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九九因缘之心上秋之二)(闻人梦)
第一章 鬼新娘 公子秋一
当你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时候,你做什么就不会毫无顾忌了。
唐,开元十七年。
宰相府娶亲。
一条迎亲长龙由长安头一路蜿蜒到长安尾,浩浩荡荡的艳红似乎渲染了整个长安城。
如鲜血一般的红。
绽放,喧嚣地。
花轿稳稳落地……
炮声依然。
新娘子下轿之后,莲步轻移,由俊朗的相府长子即新郎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路穿堂入室,直达大堂。
行至玄关处——
新娘子的裙摆绊了一下,于是乎,她整个娇躯往前一倒——
新郎官搀扶着的手一使力,稳住了踉跄的娇躯。
但绣功极其精致的大红喜帕却猛地一滑落——
全场皆惊呼!
一张无与伦比的绝美脸孔尽显无遗!
如此一来,新娘子显得惊慌不已,却更增添了楚楚可怜的无限风情。我见犹怜。
新郎官凝视着她的精美脸孔半晌,终于回神。从地上拾起喜帕,重新为其披上。
拜堂之后,在一片惊叹声中两对新人双双被送入了洞房。
须臾,新娘子端坐于喜床之上。静待新郎官掀开喜帕。
新郎官微抖着紧握喜棒的右手,轻轻地一挑——
一颗头颅滚落地面!
新娘子的头颅随着喜帕的掀开而滚落地面!
穿着大红喜服的娇躯此刻已成为了无头之尸,却仍然稳稳当当地端坐于床上。从颈处缺口不断涌出的鲜血,与喜服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头颅上那张足可倾国倾城的花容,杏眼依然如秋水,笑靥依然完美绽放。
红唇,如血……
……
宫子秋。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谜一样的男人,饱受争议的男人,分不清是好是坏的男人。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钱,最大的缺点还是有钱;最令人敬佩的是有钱,最令人痛恨的还是有钱。
他最令人喜欢的是聪明,最令人害怕的是奸诈。
他喜欢美人儿,不分男女。
他喜欢救人,也喜欢害人。
他最大的特点是懒,很懒很懒。
他……
人称“公子秋”,富可敌国,一代名商。
唐,长安。
宫府。
千层阁楼之上,香气缭绕,欢声不竭。
风流人物之旁,必有风骚女子做伴。想那宫子秋何许人也?身边怎可少了美人相伴?自是美酒佳肴,美人环膝,美景当前了!
突地,百丈阁楼之上落下一物!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的催促之下,失去了牵挂,焦急地追寻着生命之外的东西。
一个人。
落下的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被人从百丈阁楼之上抛下。
血溅当场自然是不在言下的了。总之是身体里能往外流的都流了。
温暖的午风居然也未能冲散浓厚的血腥之味,反而,搅起了一缕摄人魂的女人香……
死的想必是位绝色尤物呢!谁人如此狠心?
阁楼之上,鸦雀无声。
薄幔扬起,一道颀长的背影悠悠然转过身,他不算太过俊美,他从不以外貌迷惑人,第一,他的长相迷不了别人;第二,他不必要用肤浅的东西去招见别人;第三,他不屑。只不过……一旦有人被他盯上一眼,就再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由里散发自外,无法用言语所能形容。
金黄的衣袍被斜照而进的日光逗弄得闪闪发亮,他从来只着一种颜色的闲散衣袍,走到哪总能闪到哪,就像金子一样,到了哪里都在发光。
“水。”果然是人懒口也懒。
“是,公子。”一貌美如花的红衫妙龄女子递水上前。
宫子秋身旁不管出出入入多少人,不变的人有四——赤狐,白狐,青狐以及宫可人。
赤狐,白狐,青狐是他的贴身美婢,而宫可人则是他的……女儿。
宫子秋接过,把一双纤长的手放进精致的金盆里,仔仔细细地揉搓着,“这手……又染了鲜血呢……”可他的手明明干净如玉。
“公子……”另一名白衫妙龄女子欲言又止。
“嗯?”神情疲惫地,想睡的样子。
“为什么杀了……青狐?”
“青狐?”记不起面孔了。
“……就是刚刚被你……扔下去的……”忐忑。
“哦,”他常常将张三的名字记成李四的面孔。记那么多,麻烦……
“公子?”又神游了?
“哦,”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显然是习惯了主人的“非同一般”的记忆,白狐住了口。
“哦,”从水里抽出手,接过赤狐递上的丝帕,轻轻地,慢慢地抹干手,“你该训训你的人了,那么久了,底下那堆东西还没处理。”
“是,公子教训得是。白狐知错了。”低头。
“嗯……”观察手指。
“可是……公子?”
“嗯?”继续观察。
“该如何处理……那堆东西?”心情复杂,虽然主人明令规定她们三人之间不可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怎么说,人相处久了多少总是会有感情的,何况她与青狐还是天天见面。
“脏了的东西你说要怎样才能让它变干净呢?”
“烧?”
“不。”
“那……”
“化尸水。”
“公子……”赤狐在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斜转过身,眼不离手,“你有异议?”
“婢女不敢。”
“那你插什么嘴?”
“我们可不可以……为她立碑?毕竟……”
“可以。”他说,看着手。
“真的?”赤狐美丽的脸因感动而发光。
“顺便帮你自己也立一个。”
愣。
揽过赤狐如灵蛇般的腰肢,执起她的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何你的手比我的手好看?”
“因为公子是男人。”妩媚一笑。
“哦?”挑眉,“男人就不应该有一双好手么?”
“男人和女人总要有所不同。”
懒然一笑,“那你倒是说说看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赤狐毫不迟疑:“男人在上,女人在下。”
哈哈一笑,“你这句话还真引人遐思呢!”
一愣,继而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美丽绝伦的脸不禁一红,“公子……你想哪去了!”
“哦?”
“赤狐的意思是男人永远高高在上,女人则……”
放开赤狐,他端起美酒,浅酌一口,“那倒未必。”
“是,”赤狐接过他的酒杯,端放回翡翠桌上,“公子有理。”
笑,很亲切的笑,“还是听话的女人最可爱。”
“爹爹是在说可人吗?”阁楼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人来。
色彩斑斓的霓裳,甜美清纯的面孔,轻灵娇小的身躯。
一个十足未脱稚气的小女孩。
宫可人。
莞尔,“可人是女人么?”
习惯地挽起宫子秋的手臂,俏皮地皱皱小而挺的鼻子,“可人是男人么?”
宠溺的情感展露无疑,“可人是小女孩。”
重重地甩开他的手臂,笑脸倏地涨红,“可人不小了!”
温柔地抚摸宫可人可爱的小脑袋,“可人生气啦?”
“哼!”双手抱胸。
“可人这么急着长大啊?嗯?”
“嗯。”甜甜地笑出两个小酒窝,“可人想跟爹爹一样大。”
“为什么呢?”
“可人想跟爹爹永远在一起。”
心一揪,“臭丫头!”
宫可人小脸一皱,“可是……爹爹二十六了,可人才……”伸出双手,她似乎恨不得多长出十根手指头,“十六年……再过十六年……爹爹却再也不是二十六了……”
拢起眉峰,“可人今天怎么了?”
“爹爹……”钻进他的怀里。
“嗯?”
“可人……想娘了……”
一震,“可人没有娘。”口气淡淡的,像水。
“可人……”
脸一板,“你不在西楼好好练武跑这来做什么?”
离开他温暖的怀抱,“爹爹生气了?”
倦然地眨眨眼,“可人回去吧?好不好?”
“不好。”小嘴一噘。
“爹爹还有事。嗯?”
“那爹爹今晚一定要来西楼陪可人好不好?”
“好。”温柔应道。
“可人回去了,爹爹身子不好,别累着了。”
“好。”笑意加深。
宫可人旋转身,一跃,往阁楼下飞掠而去,娇小的身影迅速缩小,霓裳飘飞,随风送来清丽的茉莉香。
“公子,”静待一旁的白狐终于开了口,“可人的轻功进步不少呢。”
“还不是你这师傅教导有方。”
“不,”白狐总是有点冰冰的,跟赤狐的妩媚截然不同,“再过几年,她的轻功将无人能及。”
“哦。”
“公子不开心?”
“白狐。”
“婢女在。”
“她会是我的羁绊。”
“婢女不明。”
“当你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时候,你做什么就不会毫无顾忌了。”
“公子想做什么?”
“杀一个人。”懒洋洋的声音,听之令人昏昏欲睡。
“谁?”
他不语。
“婢女可以为公子效劳。”
“不需要你去送死。”
“公子不相信婢女的武功?”
“如果你不被人投毒的话……”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公子。”
“有一件事必须你去做。”
“公子请讲。”
“我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婢女不明。”
“煜王已经开始派人暗杀我了。”
美眸一睁,“煜王?”
煜王,当今皇上的胞弟,与宫子秋的交情是天下皆知的。可谓莫逆之交的好友现如今想杀他?
打打呵欠,“困了,回南宫。”
“是。”
赤狐与白狐二人轻移莲步,一左一右,款款行至宫子秋身旁,挽起他的手臂,异口同声道:“公子?”
颔颔首,“走吧。”
于是,二位天仙般的人儿伴着她们心目中丝毫不懂武的天神从百丈高阁之上翩翩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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