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5)
田晓堂知道包云河的倔脾气又犯了,这些话完全是蛮不讲理嘛。华世达能够委曲求全,促使返工重修协议达成,按理说包云河应该对华世达满怀感激才对,可包云河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提出质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其实,症结不在于事情对与错,而在于包云河觉得华世达不够尊重自己,伤了他的面子,无论如何得赌一口气,给华世达一个下马威。不然,开了这个头,今后华世达更不会把他这个党组书记放在眼里,他将威风扫地。
包云河的态度让华世达很意外,耐着性子作了些解释,包云河却根本听不进去,始终不松口。华世达只得无奈地放弃努力,启动返工重修的事情就被搁置下来。
会后,华世达把田晓堂叫进办公室,一脸懊恼地说:“没想到包书记今天第一次参加班子成员会,就是这么个态度!”
田晓堂露出一丝苦笑,没做声。他想今天只怕是华世达担任局长以来最郁闷的一天,作出的部署当场被包云河投了反对票,却还不明白包云河为何要唱这出对台戏。
华世达突然又说:“我记得上周你曾提醒我尽快启动返工重修,我当时还不明就里,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莫非你早就晓得他要来做党组书记?”
田晓堂心头不由一阵慌乱,忙迫使自己镇静下来,矢口否认道:“我又没有先知先觉,哪晓得这个情况!当时不过是就事论事。”
华世达叹了一口长气,说:“包书记一来就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今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叫我怎么跟他打交道啊!”
华世达这么推心置腹,田晓堂也就少了些顾虑。他笑了笑,说:“包书记这人有些个性,又特别讲面子。现在屈尊做了党组书记,他最担心的就是别人不尊重他,特别是您这个局长不给他面子。您事先也没跟他通气,他刚上任参加第一次会就研究那个返工重修的事情,他觉得您怠慢了他,甚至认为您这是故意给他难堪,所以才蛮不讲理地大唱反调。”
华世达想了想,点头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是我草率了。我来跟他沟通一下,争取能得到他的理解。”
田晓堂暗想,亡羊补牢,也许还不算晚。他觉得包云河今天做得有些过分了,可包云河就是这么个倔脾气,犯起来谁也劝不住。
第一次与老婆分床而卧
刘向来打来电话,约田晓堂见见面。想到已有些日子没和刘向来相聚了,田晓堂便欣然答应。刘向来问:“还是去宏瑞的楼顶酒吧?”田晓堂说:“随便找家茶楼,不必搞得那么复杂。”一见面,刘向来就笑了起来,说:“你的头发怎么还是右偏分啊?”田晓堂笑道:“我才不相信你那套歪理邪说呢。”两人交流了各自单位上的情况。田晓堂告诉刘向来,包云河已回局里做了党组书记,参加第一次班子成员会就给了华世达一个下马威。刘向来感叹道:“这个包云河,掉进了沼泽地,居然都能自己挣扎着爬上来,真是位命大的高人!佩服!佩服!”刘向来告诉田晓堂,市纪委常委柳凡福已调到他们局担任党组书记,与包云河是同一份任职文件。田晓堂立刻想起柳凡福曾去找过唐生虎。他说:“没想到这次还任命了好几位专职党组书记,真是少见。”
刘向来说:“包云河和柳凡福虽然都是任的局党组书记,情况却大不一样。包云河是从局长位子上下来后,很无奈地去屈就这个党组书记。柳凡福却是兴高采烈地去上任的,党组书记的位子对他来说只是过渡,等老局长一到点,他就会接手做局长。”
田晓堂噢了一声,想到那天唐生虎对他“已有所考虑”的表态,就想说给刘向来听听,让刘向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可转念又想,这事毕竟只是唐生虎口里一个比较含糊的说法,能不能成尚是个未知数,还是暂时不告诉刘向来为好。再说,他也不想过早地让刘向来知道唐生虎对他如此关照。以前他跟刘向来说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虑,可现在居然会犹豫再三。他便意识到,自己对刘向来只怕已隐隐有了一丝戒心。正想到这里,就听见刘向来又说:“柳凡福过来做党组书记,对我个人来说还是件好事。你知道,我跟柳凡福还是有些交情的。加上与老局长关系处得不错,我现在就能得到党政两位一把手的支持,提拔升职的把握自然更大了。柳凡福一旦当了局长,对我将更为有利!”
田晓堂笑了笑,说:“看来,你真是时来运转了。”刘向来嘿嘿笑道:“好运来了,门板都挡不住。”田晓堂不免有些感慨。一个人的仕途进退,往往就取决于上司对你的态度。你的命运,真的就捏在另一个人手里。这个事实,让他感觉很无奈,可对刘向来来说,却只怕是再好不过。刘向来又问他参加创卫迎检的情况,田晓堂作了些介绍。聊着聊着,刘向来悄然换了话题,说:“最近见到袁灿灿没有?”田晓堂说:“还是两个月前,我到戊兆去办事,傍晚在街头散步时,正巧她开车路过,就碰上了,然后我们找了个地方,在一起坐了会儿……”刘向来露出一脸坏笑,说:“你们只是在一起坐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田晓堂笑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还应该干点别的?”
刘向来说:“干点别的才正常,不干点别的反倒有些奇怪。袁灿灿对你是有那种心思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我看你的思想还要解放一点,都什么时代了,搞点婚外情,调剂一下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袁灿灿是老同学,又不是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也不必讲什么客气,该下手时就果断下手!你不下手自会有人下手,与其便宜别人,何不成全自己?”
田晓堂大笑不止,说:“你简直就是在诲淫诲盗啊!”他觉得刘向来说的最后那句话有点费解。
刘向来说:“怕什么!袁灿灿现在可是单身了。这样熟透了的单身富婆、漂亮少妇,可比那些青涩的小女生更有杀伤力,难道你挡得住这份诱惑?”
田晓堂大惊,问:“她跟王季发离婚啦?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刘向来讶然道:“她没告诉你吗!他俩早就离婚了。上次我们在宏瑞楼顶酒吧相聚时,我曾问过你,袁灿灿去找过你没有。那时他俩就已办了离婚手续,只因袁灿灿要求我不要告诉你,当时才没对你说实话。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还瞒着你,真是有些蹊跷!”
田晓堂一下子明白过来,那晚在盛豪酒吧,袁灿灿为何会那般感伤。他却不太明白,袁灿灿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离婚的消息。她对他这么隐瞒,就说明她心里藏着小九九。如果她能坦然相告,事情反而简单得多。这么一想,田晓堂感觉头有点发胀。
刘向来又道:“我听说她的前夫对她还不错,离婚时主动分给她一多半的财产。如今像这样的男人,已非常稀少了!”
田晓堂说:“是吗?”他突然明白了,袁灿灿为何能花巨资买下盛豪大酒店,王季发为何再也拿不出钱来往主楼工程里垫资。他声称在外地接了个大工程,占压了资金,看来并非完全属实。王季发这样大度,
倒还真是条汉子!
回家的路上,田晓堂心里一直想着袁灿灿。
袁灿灿已经离婚,成了自由人,他今后该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是一刀两断,是若即若离,还是干脆做地下情人?他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察觉到,袁灿灿对他的感情相当投入。在她的内心深处,只怕真是向往着有朝一日能与他结合的。这让他不免有些后怕,因为他没办法给她这个承诺。既然不能给承诺,又还要继续交往下去,将来难免会深深地伤害她。当然,现在要是躲着她,也会让她受到伤害,只不过受伤的程度会轻得多。可让他老是躲开她,他又忍心吗?
田晓堂心乱如麻地回到家门口,正准备按门铃,忽然灵机一动,想对周雨莹搞一下“突击侦察”。这段时间,他倒是没看见周雨莹上网看码报,也没发现她有买码行为,不过仍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不踏实。他知道她的赌瘾非常大,是很容易“死灰复燃”的。
他取出大门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打开门,踏进玄关,只见客厅的灯大亮着,周雨莹却不在客厅里。田晓堂悄悄换了拖鞋,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门前。门虚掩着,从门缝望进去,周雨莹背对着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荧屏。她显然没有发现田晓堂已回家进屋,而且就站在卧室门口。
田晓堂眯起眼睛,仔细瞅那荧屏,顿时怒不可遏,火气噌噌直往头顶蹿:周雨莹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查看的,不是地下六合彩网站又是什么!他马上醒悟了,周雨莹显然并没有中断过看码买码,只不过在他面前伪装得更彻底,更严密!要不是今天搞“突击侦察”,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田晓堂一脚踹开卧室门,大叫一声“你真是没脸没皮”,冲了进去,一把拔掉电脑电源插头,荧屏顿时变成了黑漆一片。
周雨莹被田晓堂的从天而降弄蒙了,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知道今天有大麻烦,却还是强装镇静,解释道:“我已好长时间没有看过码报了,今天打开电脑逛逛时装网店,没有发现一款中意的,见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看,才瞅了一眼码报。”
田晓堂清楚她是在撒谎,就吼道:“你少跟我啰唆,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你说说看,我三番五次劝你远离赌码,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周雨莹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道:“你这人就是古板,我跟你简直没法再过下去了!我们单位上女同事几乎个个都买码,也没听说谁的老公干涉过。只有你才干涉我,简直比警察都管得宽!”
田晓堂一听越发气恼,脱口道:“没法过下去就不过了!离婚证随时都可以去领!就连丈夫都敢欺瞒哄骗,这样的老婆还要她干什么!”
周雨莹气冲冲道:“离就离,谁稀罕你!我已受够了,就想早日解脱呢!”
田晓堂叫道:“你反倒有理了!我提醒你,如果你老是不听劝说,硬要一意孤行,将来出了什么麻烦和问题,我真会跟你离婚,这是不容商量的。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可别怪我无情无义!”
周雨莹愣了一下,她知道田晓堂并非说气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但嘴上还是不服软:“还等什么将来,我们明天就去离了算了!”
这天晚上,田晓堂睡在书房沙发上。
结婚10年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分床而卧。
田晓堂余怒未消,根本睡不着。他想不明白,周雨莹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对玩牌赌码为何那般痴迷,怎么劝都劝不住,而且变得越来越懒散,不仅把儿子田童长期丢给外婆带,而且就连家里的清洁卫生都不愿做,弄得屋子里经常乱糟糟的。这么发展下去,只怕真有离婚的那一天!
到了下半夜,田晓堂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想今天自己的确很生气,但似乎还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他之所以会火气冲天,只怕还有袁灿灿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吧?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他明白这种影响是存在的。又想今天两人吵着吵着怎么就提起了离婚呢,而且反复纠缠于这个话题,离婚是能够随随便便挂在嘴上的吗?两个人能相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这种缘分是上千年修来的,理应倍加珍惜啊。这么想着,田晓堂又有点后悔,觉得今天自己太冲动了,不该发那么大的火,更不该轻言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