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攻城战（上）
两天前。
“又下雪了……”唐果仰头看向天空，小小的雪花落在下，融到街道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雪堆中。
“这样的日子怕是会持续一段时间。”轩辕枭和李贺也跟着停了下来。粮队已经在山南城停留了好几天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粮草的存放，这样潮湿的天气……希望不会发霉。
“山南的粮仓实在太小，大的粮仓在中郡的外城里，”唐果哼了一声说：“苏凌宇救下的粮也撑不了多久了，妥协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轩辕枭回头望了望中郡的方向，皱眉轻声说道。
李贺不安的看着他，要知道大哥一向拥有野兽般的预感……这个“不好”，指的是什么？“太……平静了。”唐果喃喃说。
没错。自从两年前斐与大雍撕破脸，袭击了靠近斐边境的马下城之后，就不断的骚扰大雍东边的边境。那里除了与菏泽接壤，还有一小部分连着斐，虽然有山脉阻断，但是山脉本身并不高险，中间还有数条谷道可以通过，中郡就在斐连着大雍的最后一段，也是最容易被偷袭的地方。可是这十来天，中郡的城墙外都很平静，不，应该说攻城的频率很缓慢，而且越来越慢……
“事有反常必为妖，战场上虚虚实实陷阱无数……这个时候要是苏凌宇大意了，就是给敌人可趁之机。”唐果一行人拐到绿衣巷，回到之前租住的院子里。他们发现住在这种地方反而十分安全，比起住在客栈更有隐蔽性。
“贺子，之前要你打听的东西呢？”刚坐下来，唐果就问李贺，轩辕枭在一旁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地图吗？”李贺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小心的在桌上展开，“这个可是赌上我情报贩子的尊严探听来的，绝对详尽！”自从唐果提到情报贩子这一词汇，他便据为己有，认为此说法就是为他而存在的。
唐果和轩辕枭俯身望去，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赫然是一张中郡最外沿的城墙分布图！中郡最外面面对着山脉最大的一处谷道，因此最容易被侵入，因而在防卫斐和菏泽的东边边境的三个郡中，中郡向来防卫工事最为严密。
面对边境的城墙是东大陆少有的三道城墙，最外面是一道土城墙，里面是一道木墙，第三道墙是巨石垒成的墙，第二道和第三道墙之间是“空场”，便于大量士兵的行动。最外层的城墙外是一道壕沟，沟中布有长达几米的木刺，一旦掉下去就会穿刺而死！
唐果看着这张防卫工事的分布图，越看越眼熟，总觉得曾经在哪里也看到过这样的图。在陵寝的那两年，除了消化爹的内力，研习武功套路，他还看了很多爹留下的这个世界的兵法著作，更还有一些极为细致的兵法布阵图……但是像这样的城墙构造，却非常少见。
“这是什么？”他指着最外层城墙上画的一处问。
“这里是城墙上的两个小门，方便小部分人进出。”李贺回答。
小门……大概是给探子进出的吧。唐果随意的想着，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军事防卫工事已经这样周密了。不过，守城武器似乎还是比较少，据他和老枭上次潜入军营的情况看，城墙上似乎是有大量的强弩，和十几台简陋的投石机，旁边的一排看起来像是轒轀，就是城战里一般用来保护士卒和弓箭的战车……除了这些就是一些兵器了，大量的环首刀堆放在角落，这算是骑兵队配置的一种最通用的短兵器，还有双手带刀，步兵配置，柄长一尺五寸，可容双手把握，在战场上可断敌首四肢。
“头儿研究他们的地图干什么？”李贺小声的问轩辕枭。轩辕枭看着正在发呆的唐果，漠然的端坐的没有回答。不管唐果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他都会跟在身边……这样一来，就没有必要去知道了。
夜晚，地上的雪花吸收了声音，整个山南城一片静谧。
丑时正，唐果猛地从梦中惊醒，不知梦到什么一身冷汗，房间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轩辕枭和李贺衣装整齐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唐果问道，声音有些干哑。
“快穿衣服，我们去中郡！”李贺焦急的帮他套衣服，轩辕枭在一旁的柜子里把大大小小的药瓶都倒了出来，扔到了包袱里。“斐兵在半夜……突然大举攻城了！！！”
“什么——！？”唐果吃惊的看着他们低呼。怎么会，这么突然？他这时候仔细一听，发现外面一片沸腾，到处是惊恐的声音。甚至连山南城都波及到了……苏凌宇怎么了？
“中郡长年驻守东边边境，有苏凌宇在，斐兵从来没有越过城池半步……可是刚才看守粮食的说中郡的方向火光冲天，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李贺边说着边掀开床板，甩了一把程亮的虎牙腰刀给轩辕枭，自己拿了一把。唐果绑好腰带，小心的把升龙枪缚在腰间，然后绑好短匕。
“走！带着粮队赶去中郡！”唐果深吸口气，身后两人跟着冲出了小院子。
中郡此时已经乱作一团。
“那些到底是什么？！”苏凌宇登上最外层的土城墙，已经说不出话来，慢慢展现眼前的是大片黑压压的敌军，加上仿佛就在头顶不远处的黑色天空，乌云……头一阵阵晕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受到了什么叫惊恐。耳边响起的是巨大的轰鸣声，冷箭射过空中的声音，城门不断被撞击的声音，而身后的那道木城墙已经燃起漫天大火！“快——快扑火——！！去取水，这边的跟我去扑火——！！”身边已经乱的分不清谁是谁……他苏凌宇治军向来严谨，即使敌军近在眼前也不会慌乱，可是这一回……这一回……
“主子小心————”苏凌宇茫然的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支带着枪头的箭矢破空而来……猛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带起一阵血雾！！“将军——！！！！”
“怎么样？冉闵——主子他到底怎么样！？”贺兰憔悴的抓住军医摇晃，眼睛熬得通红。
“不太好……将军似乎中了什么迷失神志的药，而且那只冷箭上带着一支枪头，整个穿过将军的肩膀，伤口太大流血不止！！要是不能止血就——”冉闵脸色苍白的说，看着眼前这男人软倒在地。外面跪着一片兵将，个个双目赤红狼狈不堪。
“报——”一个小兵卒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在贺兰面前说：“副将，外城有一队人要进城，说是来送粮草！！”
“……他们有没有报上名字？”贺兰闭了闭眼睛问。
“说是叫唐果。旁边还有一个长相奇怪的高壮男子，看起来像是异族人。”
“开门放人进来！！”贺兰猛地挣开眼睛喝道。小兵卒连忙冲了出去。唐果……唐果，粮草……对，他们缺粮草……不管怎么样，守了这么久的城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攻陷……不管，对方有多可怕。
“副将，我们不能放陌生人进来啊……万一是细作！？”跪着的一个将领嘶喊：“我们刚刚才抓到混进来的细作，要不是被奸人下药，将军怎么可能会神志不清，导致被射伤！？”
“可是……”贺兰疲惫的看了看床上还在流血的苏凌宇。
“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萧昕风尘仆仆的跳下马，大步冲进帐子。他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凌宇时滞了一下，继而转身面对一群跪着的男人，勃然大怒的拍碎了一张木桌吼道：“你们就是这么当兵的吗！？城门守不住还让一军之首的将军都生死不明！外头都要爬到城墙上头了你们还在这里给我跪着……现在都给我滚出去守城门，要想跪等打退了来犯的斐兵我给你们机会慢慢跪！！滚！！”门口的这群满脸血迹汗迹的汉子都胆寒的站起来，心有不甘。
“萧副将，我们只是担心将军，可是城门外的那些人千万不能放进来啊!”萧昕冷下脸，沉声说：“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群人是我们能不能守住此城的关键。唐果，真名雍静然，乃是无冕王的嫡孙，无冕城的现任城主，也是义军首领前任王爷雍擎的侄子。渭南之所以退兵也是因为无冕城派了奸细混入朝廷，控制了渭南……我等现在应该要做出决定，跟随雍擎雍殿下。”
“什么？那人竟然是雍殿下的侄子？”贺兰吃惊的问。
“没错，我闯了无冕城，见到了雍无酒，他说唐果应该可以帮到我们。”萧昕挥退了一众将领，小心翼翼的扶起苏凌宇，轻轻揭开伤口上的白布。
“主子被冷箭射中，流血不止。”贺兰小声说。
“不用担心，我点了他的穴，暂时可以止血。”萧昕皱着眉，迅速从怀里掏出了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揉碎洒在苏凌宇的伤口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然后扯了干净的布包住了伤口。这个生肌止血药是雍无酒给他的，说是见面礼，效果比军营里的要好得多。
“萧副将，贺兰副将，人带到了。”帐子外有人说。
“进来吧。”贺兰说。
唐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轩辕枭和李贺。他看到苏凌宇的样子愣住了，有些不自在的问：“苏将军这是……怎么了？”
“劳世子费心，主子他……被细作下了药，导致在城墙上神志不清，被冷箭射中。”贺兰勉强笑了一下。
“冷箭……怎么会严重到昏迷不醒？”唐果表情严肃起来，也没有在意面前两人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箭上绑了枪头，一下子刺穿了主子的肩膀……流血不止这才……”贺兰握紧了拳头。要不是他一时疏忽没有注意主子的不对，主子爷爷不会像现在这样。
“……”唐果感觉有什么不对。箭上绑着枪头还能射到高耸的城墙上？那要有多么可怕的臂力？可能吗？
“贺兰副将，现在中郡的情况如何？”他沉声问。
“是我们疏忽！我们只顾着守城门，忘了外墙上的小门，被一群斐兵偷袭，在第二道木墙放了火！可能也是在这个时候将军被下了药而不知……而且，”贺兰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而且，攻城的斐兵多了好些不知是什么武器……简直让人防无可防！！”
“既然苏将军都不知道被下了药，那为什么斐兵不干脆下毒呢？”李贺疑惑的问，结果被萧昕狠狠的瞪了一眼，浑身一寒。
“如果下了立刻能致死的毒药，为了守城，大概会迅速更替决定大局的将军，反而像这样不知不觉，更让人防不胜防。”唐果冷静的说着，心里却一冷。对方有这么……可怕的谋士吗？而且……
“副将，请带我去城墙上头，我想去看下你说的那些可怕的武器。”他果断的下定决心，抬头对贺兰说。
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这一路来士兵的神色慌张绝望，军营里的旗帜都倒了下去，如果只是一般的攻城，怎么也不会变成这样……斐兵有了什么秘密武器，制胜法宝吗？那支箭矢，到底是什么东西射出来的？！
急速的脚步穿行在往来的一队队士兵之间，所有人都回头望向唐果他们，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就都知道这个高挑的俊美少年就是雍擎的侄子，无冕城的城主，更是送来大量粮草的救兵！在攻城战里，即使攻城一方兵力强大其势汹汹，但如果守城一方粮草充足坚决抵抗，就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唐果跟在贺兰后面跑上城墙的墙头，一上去轩辕枭和李贺就挡在了他的前面，全身戒备。
唐果慢慢靠近墙头垛口，一瞬间被狠狠的震撼了！真难以想象，这一幕景象会是真实的展现在眼前，在前世，他从来只在网游中看到过虚拟的城战场景，而现在，他真正的站在了城墙上头，而他的下方，就是千军万马的敌军。敌人的嘶吼，战马的嘶鸣，箭矢的破空声还有那些巨大的攻城武器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粗大的木桩撞击城门的声音，还有一声声临死前的哀鸣都刺激着他的耳膜，带动心脏渐渐加快的跳动！
“怎么会——！？”唐果眯起眼看了看混乱的战场，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是斐兵？如果这就是斐国的实力……这东大陆还有哪个国家可以与之匹敌？！
“头儿小心！！”耳边响起李贺的警示声，唐果微微一侧身，伸手如电一把抓住了一只向他胸口的冷箭！箭头上果然绑着一支枪头！他猛地向城下望去，很远的地方，有一排分的很开的巨大家伙，箭就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
“冲车！！竟然是冲车！！”唐果叫了出来。没有错，以前看三国演义时，他对这个著名的攻城武器印象很深！冲车也叫“临冲”，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即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攻城主要兵器，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常常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三国演义里，孔明大怒曰：“汝烧吾云梯，吾却用冲车之法！”指的就是这个！
“什么……世子在说什么？”贺兰焦急的问。“世子知道那个奇怪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唐果慢慢转身，不敢置信的望向贺兰：“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见过？”
“世子……贺兰，贺兰从小熟读兵书，了解各国兵器，守城也有好几年了,从未见过此物！”贺兰惊疑的回答。
怎么可能？是巧合？唐果扑到城墙最边上，疯狂的用眼睛搜寻着……高有五层……八轮，车高约12米、宽6米、长8米……下层人工推动，上几层都是士兵，没错，是中国历史上的临冲吕公车！还有什么……最外层分散着一排巨大无比的投石机，和苏营的完全不在同一层次，冲在最前面的……濠桥。已经有数座濠桥填入了城墙下的壕沟里，冲车顺势冲向城墙！云梯和濠桥同时被推向城墙，云梯底部为四面有屏蔽的车型，人在棚内推车接近敌城墙时，箭矢石块都被阻挡，那分明是宋代云梯的样式。
还有最恐怖的东西……连弩车！冷箭也从那里被不断的射出，射程远力道强悍范围广，简直是战场上远程攻击的杀手！
“这些你都不知道？全部？”唐果吼道。
“有些知道……但是也不是那个样子，而且都在坊间研制中，根本不可能用在战场上啊！！”贺兰说。
天！眼前让他吃惊的，不仅仅是这些就这个时代来说太过先进的武器，还有这种先进的攻城阵型……这不是意味着……？！唐果脸上血色尽褪。他望下去，发现已经有好些敌兵攀爬城墙。
现在不是吃惊和怀疑的时候，有些事情，必须等到攻城战之后再去证实。不管是现代的游戏，还是眼前这真实战场，他唐果都不想输！
攻城战而已，看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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