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苦雨(九九因缘之心上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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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迷血阵 宫可人一

前世与今生,早已变了人。

宫府。

南宫。

一向静如死水的宫府此时此刻格外的闹腾。不断的脚步声起起落落,不时的低语碎碎揉入秋风中,当日宫可人传出死讯时也不见人心如此惶惶不安。

寅时,内院起了一阵大的骚动。从里频频传出怒吼声。

“你不是什么清风神医么?为什么连她中的什么暗器都不知道?什么狗屁神医!”几近歇斯底里的痛斥。

静默片刻之后,温文而深带无奈的声音传出:“你冷静点……”

狂吼又出:“冷静个屁!我不准她死!不准!听到没有?!”

“宫子秋,”声音变冷,“你不是杀个人都不眨眼的么?你不是不在意任何一个因你而死的女人么?这会怎么就失态了?”

顷刻间,失去理智的人似乎平息了下来,只是话中透出的疲惫令人心疼不已,“许是前生欠下的债吧……”

月影西斜,照入内室。一室的清辉,只是人颜无不憔悴。

君子兰静卧于榻上,昏迷的她什么也听不到。

白鹤来回踱步,俄而,停驻在宫子秋颓然的身前。启唇:“主人体内的暗器不是一般的毒针,我行医……多年,”顿了顿,“也不曾见过。”

宫子秋半靠于床柱上,近在咫尺的君子兰透着的无力与苍白穿透着他的心。

“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我没办法取尽主人体内的暗器。而此种暗器诡异之极,明明是固体之物,但我却发现这一个时辰过去了,暗器的数量竟在逐渐减少。”

“逐渐减少?!”

“没错。每隔数秒就有数支暗器消融于主人的……骨血之内。”

“每消失一次,她的毒就更深一层?”

“……是的。”

霍地站起,“我就不信没有破解的方法!你快好好想想!”

白鹤迎上宫子秋急切而格外坚定的眸光,而后收回视线,望向君子兰的眼神多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清光。

“其实……”他把话说得很慢很慢,“方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

“说!”简短而有力。

“只有一种方法。”

“废话少说。”

“把毒过到你的身上。”

“好。”

“毫不犹豫?”

“愈快愈好。”

“到时死的会是你。”

“无所谓。”

白鹤略低下头,看不见他面上是何表情。“独阴不生,孤阳不长,阳盛则热,阴盛则寒。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极度不悦,“你的意思是……阴阳相调?”

扬起一抹煞是迷人的浅笑,“公子果然是聪慧过人。”

心中的阴影愈来愈显,宫子秋沉默了。

白鹤倒是依然一派的恬然。“女属阴,男属阳。且主人所中之毒极阴极毒,必须借用你极阳极刚的本元吸走毒物。”

“……如何过毒?”他在意的只是这个。

白鹤略顿,“除去二人衣物首饰等物,正对着坐浴于神水之中。”

沉默。

“神水?”

“一种祛毒药水。”

“……哦。”

“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

“放心。”忍笑的声音,“神水滚烫至极,白烟将会把二位团团围绕,你是看不到她的。”

“……也碰不到?”

“背靠背。”

“……”

“现下就开始吧!”

“……”

……

阳和煦九畹,晴芬溢青兰。

潜姿发玄麝,幽花凝紫檀。

绿萝托芳邻,白谷挹高寒。

玄圣未成调,湘累久长叹。

绿葹虽外蔽,贞洁终能完。

岂知生平心,卒获君子观。

葬花阁。

秋雨绵绵。

八月未央,秋天的气息满满的,秋风袅袅兮。西楼依在,只是人去楼冷。葬花阁四周兰花簇簇,相互依偎,一眼望去一片青绿连绵不尽。多种不知名的兰花亭亭玉立,芳心可可,花香淡逸,清秀雅稚。

清晨的风有些干干的冷,朝霞渐退,不善言语的天际还残留着一缕夜的呼吸,懒懒的红光欲断不断。

君子兰站在葬花阁阁顶,细细湿湿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身上。风轻轻挑起深绿的流苏,柔柔的美。衣袂飘飞,她有一种想飞上天际的冲动,但却总觉得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厚墙,牢牢地挡住了她的所有。

雨不大,却总能淋湿她的心。

不远处,一把油纸伞渐渐向葬花阁移近。

她看见了,于是,唇边难得地挂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靥。

他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的兰花丛。素白的油纸,幽芬的丛兰,金黄的长袍,还有散放着的飞发。就像一幅色重彩浓的美丽画卷。

而那画中,始终没有她……

“下着雨,别在那站着了,快下来吧。”宫子秋站在阁底,昂着头。

兰香一阵缥缈,她衣袖翻飞,翩跹而落。

他迎上前,替她遮风挡雨。

“长生……”她启口,却再次见到他难以隐藏的不悦神色。

他总以为,长生是今世另一个她所不能忘怀的男子。

“离你中毒的那天……已有十天了。”苍白的玉面写满困倦,“白鹤说你的毒虽然早已全清,但身子却不比从前,你要多爱惜些才好。”

嫣然,“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凝眉,“怎么身子看似一日不如一日?”

内心一动,“没事。就是倦了。”

君子兰看着他时,总觉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却又理不清是为什么。每当她想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却都被他有意无意地避开。

难道……

“你有事瞒着我?”

撑伞的手抬高了些许,干笑两声,“……是啊。”

小心翼翼的,“什么事?”

“呵呵,昨夜……”

“嗯?”

“去了紫心那里……”

拧着的黛眉眉峰深拢,“今晨……她死了?”

撇嘴,“你倒是大度,自己的夫君去了别的女人那里过夜你非但一点不在意,反而关心起那个女人的死活。”

长而静美的睫毛扑扇了下,她推开他的油纸伞,步入雨中。

“那是一条人命。”

“在我身边,除了你之外,所有的女人都会死。”

顿然止步,回眸,“冰娘也是那样死的吗?”

宫子秋弃去手中之伞,向她靠近。

“是。”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她们会因我而死,却还是让她们去死?”

“嗯。”

齿冷,“我从来不干涉别人的生死。”

“就算别人是因你而死?”语调渐冷。

“其实又岂能说全是因我?她们明知道做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却还是选择了这种宿命。”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讥冷,“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我见多了。”

雨丝没有停止对她的洗涤,她的面上宛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纱。“我想……冰娘不会是那种人。”

闻言,宫子秋的思绪逐渐飘远,声音也变得格外的缥缈。“她自然不是了,”雨点渐密,也毫不客气地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低首望向君子兰的眼里多了几许如见故人的旧情,“她是唯一我想保护的女人,可是……她还是死了。”

君子兰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无法分清在他眼里的那个她是不是有着别人的身影。她不希望自己是重叠的影子,代替别人是为人最大的悲哀。

宫子秋先移开了目光,语气变得异常的沉重,“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她。”

君子兰迎着雨丝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好吗?”

“好。”

“长生……”

淡然一笑,靠近她,执起她的手,“可以跟你一起飞吗?”

启颜,“你想飞去哪?”

“兰花深处。”

二人相视而笑。

旋即,君子兰右手环上宫子秋腰际,足尖微微使劲,流苏绿袂随风起舞,伴着夺目的金黄,翩翩然飞向半空。

“若能与你永远这样,那该多好……”嗅着身旁的兰香,他痴痴然笑道。

她内心却一震,“长生,人是不可能永远漂浮的。”话未完,她抖地改了方向,直向兰花丛中缓缓落去——

雨点细密,兰香袅袅。

“长生,你为什么喜欢兰花?”

“因为兰花不是花。”

“那是什么?”

“是人,一个活在我心上的人。”

君子兰倏地带着宫子秋一个大翻身,使得二人都是背朝地、面向天。

“长生,仙姑带你到兰花深处……”

仙姑?!

仙姑……

好熟悉,好熟悉……

谁?

是谁……

“子兰……”

“叫仙姑,以前你就是这样叫的……”

以前?

以前么……

如痴如醉般闭上双眼,他低低唤了声:“仙姑。”

她泪几欲夺眶。

还记得,几近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么唤她的……

柔软至极的触感突然卷向他们二人周身——

她们轻轻落于兰花丛中,肩并肩躺着,左手牵右手。

他的发缠着她的发。

蓦地——

“公子,大事不好。”冰冷的声音。

一抹白影袭来。却是白狐。

“什么事。”不耐地蹦出三个字。

白狐略微迟疑道:“后宫出事了。”

后宫,不在宫府之内,是宫子秋专辟用以享乐的销魂之地。内有各色佳丽三千名,争奇斗艳,环肥燕瘦皆有之,宫子秋所有侍寝的女子都会先从后宫挑出,再由下人送至府中南宫就寝之处。之所以取名为后宫,即其大有皇帝后宫之势。

闲闲地翻了个身,把玩起君子兰的一绺乌发来。“谁死了?”

“没有人死。”

君子兰“啪”的一声打掉他不安分的手,从兰花丛中飘起。“白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后宫所有的人都中邪了。”

“中邪?”君子兰伸手拉起差点睡着的宫子秋,后者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

白狐低眉,“是的,而且……她们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

“啪”的一声再次响起,被打者吃痛摸起自己的右手。

“有多少人?”

“三千。”

愣神。

宫子秋终于正眼望了白狐一眼。“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白狐拱手说道:“白狐办事不力,尚未能了解到是何原因。只知道她们像是……受了控制。”

宫子秋沉吟道:“受了控制么……”

白狐又道:“她们马上就到,公子和夫人要不要暂且离开?”

拂袖,“为什么要离开?若她们胆敢放肆,就把她们通通都给我杀了!”

君子兰静寂的眸子似有水波荡漾,“长生,别胡说!”

“她们……是冲着夫人而来的。”白狐低言。

宫子秋冷哼,“那就更该杀了!”

“杀不得。”君子兰荡漾着的水波沁入了白狐的心,“她们既然是受了控制,那一切就都皆非本意,这些人,一个也杀不得。白狐,你吩咐下去,不得伤了任何人的性命。”

“是,夫人。”

语毕,白影顿失。

“主人。”

又一道白影突然闪至。

宫子秋黑下一张脸。

“白鹤。”君子兰只要一见到眼前这个永远一尘不染的男子,心中便觉安然舒心。

瞟了一眼旁边那个黑脸公,心里暗笑,脸上却无表情,“上古迷血阵果然不同凡响。”

“你是说她们都是受了上古迷血阵的控制?”君子兰问道。

“正是。”

这头话未说完,天边酡红刹那间一片盖过一片,由西南方向快速朝他们三人飘近。方才似断不断的小雨突地也变了颜色——

天又降红雨……

见状,宫子秋立马拾起地上的油纸伞,替君子兰挡去了令其作呕的血腥血雨。君子兰虽未淋到血雨,但还是被血腥味熏得面色苍白,内息大乱。

白鹤携起他们二人,往葬花阁中飞掠而去。

突地,不远处传来十分混乱嘈杂的古怪声音。其声阴森骇人,令人不禁怀疑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所有恶鬼冲破人界结界处,纷纷涌上人间。

鬼哭狼嚎的怪叫声越来越近——

君子兰三人面色越发的凝重。

血气渐浓!不须片刻的功夫,西楼乃至整个宫府尽数笼罩在团团刺目的红云之中,血雨开始大滴大滴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层层层层从天铺落的巨大红纱。伴着无数红纱漫天铺射,红云之后陡然现出数千女子。所有的女子已失了本来面目,从头至尾满浴腥血,绯红的乱发、长衣,染血的瞳眸、唇齿、冰肌,放散无神的六千只眸子空洞而迷茫。

突地,一串银铃般的童稚笑声响彻云霄,随着笑声的响起,三千名着了魔的血衣女子齐刷刷踏着红云降落于地,赤衣幢幢,口出怪声,扑向葬花阁中的三人。

君子兰捂住绞痛的胸口,素白的额上豆大的汗珠发疯般往下滴落。白鹤见状,不再犹豫,双手同时在葬花阁中划了一道白色光圈,那道光圈将他们三人笼罩在内,使得所有的血衣女子暂时都近不了身。

银铃般的童稚笑声穿破了重重红云,声道提高了几许,那三千血衣女子听到了笑声,攻势忽地变得愈加猛烈,一张张如出一辙的狰狞面孔,淌着鲜血的寇红长甲几欲穿破白光。

“主人,”白鹤额际已有微微汗滴渗出,“她……法力实为高强,白鹤远非其对手!”

“是上官倾城吗?”宫子秋作沉思状。

“你验过的尸身有假么?”君子兰凝神。

“确是不假,”一旦开始思考,他的眉头就习惯性地深锁,“但那晚施展上古迷血阵的女子却又为何与上官倾城长得一模一样……”

“现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能保住性命再说吧!”白鹤玉面泛白。

宫子秋难得现出困惑与迷茫的模样,“那上古迷血阵就那么厉害?”

君子兰痛楚的力道划破了宫子秋紧握着她的右手皮肉。一阵强过一阵的椎心疼痛感直逼心间。

“上古迷血阵……”君子兰竭力说道,“六界之内,本无对手。”

“没有对手?!”宫子秋惊呼,“那我们怎么办?”

白鹤拼尽全力,白光却愈来愈弱,终了,他嘴角浮起一丝不得已的苦笑,“听天由命。”

银铃般的童稚笑声一声强过一声,令人想起一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对着慈祥的娘亲撒娇时的无瑕笑靥。

却不知这重重血云之后,是怎样的一张脸孔?

“主人……白鹤撑不下去了!”

伴着白鹤隐忍的嗓音,白光顿破,霎时,他们三人失了屏障!

数千受控的血衣女子一见白光已破,立马如恶鬼出山般直掠他们三人,白鹤见已无回环之地,匆匆望了一眼君子兰,随即右手食指一扬——

一道强劲的白光射出!

瞬间,近身的数十血衣女子只觉脖间一凉,下一秒却已通通倒下,没了气息。

君子兰一见之下,急道:“白鹤,制住她们就好,不要杀!”

白鹤指尖的白光却有增无减,“不行!那人法力太强,制不了,只能杀,杀得了一个是一个!”说话间,又倒下数十女子。

“能不杀一个是一个!”君子兰强忍作呕的欲望,饱满飞舞的流苏拍打着她布满汗珠的苍面,衰弱的身子斜靠于宫子秋身上,她腾出一只左手纳入肥大的青袖之中,倏地,绿光一闪,但见一上古檀木古琴竟自袍中滑出,流苏呈直线状轻载着仅有尺余长的古琴,横陈她纤细腰际。也只是闪电般的功夫,她玉手一扬,十指一挥,如水波般的青光呈弧状环绕于古琴四周,只一瞬间即铺天盖地一圈圈泛泛漫出。

一串串摄人心魄音符自古琴琴弦逸出,初听似深山老林潺潺流动的清泉,再听之下又觉修罗地狱群魔乱吠,把人的三魂六魄都给震飞了。这美妙至极的动听音符与破人耳膜的骇人鬼符相互间杂,听起来实在是……

不下五秒,数千血衣女子闻见这琴音皆浑身大震,青光所到之处,血衣女子竟都定住不动。

君子兰起伏不定的胸口暗示着她已达极限。再也撑不了多久。

“你到底是什么妖孽!”宫子秋怒极喊道,“有本事就冲着本公子来好了,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装神弄鬼的!”

银铃般的童稚笑声近了几丈,听见宫子秋的话居然回话了,那声音真的是稚嫩不已,玎玲玲的就像水晶铃铛发出的铃声,“懒人哥哥脾气不小呢!呵呵呵……”

懒人……哥哥?

喊谁?

“懒人哥哥不记得红儿了吗?呵呵呵……”厚厚红云之后再传童音。

红儿?

红儿!

宫子秋回想片刻之后,心神一震!

银铃般的童稚笑声似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笑声过后,方才定住不动的三千血衣女子竟又开始舞动着鲜血满满的双手。

“这位白人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可否借红儿玩几天?呵呵呵……”

白人哥哥?

玩几天?

他们三人皆一愣。

白鹤右手食指雪光又出,近前的血衣女子又躺下不少。

“白人哥哥杀人的样子真好看!红儿喜欢!陪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