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发迹史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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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

第四章 (2)

没想到第二天,华尔就递进来一份欲扩大洋枪队人数、增加洋枪队饷银的呈文。李鸿章见到呈文,当时就恍然大悟,知道洋务不是坏在洋人身上,而是坏在自己人的手里。他把华尔的呈文收到箱子里,不着一字;华尔虽三番五次地催办,李鸿章只用别话搪塞,给了他个不理睬。

宁波事急,李鸿章知道左宗棠的性子,不到十万火急,这左季高绝不肯张嘴求人。李鸿章当即决定,遣吴煦与杨坊共同统带洋枪队去赴汤蹈火;若华尔畏惧不前,巡抚衙门正好就此奏请朝廷裁削洋枪队。

华尔不知深浅,欣然从命,其实他是想给新署抚李鸿章一个能战的印象,希望扩军成功。吴煦与杨坊照例随舰队行动。但所向无敌的洋枪队陆军,此次却大吃了太平军的苦头。

太平军先在慈溪预伏下重兵,然后放出一小股人马来与洋枪队交战,诱其进入伏击圈。洋枪队不知是计,一路追打,一直跌进慈溪的埋伏圈里,周围随后便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来。双方激战三昼夜,洋枪队伤亡过半,眼见尸体增多;太平军也损失一万余众,鲜血已把土地染红。

左宗棠急率部分楚勇来救,太平军只得撤围。洋枪队开始收拾战场,掩埋尸体。华尔拎着指挥刀,一边巡视一边大骂道:“这个混蛋李少荃,大清国的事情,就是坏在这些人的手里!他要早同意扩充本队,本队会有这次劫难吗?”

华尔杂七杂八地骂个不停,不时地还对太平军的尸体踢上一脚。看那架式,恨不得把李鸿章碎尸万段。副领队白齐文这时用英文说道:“华大帅,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到处充满着血腥气,让人浑身都舒服不起来呀!”

白齐文话音刚落,一颗流弹忽从远处飞来,正中华尔的脑袋。华尔一跤扑倒,再无声息。白齐文吓得脸色巨变,半天醒不过神来。

白齐文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天哪,这里到处充满着恐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带上华尔的尸体,率余部乘船退回上海。

法思尔得统率二百余常胜军驻防慈溪。吴煦、杨坊回上海见到李鸿章,隐去慈溪被围一节不提,只对洋枪队如何奋勇大加宣扬,他们按着白齐文的吩咐,对李鸿章道:“华帅临终时,一再留话,让白齐文接管常胜军。白齐文作战勇猛,用兵如神,深得华尔真传。”

李鸿章为笼络洋人,上折为华尔请恤。不过是讲华尔以前作战怎样勇敢,死得又如何悲壮。照例都是官样文章,是糊弄洋人用的,没有几个中国人当真肯信。折子谈完华尔的神勇,李鸿章又向朝廷提出,因华尔留有遗言,他死后,常胜军可以交给副领队他的美国同乡白齐文接管,所以决定暂时让白齐文做领队,以为权宜。

李鸿章在折子的最后又道:“臣已督令吴煦等为改服中国冠裳,易棺收殓,葬于松江,以全其效命中朝之志。”这自然又是做给所有上海洋人看的。

折子拜发的当日,上海政、商两界在李鸿章、薛焕二人的带领下,在通商衙门的辕门前,为华尔举行公祭,以慰驻沪各国洋人。

各国驻沪领事馆均派员参加了公祭。在华尔的灵前,杨坊痛哭流涕,连称贤婿不止,已经肉麻到丧失廉耻的程度。

美国人送礼跑官

华尔战死,英国方面提出派员接管常胜军,李鸿章据理力争,没有答应,仍令吴煦会同杨坊督带洋枪队,暂委白齐文为洋枪队临时管带,法思尔得为副管带,参将李恒嵩仍为监军。

白齐文知道李鸿章信不过他,于是连夜去拜访薛焕,又是送战国时期的尿壶,又是连花重金在薛记古玩铺购货,终买得薛焕的一条计策。

老谋深算的薛焕,手捧着白齐文送的尿壶,一边把玩,一边沉吟道:“洋枪队政出多门,已出现许多弊端。李少荃让你暂做管带,却让法思尔得为副管带,这就分明是不信任你,想拿法思尔得来取代你了。怎么办呢?我大清的事情,有时取决权并不在自己人手里,偏偏掌握在你们这些外国朋友手里。明儿,本官要请英国水师提督何伯、陆路提督士迪佛立吃饭。你知道,洋枪队的真正主人不是李少荃,也不是你们美国人,而是英国人。本官让何伯与士迪佛立去巡抚衙门为你求情,再免去法思尔得副管带一职,这个管带的实缺,不就稳捏在你手里了?”

白齐文小声问道:“薛大人,下官在担心,怕这个李少荃不听英国人的话呀!”

薛焕抚须笑道:“白大帅有所不知,李少荃初署江苏巡抚,现在正是拉拢常胜军的时候,他就算不同意撤去法思尔得的副管带,也不会硬驳的。他可以不给大清官员面子,但他还不敢不给洋人面子。他这个江苏巡抚,能否真的到手,还要看常胜军肯不肯替他出力。对了,还有一件事本官忘了告诉白大帅。昨日本官听管家说,敝号新近得了一个鼻烟壶,是上好的和阗玉所做,大帅不想收藏一件吗?”

白齐文明知薛焕在勒索,却信口答道:“只要李少荃能委下官做常胜军的统领,不要说一件鼻烟壶,就是十个鼻烟壶,下官也会买下!”

薛焕击案道:“好!一言为定,本官一会儿就吩咐下去,让管家准备好十个鼻烟壶!”

白齐文微笑着,心里骂道:“你这个蠢货,我会让你哭鼻子的!”他走后,薛焕马上便把英国水师提督何伯与陆路提督士迪佛立请进通商衙门,许以重利,请他们到李鸿章面前去为白齐文说情。

何伯、迪佛立满口允诺,但下去后,却并不到巡抚衙门,而是直赴常胜军大营来见白齐文。白齐文知道他俩的来意,便拿出一万两银子分送给他们。何伯、迪佛笑眯眯地收下,这才来到巡抚衙门求见李鸿章。

洋人大多性直,讲话不大会绕弯子。与李鸿章稍事寒暄,何伯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大人,我们赶来见您,就是想告诉您,关于常胜军的领队人选。我们以为,常胜军的领队人选,既不一定非要英国军人,也不一定要其他的什么人,白齐文将军就非常合适。白已经加入了贵国国籍,贵国又赏了他三品顶戴,我们放着这样一位勇略超群之人不用,又用谁呢?我已奉我国女王之命即将离任回国休假,我匆忙赶来向您推荐白齐文,是完全为了贵国的利益,希望李大人答应我的请求!”

士迪佛立也说道:“李大人,您不要怀疑白给了我们贿赂,白这个人自小受过很好的教育,他是最优秀的美国人。李大人,还有一件事,鄙人也要告诉您,法思尔得这个美国人却不是很可靠。据鄙人了解,法思尔得的父亲是个鞋匠,而且经常会为一个美分和客人吵个不休。我们英国方面,正在考虑撤换他这个副领队。”

李鸿章未待士迪佛立把话讲完便急着问一句:“本部院想打断一下。本部院不大明白,法思尔得的父亲是名鞋匠,也就是说,法思尔得出生在美国的一户手艺人家里,这和法思尔得本人有什么联系呢?”

何伯笑道:“请原谅,李大人,士将军他不善于言辞,没有把话讲清楚。是这样的,像您李大人,您的父亲是贵国的高官,您本人因为受家庭的影响,于是也就成了高官。而法思尔得的父亲是名鞋匠,法思尔得是鞋匠的儿子。鞋匠的儿子不做鞋匠,却跑到贵国来做将军,李大人,您不觉着这太不可思议了吗?”

李鸿章被何伯的逻辑给说得哭笑不得,他打趣道:“何军门,您讲的话,本部院还是不明白。比方说本部院的恩师曾大人,他老的祖上以农田为业,可他老现在却是我大清国一等一的高官。这怎么说呢?”

何伯耸了耸肩头,犹豫道:“李大人,据鄙人所知,您的恩师曾大人的祖上虽是以农田为业,但他的父亲却是贵国的秀才。贵国有句老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秀才的儿子不做高官,您难道让屠夫的儿子去发号施令吗?”

李鸿章被何伯说得哈哈大笑,士迪佛立也跟着笑起来。

李鸿章说道:“本部院只和华尔接触过,与白齐文、法思尔得尚未谋面。待本部院见过他们之后,再作决定如何?何况,常胜军的领队一缺,也不是贵我双方想放谁就放谁,需要我家皇上下旨才行!”

李鸿章话毕便吩咐人摆酒,二人饭毕离去;但不久,何伯与士迪佛立又转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大胡子高个子的中年洋人。

何伯用手指着大胡子洋人说道:“李大人,您说还没有见过白将军。看,鄙人现在把白将军给您带过来了。您这回该满意了吧?”

白齐文一边施礼一边道:“卑职白齐文特跑来给抚台大人请安!”

李鸿章见那白齐文,生得牛高马大,满面的胡须衬托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印象。

李鸿章笑问何伯:“何军门,法思尔得怎么没有来呀?本部院的靴子坏了,想找个人给修一修。”

白齐文抢着答:“禀抚台李大人,法思尔得按鄙人的指派,率部分常胜军,正在慈溪一带防守。”

何伯道:“李大人,您这回可以放心了吧?您的任命还没有下达,白将军已经担负起领队的责任了。常胜军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没有白将军这样的人来做领队,怎么可以呢?何况,这也是华尔遗命!”

士迪佛立道:“李大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您就赶快奏请贵国大皇帝,给白将军发任命书吧!您看白齐文的胡子,根根都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您不让他做领队,他的胡子不是白长了吗?”

见士迪佛立越说越离谱,何伯忙道:“李大人,士将军在讲笑话,请您不要当真。他的意思是,白将军是天生做领队的料儿,您不任命他,是犯罪呀。”

李鸿章权衡再三道:“好吧,本部院就答应二位军门的请求。白将军就权做常胜军的领队,待我国朝廷正式下旨后,再正式实授。”

送走三人后,李鸿章连夜上折请旨。

折曰:“……华尔伤亡所遗常胜一军,据苏松太道吴煦禀称,拟派华尔部将白齐文、法思尔得会同管带,英酋麦华陀又欲另派兵头接管。经臣于本月初六日专折奏报在案,适英国水师提督何伯自烟台十四日同英国陆路提督士迪佛立,携带白齐文来臣营晤商。

何伯面称白齐文材勇可任,毋庸由英国派员接管,且毋庸令法思尔得会带,以一事权,并与臣议明,克日会攻嘉定县城。臣查法思尔得现往宁波防剿会商会攻嘉定一项,臣向未见其人,白齐文亦初谋面,均未悉其底蕴。既据何伯推诚相嘱,自应照准,此后,果听调遣,得力与否,再由臣随时察看,据实奏闻。”

士迪佛立是英国陆军军官,何伯是英国海军军官,他们行走于清军与太平军之间,为自己的利益奔忙,靠战争大发横财。

白齐文同华尔一样也是个美国人,白齐文自称出身军人,也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并游历美国西部及澳洲、印度。后到上海,参加洋枪队后得华尔信任,被授副领队一职。

不久,松江、太仓等县相继克复,苏松太道衙门移驻松江城内,苏松粮道亦随后迁出。吴煦此时是二品顶戴授苏松太道署江苏布政使;杨坊经薛焕保举,以二品顶戴授苏松粮道署江苏按察使;原三品顶戴团练帮办署江苏按察使刘郇膏病免。

经慈溪一战,白齐文所统洋枪队此时只有部众三千人,加上文职人员及一应杂务,也不过六千人,实力已大不如前。白齐文想在短时间内重振洋枪队的威风,这就需要招募新勇。

白齐文向督带杨坊提出自己的设想,杨坊不敢做主,两个人便一同来到藩司衙门见吴煦。吴煦对洋人从来不敢得罪,当下闻报,也顾不得同属员讲话,口里喊着:“快请进来讲话!”身子已是匆忙迎将出去。

白齐文昂然而入,后面跟着点头哈腰的杨坊。几位来谈公事的属员只好告辞。杨坊小声道:“方伯,白大帅要补充常胜军的空额,您老是怎么个主意?”方伯和藩台一样,都是那时人们对布政使的一种尊称。

白齐文道:“吴大人,常胜军宁波一战,元气几乎丧尽,不补充起来,如何再战?你要尽快给我拨五十万两银子!”

吴煦吃了一惊,忙问道:“白大帅,您老不过是募勇,怎么要这么多银子?”

白齐文道:“吴大人,你好糊涂,现在是什么日子?这个月的饷银已经欠了七日,你把这个月的饷银发下来,那么下个月呢?下个月就得提前七天把饷银给我们。你算一下,这两个月的饷银就是八万两,补充人马就要补充枪支、弹药,这又是多少银子?我们是在为你们国家打仗,你们军队的饷银发不发都可以,但我们的饷银你是不能拖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