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啊，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你，怎么样，等急了吧？”周海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
“是你，周海。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打电话过来了呢。”
“肯定要给你打电话了，这事就是不成，也要告诉你，让你安心。”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你放心好了，我经得起打击。”我给周海宽心，也给自己宽心。
“看你说的，我出马，事情能搞不定吗？放心吧，我舅舅说，只要你愿意过来，随时可以来。现在我舅舅还在办公室里，正好有空，你过来跟他面谈一下吧。”
“好，我马上来。对了，谢谢你。”
“其实我也没怎么帮忙，主要是他对你的印象好，才这么顺利。快过来吧，我舅舅在等你呢。”
挂了电话，我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走出更衣室，我看看镜子，原本死气沉沉的脸色活泛了些。我换过工衣，再对着镜子理理头发，便来到行政部。
周海跟高华丽都等在办公室里，看到我进来都迎上来。周海说：“我带你去找我舅舅吧，跟我来。”
我对高华丽笑了笑，便随着周海来到行政部大办公室后面的小办公室。周海把门打开，对邬贵和说：“邬生，叶子来了。”
邬贵和抬头看到我们，笑着说：“叶子过来了，来，坐下坐下。”
我也笑了笑，对他说：“邬生你好，我来了，想请您多多关照。”
周海对我说：“叶子你坐下吧。我出去了，你们好好谈。”说完他转身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看着周海出去，转头又对邬贵和笑了笑，坐到了他指定的椅子上。
“叶子，你考虑清楚了，真的愿意到我们行政部来？”隔着一张办公桌，对面的邬贵和脸上一贯的笑容没了，显得异常严肃。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肯定地说：“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想，到行政部来上班，是我的荣幸。”
“但是行政部的工资没有生产部高，并且行政部跟生产部不同，生产部扩张得比较快，升职的机会也比较多，但是在行政部就没那么多机会了。”
听到邬贵和这么一说，我反倒心里多了几分把握，根据我做管理的经验，让别人来干活之前往往先把工作不好的地方跟对方说一说，如果不要你了，反倒会客气很多。于是我便说：“有失必有得，像你说的，可能薪水少一些，升职的机会少一些。但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啊，时间也充足，正好多学学，以后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邬贵和笑了笑，温和地对我说：“年轻人，不错，有上进心。只要肯努力，到处都是机会。”
“谢谢邬生，以后还得多跟你学习呢。”
“对了，叶子，我听周海说你们的产线出了一点事故，是什么事故？可以详细地说给我听一下吗？”想不到邬贵和口气一变，忽然问起了这件事来。
我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这件事情发生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他。邬贵和听了若有所思：“叶子，原本我以为你能很顺利地调过来，现在看你说的情况，只怕没那么容易呢。”
“你是说，吕小珍不会让我调到行政部？这个事情只要关生答应就没问题了，我想关生是一个比较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会让我走的。”
“但愿吧。”说完邬贵和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内部员工调动表》，你拿着去找你们的主管经理签字，然后交给我们这里的文员。”
我站起来接过：“好的，谢谢邬生。”
“那就没什么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走出邬贵和的办公室，拿着《内部员工调动表》，我的心并没轻松多少。刚才听邬贵和的口气，莫非这件事也不会顺利？我心里想着，却看到周海和高华丽正在大办公室的门口站着。我走过去，开玩笑地说：“怎么都站这儿？是不是在等我啊。”
“是啊，就是在等你啊。”高华丽认真地说,“怎么样，叶子，这事情成了没？”
我把手里的调动表在她面前挥了挥：“拿到了这个。”
周海一直在微笑着看着我们，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拿过去一看：“只要让你的老大们签名了，你就可以正式来这里上班了。”
“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帮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着两个朋友，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子，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把你的事告诉了周海。其实这事他出力最大了。”高华丽不敢居功。
“你们两个都出力了，等我调到行政部，我请你们吃饭。”我说。
周海说：“还是调过来再说吧，想请吃饭还怕没机会？”
“也是，我先回去了，看看那些去了医院的老大回来没有，顺便让他们签一个字。”说着我对他们挥了挥手。
离开半个多小时了，回到车间，先找程颖颖，看到没什么事，便跟她交代了一声：“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我不在，如果员工有事，你看着处理。对了，今天的生产状况表要找一找陈咏梅产线上的助拉邹娟，两个人对一下，有什么问题就交到主管那里去吧。”
“知道了，叶子姐。”程颖颖疑惑地说，“你下午老不在产线，在做什么啊，我看你好像很忙呢。”
我想了想，调行政部的事还是先瞒着她好一点，免得整个车间都知道，便淡淡地说：“没事，我明天再跟你说吧，现在我要忙去了。”
37.你知道经理在想什么吗？
我是在车间后面的经理现场办公桌上找到关胜平的。吕小珍正跟他汇报着什么，我便在一边等着。吕小珍离开了以后，我才走进去。关胜平看到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吸了一口气，礼貌地说：“关生，我有事情跟你谈一谈，请问你有时间吗？”
“哦，有事啊？我现在有点忙，不过没关系，你说吧。”
“我，我想调到行政部去做文员。”当真正面对关胜平的时候，我居然就没有了底气，之前所想的种种理直气壮的说法顿时失去气势。
“做文员？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做组长不是更好吗？再说行政部的文员也不是你想做就做的。”关胜平手里拿着一支笔摇着，皱了皱眉，盯着我说。
“我已经拿到了行政部的《内部员工调动表》了，你要是同意，请你签个名，好吗？”我拿着那份东西在他桌子上放下来。关胜平拿过去看了看：“叶子，怎么，出了事情，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什么一走了之？难道你认为现在我做得还不够吗？我在这里努力了那么久，现在又回到了原点，你觉得还不够？”我的眼睛里不争气地又涌出了眼泪。
“那我问你，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我把眼泪压下去：“首先我把事情发生的原因查出，并且知会了全体员工。然后对产线做了一次安全隐患排查，预防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故。再有就是你让我写的捐款倡议书，我们产线捐了七百多块钱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以后怎样带领你的团队，做出业绩让我们管理层看看？”
“我当然想！你以为我就不想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但是没有用，我现在已经没有带领团队这个资格了。”说着我指了指头上的白帽子低声说，“以后，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
“你是说降级的事啊？刚才你的主管向我汇报了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不怕被别人嘲笑，也不怕被别人轻视，但是我怕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证明自己。去行政部做文员起码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留在车间里，我想最终只有辞职这条路吧。”既然把话说开了，我索性把自己的处境也说了，以我对关胜平一贯的了解，他至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你是说，你目前最大的困扰就是对你的降级处分？”
“也可以这么说吧。”
“如果我取消对你的处分，你还想去行政部做文员吗？”关胜平不动声色扔出这句话。
我一听，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这里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不值得留恋吗？”关胜平盯着我问。
“不，这里有很多人都让我留恋。我觉得我是一个做得最差的组长了，但是我的员工们还是那么地信任我。”我想起募捐的事，员工们的举动让我在这样的处境中倍加感动。
“那么你就应该留下来，这样才不辜负员工们对你的信任。”我听了沉默了，关胜平继续说：“不单只是员工们信任你，就是我跟薛课也是信任你的。叶子，留下来好好干吧。”
“可是我的处分……”
“你的处分我给你取消掉！”关胜平打断我的话说。
“取消掉？”我听了有些不相信我的耳朵。
“是，取消掉。其实这件事情小珍太心急了一点，工伤事件的处分，程序不是这样走的。”关胜平轻描淡写。
我听了有些难以置信：“不降级了，那部门里会给我怎样的处分？”
“处分？处分就是让你以组长的职位继续带你的产线。”关胜平看到我糊涂的样子，又解释说，“其实小珍对你降级的处分我是不赞成的，处分的动态书没有我的签名就不能交到人事部，所以现在你还是组长，并不因为小珍让你去戴了这个员工帽，你就降级为员工。”
“原来是这样啊。”我讷讷说。
“现在你还想去行政部吗？”关胜平笑着问。
“我在这里做得其实并不开心，你也曾经看到了，我的主管是怎样跟我说话的。她现在还跟以前差不多，这次我一出事，马上就被她降级了，只差没被开除。我想如果留在这里，最终会被她整得做不下去的。我，还是去行政部好。”我咬咬牙，把我心里的话都倒出来。
“嗯，跟小珍相处，我也知道你很难做。这样吧，我给你换一个主管，把你调给宋仕强怎么样？”
“把我调给宋仕强？”这下我是傻眼了，难道我就真的这么重要，为了让我留下来，关胜平可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车间里的组长当中，我顶多是一个菜鸟，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点我还是能看清的。但是我也不想揣着糊涂装明白，便问道：“为什么我一提，你就把我调给宋仕强主管，我还没那么重要吧？”
“在我的眼里，所有的组长都重要，当然也包括你。”关胜平给了我一个很勉强的答案，“我希望我底下的组长们，每天可以用最大的热情去做事，你不要觉得你现在很平庸，可能给你换一个主管，你的表现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谢关生对我的关心与鼓励。”我由衷地说。
“现在你还要去行政部吗？”关胜平又问了我一遍，问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低着头想了想：“既然关生这么信任我，这么看重我，我又是这个部门培养出来的，我愿意继续在这里做下去。”
“好，这就对了。”关胜平对我赞许地说。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为自己被取消处分调到其他主管手下而高兴，另一方面去不成行政部，又对邬贵和心怀愧疚。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叶子。”关胜平叫住了我，“关于这次工伤事故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我没什么看法。”我认真地说。
“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其实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赶产量引起的事故，只要车间里还要赶产量，我想这种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关键是，我们要怎样来看待和处理。”
我站在那里，认真听着关胜平的话，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关胜平接着说：“今年我们车间一直都没有出过工伤，这次是第一起，要是往上报，我们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听了不由歉疚地说：“对不起。”
“这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我们也有责任。去年我们车间全年零工伤，今年一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才能继续保持这个目标。现在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这件事情要有一个人起头。叶子，你的产线出了工伤，现在你是最好的起头人，你愿意做这个起头人吗？”
关胜平的一席话又让我糊涂了，有什么方法能做到零工伤？现在工伤都已经出来了呀，还能有什么办法？起头又是什么意思？
关胜平看到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并且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讲。”
我有几分好奇，关胜平说得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事？跟他点点头：“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刚才小珍向我汇报，车间里的七百多员工，目前捐款总额已经有五千多了。按这个情形估计，车间白晚班的员工捐到一万多是没问题的。我们管理层再垫一点，那个员工的手术费、住院费就可以解决了。这起工伤事件，我跟方思云总监商量了一下，决定不上报厂部。方总监让我想想办法，怎样杜绝此类事件，我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要成立一个专项的基金才能解决。”
我静静地听着关胜平的话，一直都没有打断，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成立专项基金？怎么成立？这个具体又要怎样来操作？”
“这个事情我仔细想过了，必须由车间里的课长主管们出面，其中情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作为一个经理，不好跟他们去讲，你们线上现在出了事，由你来向他们提议最好不过了。”说着，关胜平把其中具体的方法跟我详细说了一遍。我听了有些为难：“这个事情我去说不好吧，你是经理，为什么不直接跟白晚班的两个课长说呢？”
关胜平笑了笑：“这些事情我还真不好直接去跟他们说。叶子，我想了又想，你是提这个建议最好的人选，非你不可，只有你的产线出了事故嘛。”
“那，好吧。”尽管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关胜平不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