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逢的预兆(下)
萧昕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他快要窒息时闭着的眼感受到光。已经穿过了瘴壁。
“呼……呼……”他脱力的跌坐在枯黄的草地上喘气,这里离瘴壁很近,所以基本少有植物存活。虽然不过几丈的距离,但是却几乎耗费了萧昕所有的气力。“糟糕……”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因为中毒而喘不上气,他赶紧闭眼调息。
一刻钟后,他睁开眼利落的在手腕上划了一个小口子,黑色的毒血被逼了出来。果然厉害……他回头看了看在冬天依然恐怖的瘴壁。
快速的穿过一大片草药丛,萧昕隐藏在一棵老杉树的后面。这里出于高地,往下一看可以看清无冕城很大一部分的情况。而眼前那占地巨大的园林让他很是吃了一惊。没有城墙之类的防卫设施,但是有一条很宽的护城河,看起来应该是人工挖成的,他相信河里一定有很凶猛的东西。至于里面……他眯起眼,看来有一部分的青壮年不在,人数倒是不多,但是有规律的巡卫……那些装束一样的年轻男子应该是类似亲卫队之类的。
很早之前,当无冕城还存在于世人眼前的时候,听说里面的人全民皆兵,个个能武,现在萧昕只希望潜入的时候能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怎么说,他实在不想面对一群敌人,他是暗卫。
等到亥时,定昏之后,他才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像一阵风一样掠过草丛。护城河的长度对于一般的武人来说可能勉强了些,对他却不算什么,瞅着对面两排火把向着相反方向错开的那一刹那,他迅速点过水面,翻身跃过靠河的那一边,藏到充当城墙的百年巨树上面。
呼……萧昕松了口气,小心的移动手脚,在枝丫处坐了下来。他低头透过重重的枝叶往下望去,发现从城里面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两个人。
“等等……”其中一个人忽然拦住另外一个,侧过头突然说着,竟然是爽朗的女子声音:“好像……有人。”萧昕皱起眉,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
“赵绯,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就没有感觉啊。”那个被拦住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快点吧,我们要快点去接替玄老大他们。”
“可是我真的听到有人的呼吸声啊……奇怪……”两个人渐渐走远,远处护城河边传来热闹的声音。
萧昕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下,更加小心的向林子深处走去。该到哪个地方,该找什么人……他一无所知。不过他的任务从来如此,总是从毫无头绪做起。途中不知避开了几波人,又走到了多少奇怪的地方,终于在走出各种树木的地方发现几座独立的园子。按照他的理解,这里一般都是主人住的地方。
一座看起来开着大片的紫藤萝和其它的花木,应该是女子的居所,略过;中间那座园子倒是没什么花草的,但是园子中却没什么特别的摆设,感觉没有人气儿,定然无人居住,略过;最后那一座,从院墙上就露出高高的松柏,在夜风下发出苍劲的声音……就是这座!
不再隐藏气息,他慢慢走近园子。一个低沉而温雅的声音传来,让他悚然一惊。“看来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很喜欢我这园子。”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透着悠闲的感觉。
竟然没有察觉!萧昕铁青了脸,走了进去。果然栽有大片的松树,四周还有一些兰花……显然园子的主人自诩为君子。屋前有大块的空地,却只有一张石桌四个石椅,一个玄衣男子静静坐在桌前,端着酒杯看着他。
“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么晚……还不就寝。”萧昕嗤笑。
“月色这么好,在下难道不能在此赏月?”雍无酒淡淡的笑,不以为意。
“……我见过你。”萧昕眯起眼轻声说,“两年多以前,马下城。我在暗处见到你几次,和一个小孩儿……你们实在不怎么谨慎。”
“而在下,很清楚你。苏凌宇的亲卫兵首领,同时也是暗卫的头子……曾经是楼锦衣的儿时玩伴,苏家的家生奴仆。”雍无酒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
萧昕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怒火被及时的压下。“渭南的突然退兵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渭南朝廷的那个年轻丞相,赵禾,是不是你们的人?还有,那个唐果,是不是就是两年前你们带走的那个孩童?他现下正在中郡,是你们的授意?”
“……你的问题还真多。”雍无酒说,“在下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和你的主子是以什么立场来问这些问题?”
萧昕冷厉的脸怔了一下,又坚定起来:“我自然是跟着我的主子绝无怨言……而他……曾经承诺一旦雍殿下夺得兵权,就会誓死跟随!在那之前,我们坚守边关,至少为雍殿下免去了外敌之患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雍无酒含笑问道。
“我们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萧昕也慢慢笑了一下。
十二月下旬,第三场雪已经开始融化。菏泽魑懒懒的掀开厚厚的车帘向外望去,一如既往的街道和行人,两边的护卫都穿着宫内特有的九子鸟图样的衣服,一个个呼着白色的气,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到今天落脚的地方。
他有些厌烦的躺了回去。这辆马车宽大舒适,虽然比不上冲霄楼里的,但也尚算暖和,更何况他根本不想用菏泽九霄曾经用过的东西。这些包括车外的护卫全都是宫里派来的,为了以示诚意他接受了,而且自己只带了一些贴身侍卫和婢女。其实这才是他第一次离开昆山教到菏泽的民间,不过由于冬天带来的萧索,还有朝廷动荡引起的不安,民间的百姓都无精打采的……也许到了皇城中都会好一些。但是,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还有多久才到?”菏泽魑挥手示意青箫不要点香,问道。
“大概还需十天左右……怎么了?”青箫把茉莉香放回描金漆盒里说。
“实在是很无趣。”菏泽魑皱了皱修长的眉。
“没办法,皇家就是这么麻烦,什么都要求阵仗……”青箫忽然想起以前和菏泽九霄在中都的日子,不由抿紧了嘴角。“不过,前几日有传言说雍皇已经被软禁,现在雍国的兵权都掌握在义军手里,苏凌宇似乎也有投诚的倾向。”
“哼,应该不是传言……脱了这么久,终于开始了。”菏泽魑冷笑道:“雍擎继位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只不过顾虑他国的威胁。至于苏凌宇,他一向是个聪明人,不会那么傻跟着雍年去死的。”
“现在只有斐想动大雍吗?”
“渭南曾经也想,不过应该已经被控制了……其实菏泽也是一块很好啃的肉,但是各国都盯得紧……反而他如果跟雍打起来,相信没人会去阻止。”
“教主说渭南被控制了?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青箫诧异的转头看向菏泽魑。
菏泽魑却没有回答。他自然有自己的途径,也许那些信息不足以让别人判断出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无冕城。
他该庆幸当初可以听到这么隐秘的秘密吗?那孩子惊讶的表情仿佛还鲜活在眼前……还有那稚气的声音对他做着保证,要带他远离那个地方,然后两人永远不再分开。啊,还有那个……
菏泽魑面无表情的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似玉非玉的饰物,外面镶着一圈银刻,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唐果的刻字。这样东西,在经过漫长的两年多的时间里,竟然保存了下来,就算是当初在地牢里快要死去,他也没有拿它去换吃的东西……他曾经觉得看着这个小小的坠子就可以活下去。
“呵呵……”他低低的笑着,捏紧了手中的东西。没有办法再见面了,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因为他不想伤害唐果……如果让唐果看见自己面对他时竟然是一脸仇恨和憎恶,那个有着柔软心肠的孩子一定会崩溃吧?可是他不能崩溃,只要他还存活在这世上,自己的心灵毕竟有了寄托,哪怕是仇恨……
“……锦儿……?”青箫有些不安的低声唤菏泽魑,他脸上的表情让他很难受,浑身都有些发寒,怎么会有那种……既甜蜜又……仇恨的表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斐国的那个人最好再耐心些,不要太快就对大雍下手……”菏泽魑悠悠的回答道。毕竟,尽量晚一点,他才能好好的考虑,应该摆出一张什么样的脸皮,去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孩子……果儿。
天空又开始阴霾。隐约又有细小的雪花飘下。两天后,在大雍和菏泽交接地带的一个军营里,一个穿着沉重的明光甲的少年,正孤独的立在练兵场里,伸出双手去接雪花。雪花还没有到手中便已融化。这样的雪已经飘了两天,可是他祈祷着不要再变大,因为对于正苦苦守城的士兵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丰年的预兆。
就在菏泽魑前往菏泽皇城中都的途中,斐突然袭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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