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俗话倾谈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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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泼妇 (1)

第二章 泼妇 (1)

乾落,浙江温州府有一农家,姓齐名仲良,衣食饱暖。生二子,长名思贤,次名思德。其大子思贤也,生得聪明伶俐,出外做生理。娶妻慎氏,颇有姿色,思贤爱之。

慎氏百计逢迎,妖容媚态,(狐狸精作怪)力口以三寸之舌,说话尖新,思贤作为掌上珍珠,言无不听。每次归家,将所带钱财,交一半与妻,交一半与父母,妻大欢喜。一夕枕边谈及,对思贤曰 :“自己算好命,嫁得好老公,自己亦一分心 足。我硑乜好慌,至慌你死。你若死了,我都唔嫁,断断唔轻易寻□个咁好老公咯!”(你□□硑□),思贤笑曰 :“到是真 咯! 唔讲你唔嫁,就系你死,我都唔娶。(好义气夫妻)不 忧无老婆,难得你唔好心事呀!”慎氏曰:“我不嫁则易,你不娶则难。有翁姑在堂,不由你做主也 。”思贤曰:“你若死 了,我总不归家,父母亦难相强 。”慎氏曰:“你唔肯归家可 以做得,怕你系讲假话呢!”思贤曰:“我作你乜样人呀!对父母亦有讲假话,唔通对你都有讲假话么?本心之讲,幼时要父母,长大要老婆。如今父母随随便便,可有可无,若系老婆,一日不可少矣。归来不见你面,食饭唔安 。”慎氏曰:“我亦 话夫妻亲过父母 。”思贤曰:“你见得透,我亦不差。”自是 夫妻之情如胶似漆。

孟子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今齐思贤之爱妻,爱其有色也。慎氏之爱丈夫,爱其有钱也。夫妻不明大道理,以父母为厌弃之物,两个都是忘恩负义之人。 所谓“ 你不嫁”、“我不娶”, 只是痴习成昏性,非真义夫节妇,扶植纲常。假使慎氏忽然鼻上生疮,柑橙咁大,眼睛凸出,肿似田螺,观之好者变而丑焉,吾恐思贤必憎之厌之,断不与佢钱财,而欲其速死者有矣。假使思贤忽然跌折脚而不能行,跌折手而不能动,曩之丰者变而空焉,吾恐慎氏必万怨千嗟,断不事以小心,而自恼嫁错者有矣。可知:

爱丈夫,当在贫难而易见,爱老婆,不嫌丑貌而后真也。

慎氏见夫如此作爱,遂恃起来。所得钱财,置衣裳打首饰,今日请人去拜神,明日探亲去看景,肆无忌惮,自作自为。翁姑虽有劝谏之言,慎氏总置之不听。一次齐思贤归家,其母告之曰 :“父母家贫,望你照顾。家中人情世事,柴米油盐,日 用支需,皆为切要,你有余银,何不交与父亲,代你买田置地。

何必多与你妻浪费,习惯奢华 。”思贤总不答声,无言而去。 归对妻曰 :“老母叫我唔好交银与你,话你粗驶六用,不知你 点样撒泼呢 。”慎氏闻言,就骂几一声 :“老狗?,多言多语,造是造非 。”通夜诈哭含愁,思贤几番劝止,安慰之曰:“我 唔系信老母说话,不过照样学过你知,何在咁怪我呢?”慎氏曰:“你估我用个的钱文,真正硑想象么?狗丑主人羞,唔打扮下光辉,人话齐思贤老婆衣衫褴楼,失礼到你呀!所以遇时拜神拜佛,无非见自己命鄙,归到你门两年,未有所出,都系想菩萨庇佑,早日生个花仔,待到三十七八岁时,娶个新妇,(学翻你咁好)你做家公,我做家婆,有仔有孙,慢慢享福。 (不可先折祸)人家同话,你好命咯!唔通等到五六十岁,生 仔扒向棺材头么?你做男人,晓得发财,唔慌有个的想像吓咯!

”思贤笑曰:“睇你唔出,咁深沉,咁好计算呢!唔怪得人家叫你做伶俐三姑,果然不错 。”

夫亦错,妻亦错,两个都错。老婆装错,老公睁错,何也?妇人之意,只想丈夫专爱自己,又恐丈夫听父母话而有分心,于是枕上挑言,轻试丈夫心事。

如果丈夫以父母为重,不容说话多端,个张枕头状不行,不得不要依从丈夫而顺翁姑之意。若是丈夫以老婆为重,话一句就信一句,连丈夫都派父母不是,知其人信之深,再催纸几张,又蒙批准,而枕头之案定矣。此后心中有胆,做事无拘,翁姑向丈夫虽有投词,而我之密禀先一着矣。作翁姑如闲人亦可,作翁姑如仇人亦无不可。何也?丈夫深信到底而不疑也,此所谓装错也。何谓认错?身为男子,岂不知生我养我,父母恩德如天。而自老婆归来,言笑之间,服事之际,娇容媚态,细语低声,其情趣与父母大不相同。其心意与父母又争得远,我所欲者,而妻能顺之,我所闷者,而妻能解之。若父母不合意,只晓得怒我骂我,直直白白,有的隐藏,对人前去我驾,话我唔中用。

又不如老婆之委曲殷勤,为真爱我切也,此所谓睇错也。装错一道,妇人入手工夫,必用此法。认错一道,男子顺妻逆母,必系此心。然有等妇人,初爱丈夫,顺丈夫、敬丈夫后至治丈夫、骂丈夫,而恶过丈夫者,何也?皆由容纵日久,不知妇道,为男子者又夫纲不振,自失其权,被老婆睇透你唔中用,唔起得乜飞脚,唔奈得佢也何也。又有一等妻,非美貌,又欠精灵,不过平平常常,并无好处,而男子极怕此老婆,而不怕父母者,何也?所谓阳明之气不生,而阴浊之气太盛也。此等说话,不过为下一等者言之,世上无数咁一多贤妇人、奇男子不在此内。

齐思贤既回铺,慎氏又自恃非凡,看翁姑不在眼内。一日,其叔齐思德来劝谏慎氏,先叫一声 :“大嫂,我亚哥在外做生 意,好辛苦,然后赚得个钱,你咁样骄奢,未免过份。况且我父母,一生勤俭,你好闲游,岂成妇道?都要谨守闺门方好 。” 慎氏曰。“你话我唔谨守,我晚晚打开门睡么?你父母自取勤俭,谁一个唔许佢闲坐?谁一个唔许佢粗驶呀?你亚哥辛苦,好之归来唔见佢讲一句,我用自己钱,关你乜事?我嫁得好老公,享用系我之福,你唔识意趣,理女人闲事,问你丑唔丑?”

思德曰 :“亚哥系我父母所生,非你所出也,养儿待老,我父 母未能享福,你就闹咁排场 。”慎氏曰:“你父母好出奇么? 你家中得银来用,不过因我益到你。你亚哥话过咯,我若死了,你亚哥永远不归,要你一家都无倚望 。”思德曰:“你莫讲咁 声色,唔通你死了,我亚哥咁就总硑老婆吗?”慎氏勃然大怒,曰:“你话唔信,我就死过你睇吓!”思德曰 :“我唔系逼你 死,我以好言劝你,亦是平常,你丈夫亲过我,你唔挂念丈夫,你死即管死,关我乜事呀?”话完即出,是晚,慎氏归房,唔思想自己错处,只话我死了便可以误佢一家,半夜之间,悬挂自尽。

论起慎氏,大不宜死,有丈夫宠爱你、作置你,如果遵循规矩、勤俭持家,翁姑必欢喜你,一家都赞叹你,做人何等快活!乃不能修妇道,一味撒泼,一味刁蛮,此等行为,又要应死。死之之法,莫惨于杀头,其次问绞,今慎氏忏逆到极,谁敢打佢一棍,捶佢一拳?既无所施,则恶妇之罪,既漏天诛,又逃王法,惟有自刑之计,自家勒自家勒到死为止,不许偷生。悬梁一道,论番人之刑,谓之问吊,论王法之刑作为问绞。嗟乎,人之一身,无论男女,父母许多心血鞠育而来,然后得长大成人也。所以,肚饿思食,身病思医,被吓则惊,临危则惧,未肯轻弃此身,作为废物。岂可以微嫌细故,口角相争,便甘心而为鬼物乎?大抵男子不孝,渐变而为奸淫邪盗,颠倒衰颓,致犯凶灾刑戮,妇人不孝,渐变而为逞刁撒泼,怨怒咒骂,致犯服毒悬梁。

次早,使人投告慎氏父母家。其父母飞奔而至,大声骂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