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中天宫，神骤然多了起来，醉人的霞光里有天女散花，柔柔的花瓣幽幽地飘下来。
眼前的宫殿犹如整块琉璃雕成，壁间光华璀璨，雕镂着上古神兽，繁复重叠的花纹只一眼就能看得人头晕目眩。
“师父……”我拉了拉身边人白色的衣袂：“我好像又入魔障了，头晕……”
他沉默了一会儿，答：“……你是饿的。”
“……”
……
就在这时，殿里一阵香风刮来，一个身着浅紫色云裳女子从里面踏了出来，看见大司命又不出意料地肃了神色，唤一声：“神尊。”又道：“东皇太一请您过成天宫一聚。”
成天宫是最高的那宫殿，东皇太一也是天神里地位极高的一位，从这些不知名的散神态度里看，大司命在这个九重天的地位也很高。
“你替我照看持瑶。”大司命原本抬步要走，忽然又回头嘱咐。
紫衣仙姑打量我一眼，微露讶色：“这位就是您新收的徒儿？”
大司命没答她话，只是一瞬，身影已经从宫殿里消失不见。
仙姑讪讪一笑，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我说话；“大司命还是不爱说话呢。”
“……”我可以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
仙姑告诉我她叫紫姑，带着我在九重天转，顺便就去摘果子吃，一进烟霞云雾中的果园，……碧玉围栏内丛丛树林跟跟三米高，结红果，开碧花，上面无一例外地都盘绕着一条红底黑点的蛇，有的闭眼，有的还在呲呲地吐着信子……看得人无比地倒胃口。
紫姑翻身摘了一个果子放到我手里：“饿了吧，快吃。”
“……”我抬头，试着换话题：“仙子，我师父为什么不住九重天呢？”
紫姑沉默了一下，微微笑道：“我哪里能猜测你师父的想法呢。”
她在打太极……
“那您知道灵萱是谁吗？”
紫姑面上猝然色变，肃了神色，轻声对我道：“姐姐看你乖，对你说句忠告，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尤其是你师父。”
我看着她眼里的关切不像作假，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紫姑叹了口气，直起身，不再任我攀谈。
我再插不开话题，只得硬着头皮啃了一口红果……皮薄里脆，汁甜味美……只可惜我再抬头时正好看到一条蛇正蜿蜒着拿信子去舔鲜果，立马浑身发寒，再也咬不下一口……趁着过桥的时候悄悄把果子仍在了桥下。
“神分三等，天神、人神、鬼神。神下有仙，仙也分三等，上仙、混仙、游仙。再往下才是人、神、妖、精怪。”
紫姑一面走，一面对我解释：“其中最高一等天神乃天地之初便存，超然物外，与万物一体，与天地同寿，居昆仑九重天……你师父就是其中之一。”
我惊讶，没料到被后世列为禁忌的大司命竟然身处食物链最顶端……
“那姐姐你呢？”
紫姑盈盈一笑：“我是鬼神，掌人世蚕桑。”
“那……他呢？”
我指向对面金边玉阶上坐的刚才见过的那个紫衣男神。
他脸上被雷劈的痕迹已经弄干净，现在又一副衣衫飘飘的样子倚在白玉栏杆边，风度翩然地吹着一支紫笛……引得几位仙子围在左右，顾盼嬉笑，有的还随乐起舞，旋舞之间花瓣翩翩，映衬着身后的白玉楼台格外好看。
紫姑掩唇一笑：“鬼神，清洪君。”
……
笛音骤然断了，清洪君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阿紫来了。”
紫姑迎上去，我躲了躲，没躲开……果然下一秒，一只手就捏了上来，掐住我的脸：“又是这个小鬼头……”
我瞪他。
“呵，小脾气倒是有一把。”顺手一戳一揉，抬头问紫姑：“神尊去哪里了？不是带这小鬼头来拜师的吗？”
“东皇太一找大司命有要事相商。”
清洪君一只手犹自捏得起劲，忽然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魂魄别处来的吧？”
我几不可查的浑身僵了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里呆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年龄不小？”
见我怔了，又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当了他的徒儿，私心杂念少一些。”
“你在跟她说什么？”紫姑的声音呆着淡淡的无奈和好笑。
清洪君已经起身，爽朗一笑：“我在警告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紫笛倒插入腰，扬长而去。
……
紫姑低下头，眼里带着疑问看我，我冲她眨眨眼：“我没听懂……”
紫姑微微一笑：“清洪君说话我也不大听得懂呢。”
我转过头，看着那人慢慢走远的声影，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
紫姑拉着我的手继续往里走，一层又一层登上阶梯。
“清洪君是不是说要带你去八荒不夜城玩？”她忽然问了一句。
“八荒不夜城？”
紫姑嘻嘻一笑：“天上昆仑九重天，幻境八荒不夜城。不夜城是妖域，最荒唐颓靡的地方。清洪君和那边的温香软玉楼勾搭不清，要是骗你去了指定卖了你。”说着又啧啧叹：“连神尊的徒儿都敢打主意，我看他是活得腻了。”
我连连顺着紫姑的意点头。
八荒不夜城、温香软玉楼、听名字就可见**，鬼神精怪旖旎起来也真要命。
好不容易等到我那师父和东皇太一谈完话，紫姑功成身退，另外两个白衣仙娥上前来带着我往更高处的宫阙走。一路又是阶梯流霞浮云，美还是美，路上行走的仙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风姿绰约，缦立远视……天景陪天人，很是赏心悦目，看得多了不免审美疲劳，外加有点眼晕。
有仙“咦”了一身，我听见他低低问旁人：“少司命？”
“……”
我无言。
于是目前为止我这个身体所有带来的信号归类一起组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组合，湘夫人说“玉玦”，两神提到“青骨”，一神提到“少司命”……被我附身的这个小萝莉看起来身份很不简单。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将我的思考从中打断，抬头一看，是湘夫人。
湘夫人一身的红衣，面目冶艳，眉目中多了几丝冰冷，不比在空桑山上见过的风情万种，显得冷艳威严，嫣红的嘴轻张，字字清脆如珠玉：“你们退下吧，我带她去女帝陵。”
……
女帝陵供奉女娲大神和伏羲大神。
庙整个巨石垒成，不必别处的雕琢，显得古朴沉重苍凉。
大殿大门几十米高，廊下柱子几十根，根根饶蛇。
湘夫人带着我走到的时候，女帝陵外面的场地里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神仙……一进门，便能看到和大殿一样高的女娲雕像，不是我想象的人首蛇身，身姿翩然，体态玲珑……让人看得……有点脸红。
上面巨大的香窟，地上一路金色织毯，两边各设着一路漂浮半空的水晶灯，各自摆四张缠绕着蛟龙腾凤的巨大白玉座椅。
此刻八张椅子上只坐着四……尊神，别的三个，男，年龄有极大差异，束发，衣服服饰各异。
大司命坐在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闭目，坐得很直。
白衣几乎与玉椅融作了一色。
我先跟他打招呼，叫师父。
他轻轻嗯一声：“给众神行礼。”
“东皇太一。”湘夫人指着大司命身边的白须老者，再直直他对面的两人一一介绍：“这边是东君和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