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苏夏凄美的面容,柳言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执念深重,本以为她永远是那么不谙世事,永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柳言不甘,他守护如此之久的女子说离去就离去,说放手就放手,似乎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般,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执念深重···他想让她记住他,哪怕以后她遇上喜欢的人,哪怕是刻苦铭心,但自己一定要到苏夏的心底留一个位子,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哪怕今后她不会幸福,他也一定要在苏夏的生命中重重的印下一个关于柳言的印记。
苏夏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眼神专注的凝视那杯五光十色,充满绚烂色彩的8号当铺,如果真的有8号当铺,我苏夏愿意拿我的灵魂去交换,交换明天,不,是今天。因为已经过了12点了。柳言要娶的新娘,可惜,世界没有8号当铺,我也无法成为柳言的新娘。啪···一滴泪落进了8号当铺。泪水中饱含着绝望···
苏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不知不觉间,泪在也压抑不住,她也不想在去忍,不想在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嫉妒,不,她没有资格嫉妒,她只能艳羡,只能远观,只能祝福。在这一刻苏夏竟会怨怼的想,柳言我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幸福,永远也得不到。那么,你就在以后的岁月中就不会将我遗忘,在你回忆起我的时候永远都会带上一丝会心的微笑,只有在你想念我的时候才会感到一丝温暖。
谁说酒能忘忧,似乎越喝苏夏的神思越清醒,她甚至都能记起与柳言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抬起手腕,“柳言你说过的,你说这手链象征着阳光,我每天都带着,将阳光都戴在手上,但为什么我依旧会感到寒冷,冷到刺骨呢?”姣好的脸颊挂着晶莹的泪珠,此刻她显得如此的落寞,无助,惹人怜爱。
“别喝了。”有人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对她说道,并毫不犹豫的拿掉她的酒杯。
苏夏回头,凄婉的朝他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透着无处隐藏的绝望。“柳言,你说世界上有没有8号当铺?”说完便低下头去,肩膀细细的颤抖着,拼命压抑着。似乎她总是喜欢这么为难自己。
“你喝醉了。”柳言拉着苏夏纤细的胳膊往外走去,她不适合酒吧。两年前他便知道。
“我没醉,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苏夏摆摆手。
柳言拉住她摇摇晃晃准备离去的身形,苏夏莫名的觉得很厌烦,狠狠的将他推开,“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了?!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你不去好好的安抚你的新娘子,来这干嘛!我们在两年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以一个怎样的身份管我?老师?情人?”刚开始苏夏声嘶力竭的吼道,说道最后,尖利的话语变作利剑直刺到柳言的胸口。语速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你干嘛还管我的闲事,就算我死了,那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柳言将眼闭上,苏夏的话语对他而言不吝于刀片,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的划下,痛不欲生。柳言拉起跌坐在地上的苏夏,飞快的离开了海客。在推开最后那扇门的时候,由于深夜的缘故,夜晚竟泛起了丝丝凉意,沁入肌理,苏夏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柳言眉头微闪,将搭在手上的风衣轻轻的披在苏夏的肩上,半搂着她离去,没走几步,苏夏由于酒劲上来了,脚步有点轻浮,柳言见她的样子,无奈的叹一口气,像两年前一般,半蹲着身子示意她上来。
苏夏恍惚了,今天是怎么了,回到这里苏夏便不停的缅怀,缅怀着这里留给她的一切。
苏夏慢慢的将身子贴向柳言的背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柳言感到了那具温凉的躯体贴了上来,用手轻轻将她往上托起。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背影拖的老长。
苏夏将脸埋进柳言的颈窝,柔软的发细细的摩挲着,弄的那痒痒的。没过多久,苏夏将脸略微的抬起来,用手略微将滑落的发别在耳后,再次俯下身去,温润的唇贴上柳言优美的颈项线条,轻轻的擦过细腻的肌肤,引起肌理本身的颤抖。
过了许久,苏夏抬起脸,伸手将柳言脖子搂的更紧了些,“柳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苏夏一字一句说道。
这句话像烙印一般印在柳言的心上,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心底不断的涌出一波又一波的喜悦,像吞并一切似地。
柳言内心一颤,他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但欢喜过后又是一阵无法掩盖的惆怅,知道之后又能怎样,“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不是一直做的很好吗?”他们俩都是聪明人,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那种微妙的平衡。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一个人辗转反撤,时时伤心难过,你却能像个没事人一般置身之外。我绝不让你如此逍遥,我不快活,我自然也要让你不快活。”苏夏凑到柳言的耳边低低的说道。似情人间的呢喃,透着默默的温情。
柳言苦笑,我置身事外?我从来就没有从中抽身过,两年前她那么不声不响的离去,在那时竟然感觉心似乎空了。柳言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等柳言将思绪收回,可能是由于酒精的缘故原本低柔的嗓音竟然变得软软糯糯的,似在撒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嗯···高考那天送我进考场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你就站在那株玉兰树下,那天阳光很大,斑驳的光影投到你是衬衣上。我在那一刻时就喜欢上你了。”苏夏带着少女说话时独有的娇嗔,不由的让人心头一软。
“不对,是那天我心情不好,你带我翘课,去做坏女孩的时候我喜欢上了,送了我一套坏女孩的衣服,还亲自帮我穿上高跟鞋。呵呵···你知道吗?当时我都听见店员的抽气声音,她们一定羡慕死了,以为我有一个这样完美的男朋友。”苏夏似乎陷入回忆里,柳言通过她说话时上扬的语气能感受到她现在的愉悦。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对,是在高三那会,你天天送我巧克力时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因为还没有人送过我巧克力。嘻嘻,柳言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巧克力,太甜了,我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但你送我的,我都留着,有时看着那么多的巧克力我感到很幸福。我在丽江的那段日子,我如果想你了,我就会吃一块巧克力,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巧克力虽然很多,但总有吃完的那天,吃完后,我发誓我在也不吃巧克力了,在也不吃了。”苏夏趴在柳言的背上拼命的摇着头,似乎想摆脱什么似的。
“苏夏···”柳言爱怜的唤她一声。
“还是不对,是在你得知我跟刘月私下换班,你站定在我提水必经的道路上,当时一阵风刚好吹过,空中飘摇着白色的柳絮。你知道吗?当时我感觉我见到阳光了。你对我说,呆在我身边不好吗?我真的很想回答好,真的。但我知道不能,我们之间相差的太远太远,遥不可及。”
但苏夏仍旧继续说道:“不是,是我生病时,你紧紧我住我的手,笑话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怕打针。你依旧会帮我挡住眼睛。我在你公寓里,你帮我煮粥时的场景,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一种内心深处的安全感。”
“不是,是你送我这条白色手链时。”苏夏伸出左手,在柳言的眼前晃两下。“你说,戴在这条手链,就把阳光带在手腕上,冬天时我的手就不在会冰冷了。”
柳言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思绪也被带回那天买这串手链的场景,还记得导购小姐问他,是不是给女朋友的买的?他那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苏夏缓缓地褪下那陪伴在身旁四年的手链,尤其是在丽江的那段日子几乎没有褪下来。今天过后,这条手链对彼此而言都只是牵绊。她要还回去,如同偷儿一般将那条手链放在柳言敞开衣襟的口袋中。苏夏松了口气,但又仿佛有一块更大的石头压在心底,喘不过气来。
“不是,是那天我跟老爸吵架赌气出走,那天晚上刚好下了雪,你拉着我的手飞奔到海边时的场景,后来雪越下越大,将我们的发都****了。下雪天不打伞,我们是否会白头?柳言,你说,那晚我们算不算是白头到老了。”苏夏像个孩子一般在柳言的背上动来动去。
“还有在海边的那家咖啡厅,你帮我弹《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柳言你知道吗?那可是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哦。”苏夏眉眼间全是笑意,回忆越加美好越会将现在衬的愈加惨淡。
“还是不是,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苏夏又重新将脸埋在柳言的颈际。
过了许久,“在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当时我估计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见到阳光了,见到一个宛如阳光一样的男子,当时我的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眼里在也见不到其他,只余你,那一刻你将所有的人都沦为你的背影。当时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我喜欢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这份好感,直接转变成我讨厌你,莫名奇妙的讨厌你。甚至还怨你,没事干嘛长得那么好看。”苏夏笑着说道。感叹着年少时的青涩懵懂。
“柳言!”苏夏突然叫他一声。
柳言双手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什么事?”语气低柔,让人忍不住沉溺。
苏夏突然闷笑,“我突然想起张籍的一首诗,我背给你听。”
苏夏清清嗓子,女子轻柔宛如清水撞玉般的声音传过来,“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背到后面,柳言似乎听见梗咽声。
苏夏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自己怎么老哭呢?不由的厌弃自己起来。深呼吸几次,装出欣喜的样子,哧哧的笑了起来。这首诗中的女子已嫁,思慕她的人未娶。中间隔着无尽的相思,最终只是化作——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柳言,我突然觉得我们跟这首诗里的人物好像,但命运来了一个恶作剧,呵呵···换成现实中的我们,却是我为嫁,但君以娶。呵呵···命运果然何其相似。我们也只能化作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柳言听完这席话,内心被什么东西反复着揪着,如同细小的针绵绵不绝的朝他刺入拔除,反复反复,只余心痛。但,他们已经回不去了。柳言一直背着她,背着她走完长长的街区。苏夏今天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不停的跑来跑去,现在的她趴在柳言背脊香甜的睡去了。
“先生您的卡。”柳言将她带进某家宾馆,小心翼翼的将苏夏放在床上,缓缓的抽去苏夏头上的发簪,伸手轻轻的将她的发理顺。刚刚在理发店,苏夏死活都不让发型师动她的发簪。接着蹲下身去帮她把鞋子脱了,轻轻的帮她盖上丝被。侧坐在床上,低头把玩着她的发簪,那是一支古朴的没有任何花纹的发簪,有的只是木原本的纹路。发簪上凹凸不平,上面有字···柳言将发簪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
上面刻了一个稍大一点的‘慕’字,在它的旁边刻了一个小小的‘言’字。上面笔迹清秀,依稀能看出那是出自苏夏之手。
柳言一直坐在苏夏的身边,看着苏夏恬静的睡容,“你为什么要说呢?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苏夏。这样只会让我跟我不舍。”柳言伸出手细细的在苏夏脸颊来回抚摸,指尖蜿蜒出无限深情。
柳言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快,清晨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耀进来。柳言起身,掏出随身带着的笔,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纸,写道:“人世的恋爱在西藏不算一回事,群众所崇拜的唯一的英雄实业,乃在灵性方面。在寻求西方净土的道路上三心两意,也许曾无限接近,还是无功而返。佛祖从来都没有摈弃我们,是我们自己放逐了自己。你只是在他的爱情里看见了你自己,心弦颤动,如此而已。”
柳言不知道在劝服苏夏还是在劝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