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了解她，我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的，要不我先带她两天试试，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怎么孙艳这么对你的眼，她就这么好？”我不置可否。
“孙艳做事比较谨慎，做事公道，在产线的人缘也好，员工们都服她。我想我走了，总得有一个做事可以的人来帮你，孙艳还是不错的。”
“行了，既然你这么看好她，那就让她试试吧。”
对于孙艳，我是不太看好，让她试试也是看在程颖颖力荐的份儿上。想不到程颖颖果然是慧眼识珠，孙艳上来后帮我把产线的标准化做得非常规范。产品的摆放日渐齐整，员工的操作中多余的手势慢慢在减少，就是我自己的办公桌的各种资料，也给我整理得井井有条。如果说程颖颖是外向型的，那孙艳就是内秀型的，做事稳重仔细，有几分陈咏梅的影子。我相信假以时日，只要能给她一个舞台，她肯定能达到陈咏梅的成就。
程颖颖的辞职书交上去以后，仍然尽职地做好她的那份工作。我知道她是想用她的尽职来表达她对我的一片感激，但是我却清楚一旦她离开以后，再联系那就难了。毕竟大家都是滚滚打工人潮中的一员，命运注定了我们只能四处飘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知道明天我们又身处何方？
“叶子姐，我把员工加班统计的表格打印了十二张，这一年我们线上都不用再去打印这个东西了。”我们大办公室只有一台打印机，想打印一点东西通常非常麻烦，现在程颖颖却不嫌麻烦地把这种必用的表格帮我打好，也真是有心。
“放抽屉里吧。”我淡淡地说，想了想，又说，“颖颖，你去了新地方，给不给我打电话都不要紧，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把你的自考坚持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但会给你打电话，还会坚持自考，直到我拿到大专毕业证，不信就拉钩。”说着程颖颖伸出了她的小指头。
我啼笑皆非，但还是伸出了小指头。两个小指头钩在一起，程颖颖嘴里郑重地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程颖颖说到做到，离职之后她到新的公司上班，马上就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叶子姐，我现在刚开始培训，这里所有的人上班都好有激情啊，不像以前我们那里，死气沉沉的。我感觉现在上班特带劲，这里的一切都符合我的理想，我喜欢这里。”
“那就好，那就好。”我听了也为她感到高兴，看来放她出去是对的。想了想，还是要给她泼点冷水，便叮咛着：“颖颖，你现在不比车间里上班，环境单纯，办公室的人际关系是很复杂的，你说话什么的要小心一些，别得罪任何人。”
程颖颖高涨的热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接着她告诉我她办公室的座机号，我记下了，但是却让我搞丢了。好在程颖颖每次都不等我想起她，一个电话又打过来了。
“叶子姐，我今天培训，我们进行户外训练，做了很多好玩的游戏。”
“叶子姐，我申请了一个邮箱，我告诉你吧，你要是担心找不到我了，可以给那个邮箱里写信。”
“叶子姐，我今天第一天正式上班，要看好多的客户资料啊。”
“叶子姐，我今天拿到了一张客户的订单，我好开心。”
“叶子姐……”
在程颖颖给我的一个个电话里，我知道了她上班的所有情况。但是一个月以后电话渐渐少了，我想小妮子肯定是工作忙起来了，加上自己慢慢长大，不再事事跟我报告了。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程颖颖还是没有给我来电话。
正在我担心的时候，程颖颖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下班回去，上楼后还没有走到房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我房门边抱着腿睡着了，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我愣了一下，觉得那个行李箱有些眼熟，轻轻走过去，碰了碰那个人。
“颖颖，你怎么在这里？”看着刚被惊醒，迷瞪着眼睛的程颖颖，我万分惊讶。
“叶子姐，你回来了！”程颖颖高兴地跳起来。
我看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颊，有些心疼，却没说什么，开了门：“进来再说吧。”
程颖颖低着头把她的旅行箱拿进来，我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她明显瘦了，衣服也有一些脏，几天没洗的样子。拿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水吧。”
“谢谢。”程颖颖接过杯子，说了一声谢后马上就喝起来。暖瓶里是开水，但是她吹了吹，一口一口地却一下子喝光了。我看着她鼻尖上微微冒出的汗，再给她续了一杯。这次她倒没有马上喝，捧着杯子轻轻吹着。
“渴死了，我下午就在门口等你了，一直都没有喝水。”程颖颖见我不出声，解释着说。
“你怎么也不知道去买一瓶饮料？我下班都是没定时的。”
程颖颖窘迫地说：“我，身上的钱不多了。”
“身上的钱不多，可是一瓶水顶多两块钱，难道你连两块钱都没了？”
“两块钱是有的，可是还得留起来坐车，找工作。”程颖颖轻轻地说。
我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话：“颖颖，你是怎么啦？前一阵子你给我打电话，不是说做得很开心吗？怎么这下连工作都没了？”
程颖颖显然不愿提起这些事，但是我坚持要问个明白，她才跟我说起来龙去脉。原来，她进的那家公司是做电话销售，规定了销售员入职以后三个月内必须接到十张客户订单，不然就过不了试用期。而公司在试用期内只包住不包吃，没有底薪，只有提成。她原以为三个月完成十张客户订单是很容易的事，而提成又高，每张单可以拿到20％的提成。没想到进去之后三个月里她只接到了一张订单，自然那家公司就通知她试用期结束。从公司出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所剩不多了，自己以前存的那些钱做了三个月伙食费。她只有跟一个一起从公司出来的女孩子住进了十元店，看能不能临时找到一份工作。住了几天，一起的那个女孩又被她老乡接走了。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来投靠我。
45.突如其来的爱情
程颖颖这段时间的遭遇极其狼狈，我没有责备她那么轻率就把原来的工作给辞了。她毕竟还年轻，也许在外面历练一下，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看着她身上的脏衣服我问道：“颖颖，你几天没换衣服了？”
程颖颖不好意思地说：“三天。我们住的那个十元店不能洗澡，这几天我只换了一次衣服，一直没洗澡。”
“那你吃过饭没有？”
“也没有，还是今天早上吃了一包方便面，到现在一直没吃。”
“那我给你烧水吧，你在房间里看着，可以先把你那些衣服洗了，水好了就先冲凉，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谢谢叶子姐。”程颖颖的眼眶有些湿润。
“颖颖，就冲着你这句叶子姐，你跟我就不用道谢。”我说着拿了钥匙出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程颖颖要住进来，这事还得高华丽同意才行，毕竟房子不是我一个人租的。要是事先不跟她商量，回去之后看到程颖颖已经住进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意见的。要是她回来以后在房子里跟她商量，她心里不舒服，连在一边的程颖颖说不定心里也不舒服。还是在楼下等她回来，在外面就把事情商量好再说吧。
我去楼下的快餐店给程颖颖打了一份快餐，又买了几个鸡腿，程颖颖肯定几天没吃肉了吧。然后我就拣一张靠门的桌子，坐在那里等高华丽回来。半个小时过去了，正当我准备回去的时候，高华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走过去把高华丽叫住，把她拉到一边，再把程颖颖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她，然后才说：“华丽，现在程颖颖来我们这里，可能要跟我们住上一段时间，如果你不愿意让她住我们那里，我再去给她租个房子吧。”
高华丽说：“叶子，那样很麻烦的，她住我们那里就住吧，反正我们三个人挤一挤也没事。”
“走，知道你喜欢吃鸡腿，买了好几只，回去吃吧，大家都有份。”
回去之后，程颖颖已经洗过澡，正在晾挂她洗好的衣服。闻到我手里提的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她咽了一下口水。高华丽跟在我后面，进去房里就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颖颖，你来了。”
程颖颖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华丽，我来打扰你了，想在这里住几天，你不要烦哦。”
“没事，尽管住着，有事情就跟我说，我能帮上忙的尽量帮。”高华丽只差没拍着胸脯说了。
“颖颖，等会儿再挂衣服吧，先吃东西。”我把手里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招呼着。
“只有几件衣服，我很快的。”程颖颖说着把那些衣服一一晾好，再拿毛巾擦了擦手，才接过我手里给她的快餐，坐在床边吃起来。
“颖颖，慢点吃，这里还有一只鸡腿。”看着程颖颖在狼吞虎咽，我把鸡腿递了过去。高华丽啃着鸡腿说：“叶子，不是还有一只鸡腿吗？怎么不吃？”
我笑了笑：“颖颖这几天肯定饿坏了，这个就留给她吃吧。”
程颖颖边吃边说：“叶子姐，我一只鸡腿就够了，那个给你吃吧。”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厂里的餐厅吃过饭了，吃得好饱，我现在正在减肥呢，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程颖颖吃着吃着，眼泪忽然掉下来，我跟高华丽都慌了神，不知道她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高华丽说：“颖颖，你是怎么啦，是不是叶子买的鸡腿让我吃了一只，你不高兴了？”
原本哭着的程颖颖给高华丽这句话逗笑了，我跟高华丽互相看了看，不明白她怎么又哭又笑的。程颖颖边吃边掉着泪说：“叶子姐、华丽，你们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在外面每天都省着钱用，天天都吃不饱，那个公司伙食是自理的，我也不敢吃得很好，我都已经快一个月没吃到肉了。”
我跟高华丽听了心里都酸酸的，可以想象，程颖颖这段日子是吃了不少苦头。高华丽说：“颖颖，你先在这里安心地住，如果没有钱，我可以借你 一点。”
“我身上还有一些钱，我想只要有住的地方，再去找一份工作是没问题的。”
程颖颖在我们那里住下后，每天都在早出晚归找工作。但是找一份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找一份合心合意的工作就更难了。并且在找工作的事情上，我跟程颖颖有分歧。程颖颖还是想去做销售，而我却希望她踏踏实实地找一份普工，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到底生存才是第一位。看到程颖颖还是坚持，便不好再给她泼冷水，心想还是等她找不到工作再说吧。
周末一早，程颖颖又出去了。我睡了一个懒觉，心想着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还是到图书室去看看有什么新书。洗过之后到楼下小吃店吃了早餐，便懒洋洋地到图书室，把那些杂志东翻翻西翻翻。正无聊间，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背，我回头一看，却是汤小平。
“你好啊。”我淡淡地跟他打了一下招呼，又低下头去翻那些杂志。
“叶子，今天的天气很好啊，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汤小平见我不怎么理他，还是跟我提议着。
“我们？”我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我跟他成了“我们”了。
“对呀，今天周末，平时在工厂里待得也够多了，不如出去走走，放松一下。”汤小平认真地说。
“谢了，我今天没空，也没准备去外面。”
汤小平碰了一个软钉子，还是不死心：“叶子，其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咱们出去说吧。”
“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行了。”我翻着杂志，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心里却在暗暗好笑，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来约我，难道他想追求我？我瞟了他一眼，他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略厚的嘴唇嗫嚅着，是个老实人吧，他来约我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想到这里我心一软：“如果你一定要到外面去说，那我们就出去说吧。”
“那我们就走吧。”汤小平显得很高兴，帮我把杂志放回书架。我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我们去哪里？”
“要不我们去欢乐谷吧。”汤小平兴奋地说。
我不高兴了，答应跟他出来，怎么就变成到外面去玩了？我沉下脸：“你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那我们就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吧。”
“那也行，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不要走得太远了。”
“不是很远，是我经常去的一个地方。”
我跟着汤小平出了厂门，穿过马路，转过一条街，来到一间快餐店。我心里疑惑着，难道他想吃饭？现在才上午十点，离吃饭的时间还早着呢。跟着汤小平走进去，只见店里分楼上楼下，一色的火车座，看起来倒很干净整洁。加上音箱里放着恰当音度的乐曲，漫在空气里，既不会干扰到顾客的交谈，静下心来又刚好入耳，感觉环境还可以。
汤小平径直走到楼上，拣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我们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单独跟他待在一起，我竟然有些拘束。
“这里是我同学开的餐厅，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还行。”
“这里的生意很好，中午，我们厂的那些经理总监全都跑这来吃饭。”
说话之间，一个男服务生过来了：“小平，你怎么现在来了？”说着用暧昧的眼光看着我们俩。我知道他是误会了，不由得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