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俗话倾谈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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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骨肉试真情 (2)

第一章 骨肉试真情 (2)

当饮食时,讲得了不得咁知心,唔通硑饮食,就水口舌淡。观佢形容,整声色、讲恶气,如败水亚瓜、新出匪类,此等将来断无好结果。实在我慌佢引坏你,负累你,害到你不成人,所以忧到今时,无一日安乐。你试想下,你自从共佢两个相与,便相饮大食,不计 钱财。遇有的景致,两个就来。这们话请定船,那个话湾定艇,你就神情跳扎,催卷睡,铺行李,好似要即刻开行。或五日不回,或十日不返,就系睇过快活,又点样生肉呢?更有时昏咁嫖,昏咁赌,不知所以,大闹烟花。你试想下,近两年间,混混闹闹,去了多少钱财?唔通你都硑想下,你藉先人之福,当日翁姑唔知几多辛苦,费靖多心血,一生勤俭,然后积此资财, 望你兄弟守成,为子孙长久之用。今者无端破散,岂能对父母于九泉?并不能对得细佬住呀!你从前颇知谨慎,总系自相与此两个搅屎棍拨马尾,致到你颠倒得咁凄凉 。”凌氏讲完,克 德摇头叹气曰 :“唔驶讲咯,总系错咯!如今明白咯!个吓唔 作兴佢咯 。”

睡到天光起身后,见并无生事,凌氏杀鸡买肉,向家内香火酬神,兄弟、叔嫂、夫妻三人同饮畅叙。明克德谓弟曰:“天灾横祸,意外生端,可幸无人知觉,消除大难。藉先公先祖之灵,从今以后,贤弟不用出外雇工,只可归来耕种。愚兄尽知从前错处,贤弟不用执怪,另敦友爱之情可也 。”俊德答曰: “弟自不贤,非兄之过。至回家耕种,弟当尽力而为 。”俊德推辞东家归来,如金似玉,一饮一食,兄弟同欢,弟敬其兄,兄爱其弟,凌氏开颜含笑,尽解愁怀。

又说赵友,一日到来,笑容请曰:“老明,近来好世界呀?”

克德无心答之曰“坐呀”、“饮茶呀”、“食烟呀”,总不起身迎接。 一息间, 吩咐赵友曰 :“你坐住,我要去淋菜。”赵 友见硑趣味,抽身而去。 迟数日,钱友亦来,克德亦无心应 接,(识破唔值一个烂桔)钱友亦去。一日,赵友往市上,刚遇钱友,先以手招之曰 :“来来,同去茶店饮茶。”入店坐下,赵友细声告曰 :“老明捆久,真正唔过相与。我前日去探佢, 冷冷淡淡,(因从前热过头,今要冷,从前咸过头,今要淡)

无情无义,冷水都唔打牙,(前有咬得多咯!食猪脚、鸡骨,牙都崩咬到痛咯!)极之有引咯!”姓钱曰:“我前日去探佢,亦系如此。大早知此人,浅才薄行,反骨无情,(实系骂自己)

但念一向相好而来,唔通就反面么?大约因个晚之事,嫌我两个唔去帮手,故此埋怨。本心之讲,事关人命,连累非轻,非比同狗肉鱼生,就帮下手,都患得的食呀!个死佬,见过都衰,有包乜咁才,捉虱上头壳养呢?”姓赵曰 :“我亦为此之故, 所以即刻推辞。佢尚唔知利害,实在佢有条人命案在我两个手来,我两个若容忍他,佢便有碗安乐饭食,若系唔顾旧相与,我要佢咸豆都唔食得一粒 。”钱友曰:“到是真咯。迟数日, 两个去探过佢,若系恭恭敬敬,有的礼貌便了,若仍然冷淡,要整佢色水开井水过人食都系好 。”就立定这样主意。迟数日, 钱赵二人又来探咯,克德随随便便,不甚着意,叫声坐,叫声饮茶,叫声食烟,仍用手指打算盘,拈笔抄数簿,两人亦见无味,辞别而去。

出到村外,钱谓赵曰:“人之无良,一至于此,岂有此理!

好友到来,(点样好法呢)总不加意。我闻人之将衰,其心先乱,(又系骂自己,硑本心人偏晓得好道理)明克德其将衰咯!

不告此人,无以泄其忿。但系告人毙命,先要寻着尸骸,方为有据 。”赵友曰:“确有主见,唔怪得三家村请你做师爷咯。” 钱友曰 :“你唔驶笑我,我虽然系矮细一肚计,随便驶老明衰 夹滞,不久有好戏过佢睇 。”有一本反骨戏做出来)约于第三 日,两人戴了白草帽,(一张熟铁锹,随冈寻访),旧坟不必 看,即有新高凸起,亦不必疑。何也?以夜静不暇加泥也。遇新坟太短少者,知其不是。何也?料得系死仔窟也。一连寻了三四日,不见真迹。思起来,此处原无河海,安能放去漂流?

再寻一日,寻至山脚幽僻之近水湿地,见一幅新痕,平漫无堆,心疑此中有物,访问掌牛仔曰 :“此处新痕,何时方有?”掌 牛仔曰 :“一向俱无,近于某日初见。”问系谁家所葬,掌牛 仔曰 :“此卑湿地,谁人肯葬此呀?并不加泥,又不挂纸,如 平地一样,实在古怪离奇 。”再问郊野之人,并无一人知其消 息,皆笑曰 :“鬼葬此么?你咁废物。”两人曰:“系咯,断 无差咯!”遂用锹探到三尺,果见席包等物, 内软如绵,知道 真正系个单货。钱友拍手喜曰 :“得食咯!有八宝出咯!个吓 重唔收什你!”两人欣欣然。又一番斟酌, 寻得一个乞儿,年 十七八,钱友曰 :“细佬哥,恭喜呀!”乞儿曰:“遇时抵肚 饿,至到乞食,有乜喜处?”姓钱曰 :“睇你个相,光气满颜, 财气到矣。

(遇光棍来,晦气到是真)我有一条发财门路,想举荐你,(遇光棍来,晦气到是真)我有一条发财门路,想举荐你,你肯从我唔从呢?”乞儿笑,喜曰 :“点样发财呀?敢 望携带吓 。”(至好咯)姓钱曰:“现有一个财主佬,谋死一 个客商,现今想去告佢,但无人做苦主。你肯认失了亚叔,我两人与你做证,佢怕偿命,要与你讲和,必以银赔补你,你个阵势大个口,唔怕话要多,打开个席绺装银,不是装饭糊。佬哥,个阵抛了个只钵头,买的好衣裳,装得周身辉,去归买屋,娶老婆,做财主,都系哩条门路咯!”乞儿又笑曰 :“你算想 得来,讲得有纹路,好系好,但系我硑亚叔做死佬 。”姓赵曰: “蠢才!包你咁愚直呀!唔驶要有,白认便得咯。况且有我两 人当头,天大事情自有担带,个的唔驶你忧,你整便兜肚装银,都做得咯。我唔系骗你,我两个都系捞世界,想钱入荷包,但无你不成,无我不就,我今与你非比他人,犹如拍手伙计而已。”

乞儿信以为然,竟从其意。

姓钱代乞儿做状辞一张,告明克德挟仇杀其叔,钱赵两人做证。官发票出差,捉了明克德。克德魂飞天外,胆战心惊。

(被好友拖了落水)香山知县亲来验尸,要开棺看过。县官来 到山脚,坐在马鞍,审问山乡人等,俱说不知。凌氏走到官前,跪住叩头,禀曰 :“小妇人之丈夫系明克德,一向在家耕种, 守份安良,并无杀人之事,求太爷释放,免受合凶 。”官曰: “现有苦主在旁,证人在侧,新坟可据,何得糊涂?”凌氏曰: “我家不过杀死一只大狗牯,抬去埋葬,埋狗亦硑人之事。若话假局,开棺自见分明 。”官即命仵作检验尸来,竟然一只大 狗,大云鼎堡做头壳,身穿一件□□,着一条白布裤,又加无数青砖,同包席里。官曰 :“既是狗死,为何这样装伤?”凌 氏曰:“大爷有所不知,所因丈夫与钱赵二人为友,此二人系茶朋酒友,无赖之徒,引我丈夫赌荡花消,离间我丈夫骨肉。

小妇人遇时向丈夫劝谏,无奈丈夫不信,作两人如泰山可倚,可以同苦同甘,厌弃细佬,如路人一样,赶逐出门。小妇无计可施,遂将大狗杀死,亦作人形,值丈夫半醉归来,朦胧夜当近黑,引丈夫去后园一看,丈夫胆小一见就以为真,疑移尸嫁祸所为,必要将尸埋没。素称心腹,莫如钱赵两人,丈夫走去请他,脚迹不到。夫转叫弟,我叔叔即走回来,同心做事。丈夫识此两人系假局,信弟真情。此两人见似生疏,借端告发。

望太爷治其好恶,勿使做漏网之鱼 。”官问钱赵曰:“你两人 说与明克德为友,素称知己,为何反面操戈?”钱赵曰 :“我 两人与他唔系点样深交,不过因事相逢,也有半面之识 。”克 德指之曰 :“我与你岂止相识,你来探我,鱼鳞约有一箩,鸡 毛不止一担,饮尽多少,□去钱财,尚话不是深交,真真岂有此理!”官曰 :“明克德不作你是心腹,未必叫你夜深共事, 可知平日亲密一定无疑。既不肯患难帮扶,为何将他控告?此中好计,必有一段原由,若不肯讲出来,即将乱棍打死 。

”两 人仍不招认,官喝差役曰 :“拿夹棍来!”两人吓得一额汗, 姓钱推姓赵先讲,姓赵推姓钱开声, 官喝曰 :“打!”差役想动手,两人伏地乱叩头,姓钱曰 :“小的愿讲咯!”遂禀曰: “我两人近日往探克德,因他冷淡,是以挟仇,生端诬告,现 知不是,望大爷大赦从宽 。”官冷笑曰:“小人心术古怪无情, 有饮食而亲,无饮食而怨,只知顾口,不顾良心,律有如虚,反坐之条,理应将你两人重办,即管格外开恩,留你生路 。” 喝差役将他两人每个打二百大板,二百小板,二百藤鞭,打得两人皮开肉裂,血汗交流,叫苦不绝声,手乱摇,脚乱振。打完,横辘直辘,尚难起得身。官吩咐曰 :“将钱赵两人发往头 门枷号,五个月释放。”官又审乞儿曰:“呢个乞食仔,你话失了亚叔,个只大狗牯,就系你亚叔呢?”乞儿曰 :“我本来 硑亚叔,佢两个教我认有亚叔,又叫我到公堂耍诈啼哭 。

”官 曰:“佢叫你死,唔通你都去死么?你都系唔好人,要重责,姑念你年轻,被人串弄,即管减刑一半,打一百大板,一百小板,一百藤鞭 。”乞儿叩头曰:“太爷呀,唔好打咁多,些少 好咯!”官曰:“不用多言,照数打去!”打得乞儿魂不附体,哭到失声。打完,又发往头门枷号五个月。审完,官赞叹凌氏曰:“你呢个妇人,算你七分贤德,能出妙计,化服丈夫,和好兄弟,是天地间第一个奇人。本县今日赏银二十元与你,归家买酒肉,与亲戚乡邻,多杯畅饮。以劝世间之为妇道者,学你咁贤良也 。”话完,明克德夫妻叩头领谢而去。 又说乞儿在头门怨钱赵曰 :“你两个真正好举荐好发财门 路,制个板豆腐,打得我死过翻生,真唔抵咯!”姓钱曰:“你唔抵,我两个实好抵么?你做苦主,我两个做证人,我两个重打得多过你,讲乜难为呢!”乞儿臼 :“你今被打,从前赚得饱,患得醉呀,惟我认苦主,白白受苦一场便了 。”姓赵曰: “老钱应承做师爷,你怨佢便有错。”姓钱曰:“吓吓,真正 想不到咯!此妇人有咁深沉好计智,出我意外,几乎条命丧佢手来,不死万幸咯!”

钱赵两人满罪之后,人人皆憎佢厌佢,忌佢怕佢,无一个人共佢相与,无一人请佢饮食。未几,两人大病。之后,妻子死完,乞食十年,两人同饿死。明克德自此事之后,深服妻有见识,每事与他斟酌,言听计从。凌氏所生子孙,俱成大富。

道光初年,其子有在广州十三行开洋货铺者,发十余万金,皆凌氏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