郁成容推开房门走出去,感觉到心荡荡沉沉的往下坠。不痛,却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在海色盟养伤的日子,真的是一段悠闲的时光。
织田千河见她清醒后,已经离开海色盟。
若她再不醒,遥兮肯定要不顾一切,带人攻进海色盟吧。在海边漫步而行的凤幸晴酸涩的想,这个弟弟对她的保护几乎执著得有些无厘头,幼年的遥兮曾说你我相依共命,有你才有我。我的阿姐,我为你而存在。如果世界上没有你,我的存在会很多余。正因这话,她才会努力的想要活下来。
肩胛上的枪伤隐隐作痛,提醒她那日纷乱的枪战和抱着她那双满含痛楚的碧色眼眸。宛郁成容明明是喜欢她的,凤幸晴无比的确信。就像对遥兮会毫不犹豫的为她舍弃生命一般的信心。可打她清醒后,就未见过他的身影。倒是身边各色的人来来去去,衣食、住玩,都是极好的。
莲二双手撑在凭栏上一个轻盈地跃身站在凤幸晴面前。那动作,真的极优美的。
“我真怕你糟蹋我的医术,凤幸晴。就你这羸弱的身体,还敢在入夜时分到海边吹风?”语调淡淡的,不无讽刺。
凤幸晴拢陇肩上烟紫色的披肩,长而浓密的黑发在夜风里划出凌乱的痕迹。“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莲二先生不必过多忧虑。”
莲二噎着。他不想用这样糟糕的语气讲的,可是看到她似乎并不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心情难免冲了点。她难道不知道,她的伤与某人的心情紧密相连。若伤口恶化,他难保不会去掉半条命。以凤幸晴的身体,真的会适合那人吗?表面上看凤幸晴很健康,与普通人的体质相比只是虚弱一点。但在身体的内部却有一丝隐秘的脆弱牵动着全身,一旦爆发,身体将全盘崩溃。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至少目前,控制的还是很好。
“你的身体很奇怪。我平生仅见。”莲二想了想,说道,“以后我会钻研此例,若寻出办法,到时候去找你。”
“不必为我费心。待我伤好离开这里,与这里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继续是极道枭雄,而我继续是一介平凡女子。”凤幸晴微弯起眼睛微笑,笑意温暖亲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时,清澈到透出凉意的眼睛里却流露出疏离的拒绝。只能这么近了。明明是看起来温婉若春花的女子,近了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洌意。
莲二蹙眉思索,这冷意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极像宛郁成容终年不化的冷冽。乍然间恍然大悟,虽然,宛郁成容的冰冷是摆在脸上。但两者本质上的接近,却是不容置疑。
黑色风衣长长的下摆在夜色下扬起。宛郁成容如暗夜王者,以迅捷到诡异的速度接近。他的耳力极好,本打算如往常一般在无人发现时走开,恰好听见凤幸晴清淡的说道你们继续是极道枭雄,而她迟早是会离开。心无可遏制的生出滔天的火焰。你就是这样急着逃离吗,一刻也不愿多呆。你就是这样不喜欢我吗,没有丝毫眷恋。幸幸。
黑色风衣劈头盖脸的仍过去,将凤幸晴整个盖起来,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在黑暗中闪着莹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
“你有没有身为一个伤患的自觉。回房躺着。”
那个清晨的少年明明是清雅无害的外貌,却诡异的有着刀锋般的性子。面对她的时候,亦没有过好脸色。看到宛郁成容不容拒绝的强硬,凤幸晴心里起了叛逆。心中气急,面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罗德岛这般纯粹的夜色,待离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最好是能赶在离开前发生一段花前月下凄美的爱情,才不至于辜负这大好的风景。莲二,你说是不是?”
莲二看着几米开外的老大,心中哀嚎,要是陵襄在就好了。
宛郁成容怒极反笑,一步一步靠近时笑容惊心动魄的妖异,“你是自觉点自己走回去,还是要我用武力帮你回房休息。”
凤幸晴心一横,踮起脚凑上莲二的脸颊,趴的印下一下轻吻。她挑衅的看着宛郁成容,“我是伤患,不代表海色盟有权干涉我的人生自由。就像现在,我想吻他便吻了。”
那个吻,尚带着海风咸涩的气息,冰凉的落在他的脸上。莲二的心葛然一跳,怔忪的侧头望着凤幸晴。真冷漠啊,因为无心,就可以毫无在意的亲吻他么。
宛郁成容脑中的神经趴地一跳,断裂开来。什么理智,什么血腥的极道,都烟消云散。她竟然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去亲吻另一个男人。她若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只能是他,只能是他。
宛郁成容暴怒,一脚踹开莲二,狠狠的拥着她,吻了下去。宛郁成容脑中一片晕眩,她冰凉的唇,竟奇异的温暖他的心。他闭上眼睛狂乱的想,若一切注定要毁灭,那就毁灭吧。他吻着她,她在他的怀里。宛郁成容压下心中激荡的感情,睁开眼睛低头看她。却见凤幸晴渐渐苍白的容颜,染上病态的殷红。肩上结疤的枪伤已然裂开,烟紫色披肩上血迹斑斑。
她承受着他的吻。肩上灼热一片,痛得面色惨白亦不想推开。凤幸晴想,若这样纠缠至死她也是愿意的。
宛郁成容的脸色瞬间冷峻下来。这一生见过太多的鲜血,亲人的、自己的、敌人的,都无法令他动容。她的血,却让他恐惧。从修罗场里厮杀而出的人,竟然会害怕血色。宛郁成容伸出手,指下是温热粘稠的血迹。痛苦地承认,他带给她的,只会是灾难。
再次从昏睡中清醒的时候,天色大亮,不知名的海鸟咕咕地在窗外鸣叫。耳垂上白色的钻石耳钉滴滴地轻声响起来。凤幸晴的手指抚上去,红光一闪而过,代表信号接通。另一方没有说话,只听见呼吸的声音。
这耳钉是她与遥兮联手设计的一个以卫星为媒介的通讯仪器,只有两人的指纹才能接通。在地球最偏僻无人的荒山,也有信号存在。
“遥兮。”
对方没有声音。
“遥兮。遥兮,遥兮……”
凤幸晴有些歉疚的轻声喊他,一遍,两遍,三遍。
对方终于传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阿姐。”
凤城遥兮坐在旋转的棕色皮椅上,黑色丝质衬衫皱成一团,优美的下颚上青渣一片。清隽的容颜疲惫不堪,“阿姐,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我没有坚强到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承受听到你遇险的消息,只能无可奈何。”声音渐渐沉下去,透过遥远的卫星传来。“回来好不好,即使是有危险,也要在我身边,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凤幸晴闭上眼睛,不愿想象遥兮悲伤的神情。
“阿姐,回来好不好,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遥兮。”
此时海色盟总部的顶楼,陵襄盯着屏幕上异常的信号一闪便失去踪迹,反追踪却毫无所获。陵襄迟疑的说,“刚刚阻截到一组不明信号。”旁边的组员笑着说,“谁吃饱了嫌命太长来招惹海色盟?能够在海色盟强大的防护网下入侵的人,放眼世界半只手就数得过来。他们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啦。”陵襄默然。
切断通讯,凤幸晴躺在床上,只觉得满心满眼的倦意。呆呆地望着窗外,只觉得脑中竟比那寂寥空旷的天空更为广阔,心飘飘荡荡的找不到一个着力点。
夜色逐渐逼近,暮色四起。侍从推着餐车走进,恭敬的说,“凤小姐,您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我还不饿,你推出去吧。”凤幸晴摇摇头,随即又说,“麻烦你出去禀报一下,我想在快的时间内回中国大陆。”竟然在吻我以后,就躲起来。宛郁成容,我就不信,这样你还不出现。凤幸晴微微恼怒的想。
消息传出去后,告别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莲二来过,陵襄来过,凤幸晴心底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陵襄神经粗大的提出要用专机相送,莲二赏了他一个爆栗,“你还嫌凤幸晴的名字在极道里不够出名吗?”
直到飞机即将起飞时,才在隐秘的角落看见宛郁成容扬起的衣角。凤幸晴在登机前停住,回头望去。
宛郁成容,如果你追上来,我就留下。
机舱门缓缓合上,宛郁成容一直没有露面。
在头等舱找到自己的座位,凤幸晴难得错愕了一次。
宝生俊久坐在她空座的位置旁,扬起脸看向她。明明是宝生俊久那张稍嫌单薄的脸,炽热而专注的眼神却让她感觉,像极了遥兮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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