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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瘿竹蛮江

“你要是真的感恩……就帮我……”我嘴里勉强说出这几个字,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已经抱着凤凰卵,跳下树,跃过草地,拽了支黑藤在手,沿着毒溪径直去了,留我和这巨蛇隔河相对。脚下刺痛加剧,脑海里已经隐隐约约传来晕眩,我手握成拳,狠狠锤在地上,锐石扎入手掌,勉强获得了片刻的清醒,赶忙将辟毒的药草拿到嘴里嚼了,再敷在脚上,撑着站起身来。

见我站起身,那大蛇也放弃了****伤口,我拖着受伤的脚往前走一步,它就歪歪拐拐的跟着爬一步,看样子是要誓死跟着我,不死不休。我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惹这麻烦上门,再鄙视了一下那抱了凤凰卵拔腿就跑的苗人,最后想到被我隔置在山间只有十捆的五桑木,看着正慢慢暗下去的天色,顿时叫苦。

从溪毒山往北,先是一大片平原,接着凸起山丘,河水碧莹莹继续往下留着,河岸一色长着那种黑色的丝草,除此之外不长杂物,河水也说不清是清澈还是浑浊,能看清河底的样子,碧色的水里有时候随波流下白色丝丝缕缕的水草,水底一色的白沙,我顺着河流往下游尽头看去,忽然很好奇这条毒河最终是流向了哪里,从南向北,难道是不夜城?

渐渐的,汗流浃背,脚上钻心的痛越来越明显,脚踝处就像被一只巨大的转轮绞着,我一边走一边翻着手中的书,想要找到能克制溪毒的药。

……“又三百里,乃溪毒山,溪毒位于十万大山之极南,其路则深溪峭岩,扪萝摸石,一上三日,而达于山顶。蟒水流之,水出中尧峰蜃龙洞,乃天下蛇毒之源,有剧毒,疾发时,如重伤寒,肤如针扎。识之者,取白苇管,内于鼻中,以指弹之三五下,即出墨血,良久疾愈。不然,即致卒矣。水流至大竹山,山中万蛇倚竹实吸纳之,毒性即没……”

这条叫蟒水的河弯弯曲曲,几乎没什么起伏,平缓的流入万山之间,水上不时的浮出瘴气,从我现在站的地方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伫立在下游的大竹山的身影,按照书上的说法,天下的蛇毒都是从这条河生出来的,但是蛇只有在大竹山依靠那个地方的竹实才能吸纳水里的毒性,否则自己都会被毒死,这应该就是对面那条蛇要死跟着我的原因——只要我们一起到了大竹山,它就能吸了毒过河找我报仇。

暗暗再骂这蛇狡猾,我掉了个头再往源头走,强撑起已经发抖的膝弯,四处寻找白苇的踪迹,心想实在不行就到那个什么蜃龙洞去再作计较。

果然我一掉头,那蛇就迟疑了,斜眼看它的动静,在我走出两步之后还是慢慢的跟了上来,走过刚才的那棵大树,再走到瀑布下面,抓起一根藤蔓往上爬,它都跟着死死不离,幸亏这几天总是爬山习惯了,虽然脚上的伤很疼,趴一会儿歇一会儿,还是能登上去,忽的眼前一亮,一簇白色的芦苇俏生生的长在水边,看得我如见了神兵下凡,赶忙掏出师父给的小刀,截出一小段来照着书上的记载插入鼻子里,动了动腿,发现疼痛也在减轻,心头一块大石才算落地,转头看着对岸顽强的蛇,躺在水岸边双手双脚摊开,原本只想休息一下,然而刚才一番折腾,体力消耗太大,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之时蛇已经走了,耳边山里老鸹叫起来,最后一丝阳光正缓缓的,从西面拉着整片天上的霞光,朝黛青色的山间缓缓沉下去……

我似乎能感觉到我的心也随着这片天往下落……伸出手揉着额头,痛苦不堪的哼了一声,闭眼想在遭难前再睡觉补补精神,最终还是视死如归的站起来,踏上了归路。

……

“回来了?”

我刚抬起一只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敲在门上,里面已经传来冷冷的问话,喉间便哽了一下,收回手背回后面,小声的回答:“嗯……师父您在啊。”

“嚓”的一声,门往里猛的打开,我感觉被一股劲风一卷,吭哧的栽进去,门再在身后沉沉关了起来,我喉咙干哑,掌心里抓出了一层汗,抬头看着坐在桌旁的大司命,心里七上八下的挑起来:“师……师父,我……”

正当我啃啃巴巴要坦白从宽的时候,他已经从桌边拿起一条细长的竹尺,手腕轻抬,尺间轻轻敲在桌上,声音令我心里陡然一阵发颤。

“过来。”

他抬眼,目光扫过我,看得我浑身就像被一下子扔到冰窟里一样,从后背一直凉到了脚底,不敢违拗,只能磨着脚慢慢走到人面前,紧张的抓紧掌心。

“摊出来。”

咬着牙,狠了狠心,害怕自己会反悔一样,我迅速将手摊到身前,掌心朝上,紧紧闭上眼。

竹尺轻轻放在了手心,只是听着,触觉光滑又冰凉,却激起了浑身一震战栗:“师父……”我慌忙的想要辩解:“对不起,我……”

“啪”

耳边响亮的一声,掌心火辣辣的烧起来,剧烈的疼痛顺着手心往身上爬,好像全身的感官都只身下那一点,还没等我缓过气来,重重的又是一尺,“呃”嘴里忍不住发出呻吟,我将另外一只手送到嘴里,张口咬着,忍耐那片一阵一阵袭来的热辣刺痛。

然而眼前这场责打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面前的手腕不住的上下,竹尺一下一下的落在掌心,他手劲很大,每一次都像是要剜走掌心的肉,掌心像是探入炉火一样,一阵一阵的抽痛。我死死咬着手指,实在耐不住痛,稍稍往后躲闪了些。

他的手停住,将竹尺搁在桌上,立起身来,冰雕一样的薄唇紧抿着,双目微眯,静静的看着我。

屋内一时静了,沉默压迫过来,我只听到自己杂乱的呼吸声,还有细细的抽噎,等手上的疼痛稍微好受一点,抬起头透过眼前浮起的一层扭曲泪光,对上他冰冷的眼神:“我错了……再……再也不敢了。”

“错哪儿了?”

“下午的五桑木……”

他沉默了一下:“那是一条,还有,你得罪了蛮江。”说着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腕,带到了桌边,我心里正诧异,不知道怎么就无形中得罪了什么蛮江,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擒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别害怕,罚你已经受了。”他翻开我的手掌看,掌心肿的跟桃子一样,一想起来刚才就是被他给教训小孩一样打的,有点无地自容。他面色不变,似乎只审视了一下打得够不够重,便将一个药罐递到了我掌中,冰凉的陶瓷罐贴在掌心,磕得生疼。

“你救了白凤凰。”他抬起头,眉目之间神色虽淡,话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白凤乃摄魂神物,单传至上代被赠与周天子,如今在幻境之中只余下此一卵,救它原本是好事,只是因此得罪了瘿竹寨的圣物神蟒蛮江,以你现在的修行,对付得过来一寨的苗人?"

白凤凰,周天子……听到这两个名字,我脑海空了一下,忽然想起堕天的那天,从九重天下来之后在人界看到的关在笼中的白色凤凰……原来白天救的竟然是那只凤凰的卵,未免也太巧了一点。还有那个少年,原来他不自己出手是害怕得罪了蛮江,再惹了瘿竹苗寨,就我傻乎乎往枪口上撞,得罪了人家的圣物……想到这里心里恍然大悟,内疚不已,连忙摇头,听到师父又问:“为师罚你,你认吗?”

我轻搓着掌心的瓷罐,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虽绷着脸,眼里却有关切的光,心里微微震动,脸上发烫的重新低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