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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绣面獠子

目送他走远后,我吃了一点鸡肉,许久没有尝到荤味有些不习惯,草草填饱肚子就坐到火堆边休息,调动真气行走周身,借着调息将力气一点点的恢复。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照常上路,照野狐丝说的,昨晚能看到飞头獠的话,现在这个地方离慕云渊已经不远了。

牛车在山洞外面淋了一夜的雨,却没有什么影响,坐到里面依旧干爽——当然这话是从穑波口里听来的,我依旧坐在车顶,脚踩着明月符,欣赏过路风景。也许是因为前天的一路屠杀起到了些震慑的效果,一直到牛车赶到慕云渊边,都没有出现什么大范围的围攻。而我身体里的真气似乎和手脚渐渐契合了一些,长生斧也比前天挥舞起来熟练很多,果然真正的实战和砍树是不一样的。

正午时分,牛车停在了慕云渊的边上,一重一重的蓬山绿树到此忽然断绝,就像是有一柄巨大的斧头砍下来,一段地缝活生生将两边分开,这面树林茂密藤蔓交织,那面草原黎黎展眼无际,天高山远,雁过无痕,这个月来见惯了十万大山的窒人浓绿,忽然看到这幅景象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青牛轻轻叫了一声,便停在了隔地缝几十米远处。附近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动静,凤凰和穑波也从牛车里走了出来,被激烈的山风一吹,小凤凰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爬到车顶上来,一只手轻轻抓住我的衣袖。原本肉鼓鼓的小手有了些纤细的形状,身高也高了一些,仿佛一天就长了一岁。

我看着她乌黑的两丸眼珠,有些出神,被穑波的吸气和啧啧声惊醒,见他迫不及待的走到慕云渊边上,目光在广袤的平原上从左看到右,嘴巴张开的口型越来越大。

我看着有趣,一跃下牛车,抓住他的衣服,轻轻在他后面推搡了一把。看他大惊,一只脚踩空,踢下一颗石子,我忙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扯回来:“你……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穑波显然被吓得不清,狠狠剜了我一眼,沉默一会儿,才气鼓鼓道:“从前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

在他沉默之时,我被刚才他踢落的石子吸引,听着声音渐渐的小下去,轻轻的回音一层层上来,竟久久都没有消失。

地底倒灌上来的风干烈之外也有了一些阴森的意思,往下一看白云水雾遮挡,只露出黑色的岩石轮廓,看不见底。虽然站得离渊边还有些距离,这么一望我还是有些腿弯发软,放开穑波的衣服退后了两步,有些内疚的对他说:“穑波你站过来一些,这地缝好深。”

穑波显然也被方才的玩笑吓坏了,嘴里虽然不说什么,还是乖乖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回过头问野狐丝:“这地方我们怎么过去?”

野狐丝一直倚靠在牛车边上眼睛半阖着不知道在看哪里,听见我的话,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先让凤凰下去探探有多深。”知道我的顾虑,又加上一句:“你放心,朱雀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养出来的杀手也不敢下慕云渊杀人。”

小凤凰被吓得够呛,看着慕云渊不断的往后退,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我,可怜的摇着头。我听野狐丝说得有道理,劝解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效果,她拉着我的衣袖,紧紧攥着,小声的说:“阿娘我怕……我不要……”

野狐丝脸一沉:“你不是凤凰吗。”

小凤凰扁扁嘴:“可是……我怕高。”

我都忍不住按着额头揉揉,一只凤凰……她竟敢怕高?!

野狐丝缓缓站起来,朝这边走近,小凤凰吓得躲到我身后,野狐丝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腕,她死死扯着我的衣服喊救命,声音哀切,像野狐丝真的要她的命一样。

听她叫得可怜,我忍不住开口:“要不然……换个别的什么下去探探?”

野狐丝看我一眼,笑了笑:“你还真当她是你女儿宠么。”说话间握住了凤凰的另一只手,轻微的咔嚓声传来,凤凰松了手,哭叫也渐渐的小下去。野狐丝将她扛起来,走到慕云渊边,然后一把扔了下去——

一阵哭声渐远,穑波禁不住出声:“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不放心你可以下去看。”野狐丝依旧是方才的姿势,懒洋洋的靠在了车壁上。

我看到山茶掀开窗帘跟我招手,登上车中,只见她躲在车的角落里,面色惨白,看见我来了,起身附上来小声的说:“我方才问了附近的一棵千年树精,他说……携着凤凰髓的人刚刚离开了南疆。”

“那人是谁?”

“修为比树精要高,他感知不出来。”

“那……树精知道它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山茶低低答:“苏岭……”

竟然是和我们一个方向。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振翅而飞的声音,我掀开帘子,看见白凤凰破云出来,一阵清啸,拢翅落在了慕云渊的边上,化为了人性,小脸上表情气鼓鼓的,白了野狐丝一眼,对着我说:“阿娘,深一万九千仞,猿猴都过不去……”

野狐丝道:“唤百鸟,搭桥。”

白凤凰瞪大眼睛:“我……我不会!”

“可以学。”

“你……你欺人太甚!”小凤凰鼓着两腮,看着我指控:“阿娘,你管管他。”

我讪讪笑了两声,选择了沉默观战,未免被他们的战火波及,跳下牛车往穑波的方向走。

刚走两步,只听得野狐丝笑:“你阿娘护短。”

语气虽然与他以前冷淡慵懒无差,话传入耳中有些怪异,我什么时候和他熟到要护短的地步了?

最终小凤凰还是没能拗过野狐丝,重新变回了凤凰的样子,腾回天上,长声叫着召唤百鸟。

我和穑波守在附近,负责收拾几个不自量力的苗民。

穑波刀法比起前天也灵活也一些,一时配合起来也不成问题,毕竟这地方已经是飞头獠的领地,苗民也不敢太猖狂,来的人不多,很容易就能收拾掉。

日暮时分,凤凰的百鸟桥已经搭好了,无数的鸟唧唧咋咋挤在一处,各色漂亮的尾羽在夕阳下发着灼灼的光芒,跨越慕云渊,看样子颇为壮观。野狐丝拉起缰绳,示意我们上车。“这鸟桥当真载得动吗?”穑波虽然怀疑,一年喃喃着,还是钻入了车中。

我也对这桥的承重能力有些担心,站在车顶上,暗暗提了一口气,准备随时借鸟背跃开。

凤凰收拢两翅,轻轻停在了我脚边,两腿抓着横梁,口中清啸不止,将两边鸟类的嘈杂声音压下去,牛蹄先踏,车轮滚动,驶入了桥上,瞬间有些微颠簸,却还是神奇的承住了。

有些不安分的鸟一直往车上扑,凤凰见状张翅打下去,已经颇有百鸟之王的气势。

风吹得衣衫鸟羽鼓舞飞扬,各色的彩羽绚烂,我不敢往渊下看,坐在车顶盘膝,望着越来越近的平原,远处巨蟒一样盘着的苏岭,心情禁不住有些激动。

牛车驶过了慕云渊,太阳也西沉下了苏岭。百鸟散去,凤凰变回人形,累的几乎昏厥,回到车中开始呼呼大睡。

牛车仿佛没有目的一样在平原上行驶,我躺在车顶望着似乎比在南荒看到要大很多的星星,有些诧异久久没人来争夺如意珠。

野狐丝似乎看穿我的疑问:“西荒不比南荒苗民和精怪聪明,此地多蛮夷,蹄羌河嵋人扶楼人,干的都是劳力活,头脑自然简单些。你的如意珠只要好好藏好,在此地应该不会惹来太大麻烦。”

我们行走了半夜,总算是碰到了一个村寨,村民个个高大魁梧,脸上脖子上都有狰狞的纹身,民风却淳朴得不像话,看见我们要继续往前走,便劝解说前方是五色原,上多犀群,夜晚行走不安全,一定要我们留宿一碗。

盛情难却,加上前方确实土地时而震动,像是有怪物巨兽,不宜再走,我们就留了下来。

村长设宴招待,桌上大多是野味,蜂蜜烤燕子,斑鸠汤,鹿胎,獐子,青羊满满的凑了一大桌。

因为我的特殊体质,野狐丝示意旁人都不动,目光看着我,再扫一眼满桌的菜,满是暗示之意。我只得认命的一道一道先吃了试毒,没有察觉味道不妥,又看野狐丝持起酒壶,给我斟了一杯酒。

我端起酒杯,看着杯上的纹路新奇,触手生凉,酒味浓烈,也没有毒。

上桌的野狐丝和穑波两人才放心的吃起来。

村长讷讷半晌,呵呵笑着:“各位出门在外,有些防人之心是好的……各位怕是不知道我村里的营生。”呷了一口酒,细品半晌,看我们都等着他,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们都是绣面獠子,打猎采灵为生,脸上身上画些神魔妖兽,是吓唬犀牛蛟龙的。”

穑波疑惑的问:“什么叫采灵?”

“就是采犀牛角。”一个清朗的声音接了他的话头,熟悉得我浑身一震,回头一看,果见帘子掀开,一袭青衣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麻口袋。他将口袋放下,里面的物品撞击而响,像是什么坚硬的贝壳一类:“所以筷子酒杯都是用象牙和犀牛角做成,不必担心有毒。”

说话间,目光定到我的脸上,微曲的发上带着湿意,瞧着我的目光似笑非笑:“持瑶……?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