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报仇,花若离其实早在重生之初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打算,简单来说,就是安身、入宫、再伺机而行。
如今有了安身之所,花若离紧绷了一个下午的心绪终得以有所舒缓,面上也有了笑意。
马车轿子里,周阳春坐在花若离的对面,一双眉头却紧紧凝在一起,一时一刻无不盯着花若离瞧。
而方才放松下来的花若离直到马车一个颠簸过后,才察觉到对面周阳春的异样。
她眸光一抬,也看向周阳春。
被花若离察觉到了自己在盯着她看,周阳春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开口有些吞吞吐吐,“呵,侄女啊,听说你爹那头出了事儿,你怎么……怎么在这?”
周阳春这一问直中要害,叫花若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起身扑通跪在了周阳春面前,双手举到眉间,是要行大礼的姿势。
“不瞒您说,我是独自逃出来的。这一张面皮是托人给换的,所以样貌瞧着与之前的我略有不同。目下,家里上下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无依无靠,只能投靠您了!求您念在当初与我爹还有几分交情,万不能将这件事告知旁人。”
花若离字字说的情真意切,动情之处,经不住抹了抹眼泪。
周阳春在一旁听得连声叹气,他将花若离扶起,一双眸子又将花若离好好打量了一番,为难道,“从皇宫逃出来的……”
花若离见他仍在犹豫,故肯定的道,“叔父放心,我现在化名花若离,这副姿容,任谁都不会认出我的真实身份。给您添的麻烦,我将来定会报答给您。”
“报答……”周阳春口中琢磨似得念着这个词,将眸光收了回来。
他眸光一动,转而又说道,“若你真是大将军之女,我定是会当自家姑娘来待。但你也应该明白,鄙人只是一介小官。”
这周阳春话里的意思,花若离明白,无外乎他为官之道在于明哲保身,帮昔日旧友照顾女儿是情理之事,所以他可以当做分内之事来做。但如若花若离有什么过格之举,他将无力担当。
花若离清楚,像她这样被皇上叶澜清亲自下令诛杀的人,一旦被发现窝藏在周阳春的家中,周阳春一家免不得要被连坐的。
她是有大局观念的人,自不会轻举妄动。
到了周阳春的府上之后,周阳春将花若离以已故好友之女的名义介绍给了夫人梁氏,并安排梁氏给花若离在厢房那里挑一间安置下来。
原是周阳春在徐贺调入京城之后,也经举荐离开了之前任职的州郡,到致远城做了个小官,阶品不高,算是个养老的差事。
只是,偌大的一个宅子看上去冷冷清清。似乎除了周阳春夫人梁氏和一个妾以外,再没什么人了。
“叔父没有子嗣么?”花若离找来奉命侍候她的小丫头玉玲问道。
玉玲外表瞧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豆蔻年华懵懵懂懂倒没什么特别,然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使整个人显得机灵非常。
这一双美眸瞧着花若离忽闪忽闪了许久,终是矜持的回了一句,“小姐,走了好多天了,还没找到。”
小姐?离家出走?
“哎?”花若离见她这般矜持,也不敢追着问,怕把她惊吓到了去梁氏那里多嘴,徒生事端。所以安抚似的问道,“你原来是服侍小姐的嘛?”
玉玲摇一摇头,“服侍小姐的是玉盈姐姐,去寻小姐还没回来。”
连丫鬟都被遣去寻小姐了?嗯,也是,女儿离家出走,不集中精力去寻找才是不正常呢。
“少爷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玉玲缓缓又道。
噢?周阳春还有个儿子哦。
花若离重生之后的大半日里滴水未进,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才终是觉得又饿又渴。面对着一桌好吃好喝,自是大快朵颐,吃一顿饱饭。
花若离隔着几案瞧见玉玲此刻也在盯着这一桌的饭菜。想来,这个时候已经是饭口了,这小丫头应该也没有吃饭吧。
花若离抿嘴笑一笑,拍了拍几案的一侧。
玉玲被敲击几案的声音惊得一愣,随即整个身子缩到一起,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垂首不敢看花若离,嘴里还连连念着“玉玲知道错了,玉玲知道错了”。
花若离见她又是这般颇有些无奈。她起身,将玉玲扶起,拉到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稳。
玉玲一双手紧紧按在腿上,瞧着无比拘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怯生生看着花若离。瞧着像一只犯了错的狗狗。
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叫花若离哭笑不得。她指了指面前的一桌子饭菜,道,“来,一起吃。”
玉玲听了花若离这句话,眸子倏地瞪大,随即忙不迭的挥手,“不行啊这不行啊,奴婢不可以。”
花若离眉头一皱,佯装怒道,“有什么不行的,我命令你吃。”
“这......”玉玲现下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难为情了。
花若离见她这样忍俊不禁道,“自己去拿双碗筷,难道还需要我去给你拿?快去。”
“嗯……好……”玉玲终是乖乖跑去拿碗筷了。
而此时,宅子的另一端周阳春的书房里,周阳春正向梁氏交待花若离被带回府上的始末。
“你女儿没找到,怎么带回了个陌生姑娘?”梁氏狐疑的看着周阳春。
“唉唉,我带她回来自是有我的想法。”周阳春见梁氏这般,自己也不免心情烦躁起来。
“这姑娘是谁?你能有何想法?”梁氏质问道。
“呵呵。”周阳春干笑两声,回道,“这姑娘可大有来头,是前几天被当今皇上处以满门抄斩的叛臣徐贺的独女,徐雅凝啊。”
“谁,谁谁?”听了周阳春的话,梁氏身子一滞,险些没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嗯嗯。”周阳春没理她,只是站在桌案前,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景象。
“哎哟老头子啊,女儿出走,你这是疯了啊!你找谁不好啊,怎么把她给捡回来了啊!”梁氏嚷嚷着,抡起胳膊就来掐周阳春的耳朵。
“唉唉唉,你给我住手,住手!”周阳春手舞足蹈的护着自己的耳朵。
“还叫我住手?看我不掐醒你!”梁氏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你给我住手!让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啊!”周阳春索性蹲到地上,双手抱头。
梁氏见他这般,简直怒火中烧,连掐人的心情都没有。她在心里狠狠骂了几遍“窝囊废”之后,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快说!”
周阳春真的老了,他连站起身来这个简单动作,都得扶着桌案才能勉强完成。
他叹一口气,缓缓转身道,“你信吗,皇上要处死的,还是他身边的人,竟能够逃脱?而且逃到了咱们致远城?”
梁氏一听周阳春这话,眸子一滞,随即咕噜噜一转,“你的意思是……”
“女儿离家出走,至今未找回。跟楚家公子的婚期又是迫在眉睫,总要找个人嫁过去的。要不那笔给咱儿子买官的钱就没了!”周阳春一拍手掌说道。
“可,可她又不是咱女儿,能行吗?”梁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楚家又没什么人见过咱女儿。”周阳春蹙眉,支支吾吾道,“再说了,谁见了这姑娘会不愿娶回家去。”
梁氏这下可是完完全全明白了周阳春的意思,她的两颊立即挂上了得意的笑,她真恨不得抱着周阳春狠狠亲上一口,“还是老爷聪明啊!哼,瞧那姑娘那狐媚样,还以为是你打哪领回来的小妾呢。来,我看看有没有掐坏咯。”
梁氏说着去瞧周阳春的耳朵,周阳春心里稍有缓和,但面上依旧是愁容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