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决心当狗的男人
酉时用过饭,飞虎八卫一起热热闹闹的集体洗了个澡。唐果推开木门,靠着门喊道:“贺子,出来,我有话要说!”
李贺正在给轩辕枭搓背,闻言连忙搭了件外衫出了门。
“头儿,什么事?”
“那什么……我要出门一趟,”唐果挠了挠头,补充道:“不能带你们。”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不满的问。
“什么为什么!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唐果察觉不对,抬头才发现,轩辕枭拎着李贺的领子扔到一边,脸已然全黑。
完了。
完了,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三个人僵在澡间外头。唐果紧张的看着轩辕枭,发现这头狼的眼睛竟然开始发绿光……“哈哈哈,那啥……我开玩笑的。”唐果打着哈哈,举起手说:“我发誓,绝对是玩笑!”假的,当然不是玩笑。
“头儿……你真是,无聊!”李贺无力的瘫在轩辕枭的手里。轩辕枭眼睛里的绿光倒是退了,但还是牢牢的盯着他不放。唐果无奈的叹口气,随便挥了挥手:“我说真的老枭,真的没要丢下你们溜号……算了,我先回去睡了。”
唐果本来仍然要和飞虎八卫住在一起,可是卫青坚决不同意,只是笑着但不容置疑的把飞虎八卫丢到客房里去。如今这安排反而给唐果行了方便,最起码他就没有把握在八卫的包围下溜出去,尤其是轩辕枭。轩辕枭当上八卫的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的武功当属第一,而且最擅长追踪潜行,简直就是现代网游里的最佳刺客!在忍耐力方面,轩辕枭根本不像是十七八的少年,所以唐果最提防的就是此人。
待到夜半,唐果躺在床上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灿若星辰的双眼。细细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很好,没有清醒的人。
轻巧的翻身下床,身上是早已穿好的夜行衣,随手把床里头的包袱甩到背上,然后在胸前系好。里面是一些银票和碎银,还有一些药瓶和干粮。其实一旦出去了,食物就不是问题。此行必定要穿过战乱的地方,恐怕都得露宿,还是尽量往偏僻的山里走比较好。
最后从行李中抽出一个木匣,木匣里是一把冰寒刺骨的匕首,赫然就是那把害死了他的凶器。唐果不在意的拿了出来,丢掉木匣,然后把匕首塞进绑脚处。其实无冕王家的武功胜于以一敌百,按他的话说,就是擅长大范围攻击,比如说在战场上,所以他的武器是爹的九层莲塔升龙枪。不过眼前这把匕首也是他的小小兴趣,简单说来他喜欢近身战,也喜欢偷袭加伏击。
准备好一切,他慢慢向门口走去,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停在门的一侧轻轻打开一条缝,凝目片刻……然后静静关上门。
擦!!谁来告诉他轩辕枭没事干嘛在他门口睡觉!!唐果气的脸都青了,还得极力控制自己的气息。要不是自己一贯的谨慎,现在估摸着就已经摔倒在轩辕枭身上了,那个变态!
算了,走不了门我还有窗,所以说古人就是思想呆板,以为守住了门就没问题了……唐果在心里碎碎念,脚下却有如微风,疾而轻的点上窗棂,飘然而下。落地的瞬间闪到角落,巡视一周,然后迅速向一早选好的路奔去。
现在的目标就是雍国最东边的中郡。因为两条河流横穿雍国,所以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渡河,中部有横着的山脉可以掩藏,快到中郡时还有一个山南城,那里现在在苏凌宇的保护下还是自由的,他可以在那里落脚打探消息。他必须要快,因为一旦老枭发现他不在房间,追踪就开始了!
重新回到河岸边,卫青安排好的小船已经静静泊在浓雾中。他喘了口气,跳到船里。力气都聚于手中,于是船蒿仿佛在水面轻点而过,小船却飞一样的向远远的对岸滑去,渐渐被雾气掩盖。
离陆地尚有十余丈,唐果就丢下船蒿,提气跃去。着了地丝毫不停留,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从树丛里小步跑来,小声的嘶鸣着。
“乖乖!咱们这就相依为命逃跑去啦!”唐果顺了顺毛,翻身而上。他眯起眼看了看对岸,双脚一夹,就驾着马狂奔而去!现在不过过了一个多时辰,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足以甩下老枭一大截。雍的官道只修在各个主要城市之间,像眼前的这条四五米宽的黄土道应该是通往哪个镇的吧?好像夏侯河附近有个小镇叫夏侯镇,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唐果感到浑身都快散架了,都快寅时了,希望可以休息一下。
晚上三点钟左右天黑的很彻底,在古代没有路灯更是如此。唐果牵着马慢慢走在路上,感到有些心悸。为什么这么死寂?连夏天最常听见的虫鸣都没有……走了有一刻钟,唐果终于看见了小镇的影子,精神刚振奋一点,却在快进镇子的那一刻心沉到了谷底。没有家禽和牲畜的叫声,没有狗的吠声,没有光……鼻端是一阵阵的焦臭味,还有腐尸的味道。
唐果上一世自然是从未见过死人,这一世虽见过血却没有杀过人,不过即使这样他也猜得出,这里只怕已经是座死镇了……杀人放火的,是哪一边?唐果不会因为雍擎就觉得义军就是纯粹的仁义之军,要知道两军对垒下,为了不给对方留下喘息之地,放火烧掉村子是最极端的做法,至于村里的老弱病残……只要百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希望这是雍年干的。唐果疲惫的抹了把脸,骑上马想快点离开这里,两边的低矮民房在夜里只是一片黑影,在月下就像坟墓一样,他不去想马蹄会不会踏过尸骨,会不会还有人生存,这个世道,如果大国之间没有办法统一或者互相制衡,就永远不可能存在所谓个人的幸福。
辰时,唐果把马寄放在汜水镇的无家商铺那里,此处已经在雍擎治下,尚算平静。出了镇往左拐走官道就能通往马下城,如果不走大道,往右拐一点就是直通往东边的连绵山脉,唐果就要从这里进去。同一时间,轩辕枭已经穿过夏侯镇,迅速追上唐果的步伐。
九月中旬,山里气候却十分多变。山脚还十分闷热,蚊虫甚多,到了山顶处又寒冷异常。唐果已经在山里待了一段时间了,仍然适应不了。
白天热得受不了也不敢脱衣服,还要在身上脸上都抹上恶臭的驱虫药,晚上冷的不行还不能随便生火,除非找到安全的地方。干粮吃完后就开始了打野食的日子,这种时候他才有点犹豫要不要不躲了,干脆和轩辕枭一起走轻松些。打些野鸡兔子獐子倒是容易,可是顿顿吃缺少调料的烤肉实在让人受不了,偶尔想吃些水果又识不得山里的东西不敢乱吃……楼要是知道自己为了寻他这么辛苦,不得心疼死?唐果不由嘿嘿的笑出来,好像这种辛苦也减轻了一点。
把打来的獐子在河边处理干净了,回到树下小心的用火石生起火来烤,剩下的两只奶兔子熏成了肉干,留着做干粮,一旁好不容易采来的青葡萄用宽叶包起来。虽然这种野葡萄很酸,但是有鸟啄食的痕迹,至少可以吃。要是再不吃些水果,他怕自己会便秘而死!
吃完了午餐,唐果熟练的把生火的痕迹盖掉,毁了一切有人停留的痕迹,查看了一番,才迅速的背起包袱走人。轩辕枭离自己不会太远了,要快一点。真要说起来,老枭应该不知道自己要去中郡,因为他从来没和他说起过,老枭纯粹是跟着自己的气息来的。
“这丫哪里是狼啊……根本是条狗!”唐果气急的嘀咕着。本来山里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不像现在这么逃命一般。前几天,他想起自己没有带葡萄走,就往回奔去,想找到那株葡萄藤。结果就在刚摘了些准备走的时候,发现轩辕枭窜了过来。离他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足够让唐果紧张万分,还好葡萄藤挡住了他,也掩盖了气味。随后他就不得不离开一早探好了的道,走另外一条。
这种日子恐怕不到他被追上就不会停止。其实轩辕枭已经追来了,唐果根本不必要还躲着,问题是他的外形太过打眼,性子又太黏,唐果实在不想冒险。该怎么办?
九月底,气温已经有些低了。唐果仰头看着眼前的高山,弯起淡淡的笑,翻过这座山,就离山南城不远了。他屏息调度五感,发现轩辕枭的气息已经在身后不远处。他皱起眉,眼中有着不耐烦的狠戾,脚步如飞上了山。几天前轩辕枭终于发现了他的身影,这也是因为下山的路很窄而致,可是从那一天起,这人的气息就一直不远不近的在身后,虽不现身,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的存在……实在让人不耐!
马上就要到山南城了,不能让他再这样跟着。唐果有了这样的认知,心里打定了主意。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攀上山顶,唐果向一处山崖走去,山顶的风凛冽肃杀,吹面有如刀割。他顶着风头移向崖边,在靠近时被一个人狠狠拉进怀抱!
“抓到。”漠然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在耳边,带着一阵热气。唐果顿时怒火万丈,他双肘向后猛击,然后趁轩辕枭本能的后退时拔出匕首割向他的颈子。轩辕枭一瞬间想要抵挡,但又立刻垂下了手,只盯着唐果不放。唐果看着眼前一脸固执的男人,粗喘着死死停住了手,又慢慢放下。
“……轩辕枭,这不是我们平常的追踪训练!”唐果大吼道:“你以为抓到了我就可以了?我是故意的!我说了让你们都不要跟来,这话难道是放屁,啊!?你身为八卫的第一人,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吗?!”
轩辕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只憋出了一句话:“是你说不离开的。说谎!”
“我……”唐果心虚的噎住了。的确,是他骗这个人在先啊。他烦躁的挠挠头,狠下心肠吼道:“如果你敢从这里往下面跳,我就让你跟!”可是在看到高大的人影竟然真的开始向悬崖边走时,心,乱了。
轩辕枭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犹豫或者愤怒。在他看来只是个交换条件而已,很公平。而且他有武功在身,悬崖……没什么吧。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个笨蛋!!!唐果大吃一惊,来不及反应就甩出了飞虎八卫随身带的精钢锁,出于一种习惯的信任,他知道轩辕枭一定会抓住。果然,悬崖下一丈处,轩辕枭单手攀着锁链,险险的悬在空中。
“我拽你上来,你就乖乖回去。”唐果僵硬的说。
“不。”某人仿佛站在平地上一样,还在坚持。
“不回……那我就放手!”唐果说着还松了松链子,轩辕枭顿时下滑了几分。
“不。”轩辕枭只是仰头望着他,还是那副死人脸。
唐果咬牙望着这人……怎么会有这种人?难道他自己的安危就不重要?没有跟着自己重要?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为什么一副好像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我有爱的人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次我就是去寻他的。”唐果冲着他喊道。
轩辕枭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的看着他。唐果说的那些……他不太懂,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要跟在他身边的。雍无酒说他们要成为主人身边最忠诚的狗……他不想当狗,他要自由,要被人尊重被人在乎……虽然八卫喊他老大,但他们的内心都是以唐果为尊的,根本没人真把他当回事。但是,那人是唐果,似乎就可以不去在乎,当狗……就当狗。
“既然是狗……就没有离开主人的道理。”这头一直向往家乡自由生活的狼对唐果说。他是一条,绝对忠心的,狗。
唐果瞪着他,感到心里一阵阵酸疼。
“……上来。”半晌,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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