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谁知道我的秘密,谁就活不长
强暴宫女
在同一时刻,朱元璋在奉先殿里等消息,他安排明天举行盛大的接驾仪式,宫里宫外的人几乎要忙个通宵。
天将黄昏,朱元璋带酒来到马秀英住的坤宁宫,厅中有些昏暗,金菊正在一根根点燃堂上堂下的蜡烛。
朱元璋问:“你的主子呢?”
金菊这才发现朱元璋,忙说:“是殿下呀。王妃到宁妃那去了,宁妃病了,王妃给她请郎中呢。”朱元璋便坐下,让金菊给他泡杯好茶。
金菊向外叫太监和宫女们:“给殿下泡茶。”
朱元璋说:“不用她们,我要你泡茶。”
金菊只好亲手沏了茶,用茶盘托到朱元璋跟前,朱元璋嗅嗅鼻子,说:“好香!是茶香还是你香啊?”他趁势把金菊拉到怀中,在她脸上,胸前胡乱闻起来。金菊红了脸,忙推开他:“殿下,你喝醉了!”
朱元璋说:“我没醉,我想你想多少年了,今天是个好机会……”不由分说逼过去,直把金菊逼到墙角。
“殿下这是干什么?你有那么多女人,我一个下人……”
朱元璋涎着脸说:“后宫里哪一个女人不是我的?”
正闹时,外面脚步声响起,马秀英进来了,蓦地发现了朱元璋正在扯金菊裙带,她站在门口咳嗽了几声。朱元璋一惊,连忙松手,几个人都很尴尬,朱元璋顺势装醉,耍酒疯,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马秀英早看出他是在遮丑,也不点破他,只叫小太监去拿香醋醒酒,却打发金菊到郭宁莲那里去送点心,把她支走了。
朱元璋甚觉没趣,便借故说要准备迎驾的事,要到奉先殿去睡,连醒酒汤也不等了。马秀英也不说留他,放他走了。
回到奉先殿,朱元璋也觉得索然无味,他看看屏风上的纸条,最醒目的是“登极大典”和“廖永忠消息”两条,都是用朱笔写的。
朱元璋来回走动着,朱标进来叫了声父亲,恭立一旁。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一大早要去浦口迎龙凤皇帝呀。”
“父亲不也没睡吗?”朱标说。
“我每天睡觉的时间不到两三个时辰,就是这样,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呀!你将来治理天下就知道其中甘苦了。没有人会帮你把万事想好,你却得把所有的事情替天下人想清楚,不然,这个国家就乱了。”
朱标说:“宋先生给我们讲贾谊的《过秦论》,我记得书上说,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就是因为仁义不施。”
“说得对,秦朝灭亡于不施仁政施暴政,元朝马上要崩坍了,同样崩于暴政。”
“这是父亲在各处实行减赋养民之策的来由吗?”
“若想让天下安稳,首要是要让百姓温饱,想达此目的并不容易,一要限制豪强兼并民田,二要惩治贪官,贪官多了必招怨,天下百姓揭竿而起,皆因天下不均,穷人没法活。”朱元璋心里有事,便推说自己多喝了一杯酒,要早点睡,朱标这才道了晚安走了。
朱元璋在奉先殿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云奇把壁炉烧得很热,他开了门窗还觉得热,他知道,这是发自心肺的燥热。他生怕廖永忠有闪失,担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天下人耻笑。论理,这样举足轻重、牵涉到他人格操守的大事,轮不到廖永忠,徐达、汤和,又是光腚朋友,又是同乡,哪个都比廖永忠近。但朱元璋正是为了避免给人以口实,才启用相对疏远一些的人,否则,只要徐达这些亲信一出面,即使小明王是自己失足落水毙命的,大家也会说是朱元璋指使,是阴谋。
他所以选中廖永忠,是因为这人鲁莽,却又有个愚忠的劲儿,只要他干了,就会终生胆战心惊,反而保险。那天对他耳提面命之后,廖永忠果然说,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有一天你我反目成仇了,也不会兜出这件事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朱元璋又坐了起来看书,翻了几页,静不下心,只好站起来走动。看到门外人影一闪,朱元璋叫:“云奇。”
云奇进来,低声说:“我去问过了,几座宫门口还是没动静,没有消息来。”朱元璋说:“你进来,陪我坐会儿,或者下盘棋?”
云奇说:“我可不跟你下,你偷子儿,光想赢,输不起。”
朱元璋说:“是呀,这和人生一样,输不起呀,弄不好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云奇说:“没事我下去了。有事叫殿上小太监喊我。”
“好啊,你成气候了是不是?”朱元璋说,“你学会躲清净了?”
“哪敢啊!”云奇说,“这不是金菊明个出宫吗?我答应帮她收拾东西,找辆车,王妃也吩咐过的。”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出宫干什么?是王妃派她的差事吗?”
“金菊再三叮嘱我保守秘密,她这次出宫,再也不会回来了。”
朱元璋故意装傻:“她在宫里呆得好好的,干吗要出去呀?”
“我听她的口气是待腻了,她说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贪图荣华富贵的。”朱元璋哼了一声,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了,他对云奇说:“她不能不告而辞呀!我总得赏她点银子呀,你去带她来见我。”
云奇没想到朱元璋半夜三更要见金菊,也不敢违拗,便去找金菊。金菊真的没睡,临走了,正和从小在一起厮混的七巧话别。
云奇带着金菊来了,金菊站在门口,小声说:“给殿下请安。”
朱元璋满脸含笑地说:“进来,快进来,你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好像我怎么薄待了你似的。”金菊放了心,蹭到门里,说她是怕打扰殿下,“王妃开恩放我出去,还不是殿下的恩典吗?”
朱元璋说:“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来,进来坐。”
他向云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开,云奇会意,悄然离去。
金菊说:“奴才可不敢坐。”
朱元璋说:“你一出宫,就不是奴才了,再来我这,就是贵客了,哪有让贵客站着的道理?”朱元璋笑着说起了旧事,“我刚到郭子兴那里时,多亏你给我和马秀英传信,那时你才是个小丫头,还给我做过两双鞋呢。一晃这么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金菊说:“什么美女?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朱元璋说:“不能不走吗?王妃对你不薄,你走了她会舍不得。”
金菊说:“是王妃放我走的。”
朱元璋问:“你也愿意走?”
金菊点了点头。
朱元璋说:“人去不中留,好离好散,我总得赏赐你点什么吧?”
“不用了,王妃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足够用了。”
“二百两银子就把你买下了?”朱元璋笑了起来,“我可以给你两千两银子、两万两银子,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金菊怕他纠缠,就站了起来,说:“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天太晚了。”朱元璋却说:“慢。”他围着她兜着圈子,打量着她,说,“我听别人说,你很有骨气?”
“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骨气?”
“你不是说,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贪图荣华富贵吗?”
金菊垂下头不出声,心里怦怦乱跳,恨不得马上逃出去。
朱元璋说:“我不信有这样的人。金菊,我这么多年就想证明一下,天下有没有我办不到的事。你知道,我是一个讨过饭的人,几次大难不死,我没服过输,你看,我今天是王了,明天,我还会是一国之尊,是皇帝,我没有办不到的事。”
“那是呀,吴王都拥有天下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可我栽到你手上了。我想要你,你却让我碰了壁,你想想,我能让你这样走出去吗?”
金菊突然从朱元璋眼中看到了她极为陌生的眼神,那是贪婪、攫取的,她吓得向门口退,口中说:“你不是答应放我出宫了吗?”
朱元璋说:“放可以,那是以后的事。”说着他带严了门,把她揽到了怀中。金菊向外挣扎着说:“殿下再不自尊,我要喊了!”
“你喊吧!哪个宫女、太监听见了敢进来救你?就是马秀英听见了,你说,她敢进来吗?”
金菊顿时泪如雨下,苦苦哀求说:“殿下何必与我过不去呢?你有的是高贵的女人……”朱元璋哼了一声,把她强行拥到屏风后的床上。
密令
东天已现出鱼肚白色,曙光爬上窗子。金菊哭着走了以后,朱元璋似睡非睡地歪在床上。
这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云奇小声叫着“殿下,殿下!”
朱元璋一骨碌爬起来,三脚两步跑到门口问:“是不是廖永忠有加急行文?”
云奇说:“殿下猜得太准了。”说着递上一份用火漆封了口,上面粘了一根鸡毛的信。朱元璋手有点莫名其妙的抖,扯了好几下,才扯去了封口,打开一看,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但旋即发现云奇正盯着自己,便立刻现出紧张痛苦的样子,说:“廖永忠这个笨蛋,去接圣驾,把皇帝沉到江底了,这叫我怎么向臣民交代?”
云奇稍显诧异地望着朱元璋,却不敢问。
朱元璋说:“信使没走吧?叫他转告廖永忠,必须把龙凤皇上的圣体打捞出来,运回金陵,啊,不,在当地择一风水地埋葬吧!”
云奇正要走,朱元璋又喊住他:“你叫人去找李善长、刘基、胡惟庸他们,天亮后召文武官员到殿上来。”
云奇匆匆出去。朱元璋把风雨灯捻亮,走到屏风前,把朱笔的“廖永忠消息”那张纸条扯下来,揉烂在手中。
廖永忠当然不会让龙凤皇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雨后送伞的行动在小明王不可能活过来的时候,悲壮地展开了。
船队环形排列,围住出事地点,所有的迎圣船水手都下水了,一些水手穿梭般跳水、出水,不断把宫女、侍从们的尸体从江里打捞出来,唯独不见皇帝遗体。站在大船上的廖永忠下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把皇帝圣躬找到,找不到谁也别想走,找到的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