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婆罗岸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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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忆儿身蠢妻偏系怀 归佛门灵蛇终证果 (2)

第二十回忆儿身蠢妻偏系怀 归佛门灵蛇终证果 (2)

佛子道:“今天拜见和尚,是送上个小弥陀来的。”圆空听了,知是要来投托出家的。道:“老菩萨,却是何人要舍身哩?”佛子道:“不是别人,就是在下的,家中一个种子。”圆空道:“是为何事出家哩?”佛子将那孩子生性好佛,胎里茹素的话,先说了一遍。又把近来得了痰病的话讲了。圆空道:“痰迷的人,真灵是不昧的。既是老菩萨要舍了他,我这里只是仗着佛力,开导他罢了。”说罢,佛子和他订了日子,择期于四月初八日,佛诞之期,就在这龙池上面剃度。

当下作别回来,袁大和妻儿接着问了一遍。两个准备孩子出家的物事,不免做些僧衣僧鞋的,预备着那日剃度之后,便于取用。此时孩子,正是七岁。老儿倒也罢了,只是袁大夫妻心里,终是割舍不下,时常地含着眼泪。到了日期,佛子带了儿子和孙子,祖孙三代,坐了两乘轿,一路取崇恩寺而来。原来崇恩寺,是城中一个大丛林,大众这日齐来受戒,甚是闹热。

孩子下了轿,先是袁大带定了的,可怪一到寺中,孩子自己走动起来。见了和尚,便拜下去。佛子和袁大看着都惊呆了。道:“这孩子痰迷住了,这些时都不见他转动。为何一入法门,便这般有知觉哩。”一边诧异,一边带了孩子,见圆空和尚。孩子一见,伏在地上。接着佛子和袁大拜了,孩子却是伏着不起。圆空下来,亲自扶起他来道:“阿弥陀佛,菩萨法力洪深,叫你聪明智慧的。”

说着,便对一个沙弥道:“龙池上坛可设了?”沙弥应道:“伺候着了。”圆空向佛子道:“老菩萨便到坛中看着剃度罢。”老儿和袁大带了孩子,跟着圆空走到龙池上面。只见张灯结彩的,十分整齐。圆空道:“今儿大众说戒,候着剃度了。即便行香,所以不能少延。”佛子答就着,圆空入坐。将孩子坐在坛上,叫了两腿打盘儿,两手合着。闭了眼,让和尚们净发。那孩子真依了样子。袁大看着,不由眼中落下泪来。霎时间,发都剃了。

圆空上了坛,将手去孩子顶上摸着。说了四句偈道:“尘心一起,辗转三世。一旦皈依,明心见性。”又说道:“桃花洞口,韦陀毒手。成限奔走,凤凰佳偶。尽属虚花,今来证否?终归无有。”说罢下来。仍入自己座上。两个沙弥过来,带了孩子,走近圆空座边参拜。此时已是僧衣僧帽,俨然一个小和尚了。圆空向那沙弥道:“可将我那玉戒环取来。”沙弥应着去了。一回拿来递在圆空手里。圆空向佛子道:“这玉环儿是从前这城里一个乡宦,姓邹的化了。一位如君范夫人,那时延请僧人念经,做些佛事。他将玉一块,送与我道,是这位如夫人身边的。叫我拿来琢一座观音的像。我道:“这妇人身边之物,不得洁净,如何做得菩萨的圣像哩。”我就唤玉工儿,做了一个戒环。今儿给了徒弟,取个回环不断的意思。要你功夫不要断续。“说着佛子叫孩子拜倒在地,谢了师父的戒言。

当下留住佛子父子两个吃了斋,方才起身辞别圆空。佛子又向孩子训戒了一番,和袁大回到家中。袁大将孩子到了寺中,心里顿觉开朗的话,说了一遍。妻儿想着孩子,只是啼哭。听了袁大这般说话,分外的怜念起来,号啕大哭了一场。老儿劝解了半晌,方才收了眼泪,向袁大道:“过个三朝七日,我要自去看看孩子也是养他一番。”袁大道:“你今儿即舍了他去,只认是没有他了。莫要割心割肝的。”老儿又劝道:“菩萨是有灵圣的,你应该有后,定然是少不得生长的。你到安心儿过着,迟些时,只叫你还见他一面便了。”当日无话。

过了几日,佛子自己悄悄的,踱到崇恩寺来看孩子。原来那孩子剃度之后,他师父圆空起他个法名,叫做什么智玄。老儿走到寺里,访问智玄的去处。和尚道:“自那日受了戒,次日圆空和尚,向我们寺里和尚道:“我暂此住禅,只为这个徒弟。今儿跟了我,倘仍在此,免不得俗尘缠绕。且带了他回本庵,过些时再来,给他和亲人一会罢。此时已去了好几日,想是在那无极岭住了。”老儿听了,知道圆空自有个太虚真境,驻足修行。自己倒也放得心下,但只儿子和媳妇,若是知得远去,不知怎么记念哩。只得仍旧回到家中,也不说出到崇恩寺去的话。

次日袁大向老儿道:“昨儿媳妇说,要亲自去看孩子。我想他要不去一躺(趟)那心终是放不下哩。”老儿一想,要告诉他孩子已是不在寺里,他必要埋怨我不了。只教他去罢,他不见孩子,这心才好丢的哩。当下道:“媳妇要去,只管给他去罢了。但是孩子既出了家,便不是自己儿子了。见了他是可以不认你们的。我看来见了也罢,便是不见也就丢了心罢。”袁大答应了,回房给妻儿说了。登时坐了轿,往崇恩寺里来,袁大跟了,进得寺里,寻着一个和尚,问他新近出家的那个小和尚在那里?那和尚道:“可是访圆空和尚的徒弟智玄么?他不在我们这寺里住,今儿带他回去了。”袁大着急道:“圆空和尚却往那里住哩?”那和尚道:“他么,就在无极岭,太虚真境住了。”袁大听了,只得过来告诉妻儿,现在孩子跟师父去了,只好回去。他妻儿急急地要见孩子,却看不着,心里不由得一阵酸,那眼泪儿似泉的涌将出来。道:“哎哟,我就不能见一面么。”才要放声大哭,袁大忙摇着手道:“这是佛地,不可乱哭的。且回家再作计较,横竖把孩子给你见见便了。”他妻儿无可奈何,只得仍旧坐轿回来。

老儿只做不知,问袁大道:“可曾见来?”袁大道:“那知这秃驴,已是拐的孩子走了。”说着妻儿下了轿,只管拼死觅活的要见孩子。袁大道:“我明儿去访孩子,访着了,少不得能见的。”次日袁大果真的寻至无极岭、太虚真境里面。那知仍是扑了个空。这番连信也问不出一个来。只得回来,打花儿告诉妻儿说,见了孩子,怎么的智慧,怎么的肥大了。他妻儿听了这话,方才渐渐丢开了。

后来,袁大又生了个儿子。过了几年,老儿也没了。这个儿子,到十七八岁上,便习了武中了举,竟是门庭渐次兴旺起来。袁大夫妻活到七十余岁上,方才身故。这袁大的妻儿没的时节,家中忽然来了个和尚,一直走到床前,合着掌念了许多的经典。闹里,这中武举的儿子走来,要抓着他打。内中有亲戚道:“这可就是你出家的哥子罢?你莫粗鲁。只看他念过了怎么样。”大家只得站着,待他念毕。这和尚念了半晌,将铃儿一摇。众人眼里一瞬,已是不见了。那里有个和尚哩。家中的人乱了一回,安放死者入棺。那尸身,竟似软棉的一般。有知识的说:“这是和尚得了道,来报娘的生身之恩了。”有诗为证:

学道空山数十年,只争成佛与成仙;

回头一认生身处,来是无缘去有缘。

又诗二首,咏这智玄尚道:

前世蒙蒙不可思,为蛇为狗有谁知?

一生造下奸淫孽,数世偿来那得辞。

转到男身却女身,羞将一世枉为人;

生成一副坚修骨,到底灵蛇炼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