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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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正与反1 (2)

第五章 正与反1 (2)

说到这时,她难为情地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突然,她迅速地在阿辽沙的手上连吻了三次。

“啊,Lise,这太好了,”阿辽沙欣喜地赞叹,“我原本就认为您是认真的。”

“好一个原本认为!”她迅速地移开阿辽沙的手,满脸红云透露着满心欢喜,不过仍将阿辽沙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吻了您的手,您居然对我说:这太好了。”

这种埋怨显然很难自圆其说,因为阿辽沙也不知所措起来。

“Lise,但愿我能一直为您所喜欢,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去做。”他语无伦次地应答着,同时也红了两颊。

“阿辽沙,亲爱的,难道您不是既冷漠又自负吗?您心安理得的选中我做您的妻子!在此之前您已敢肯定我写的信是认真的。这不是自负又是什么呢?!”

“我敢肯定——难道这不对?”阿辽沙忽然笑了起来。

“啊,阿辽沙,你做的对。”Lise柔情似水的瞧着站在自己面前,手仍握在自己手中的阿辽沙。出乎意料的是,阿辽沙此时俯下身来在Lise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您怎么啦?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Lise大声地惊呼起来。此时阿辽沙十分尴尬。

“哦,我很抱歉,如果我误解了您的……也许我做了一件十分荒唐的……您说我冷漠,于是我就吻了……不过我清楚,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Lise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笑了起来。

“并且是穿着这身衣服!”Lise边笑边说出了这句话。但突然间,Lise神态俨然地止住了笑。

“听着,阿辽沙,我们不能急于这样做,因为我们必须再等上一段时间,你还不善于这样做,”她果断地说道,“请告诉我,以您的聪明才智和敏锐的双眼,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傻瓜,一个患病的傻女孩?啊,阿辽沙,我感觉到无比的幸福,因为我认为我根本就配不上您!”

“不,配得上,Lise。不几天我就要离开修道院进入世俗社会,并且他叮嘱我必须结婚。除了您也没有人更适合我,况且除了您又有谁肯要我呢?我已经仔细地考虑过这些了。第一,我们俩很早就认识了;第二,您拥有许许多多我所缺乏的才能。您是一个性格开朗天真无邪的纯洁的女孩,而我却已经历了许多世事。……唉,我的这些都不清楚,但我也是个卡拉马佐夫!您爱笑,爱闹着玩儿,也经常拿我开心——这又该如何呢?我喜欢您笑,您尽管笑……。您笑的模样可爱的像个小女孩,然而您的思维却像一位悲天悯人的圣贤……”

“像悲天悯人的圣贤?不会这样吧?”

“是这样的,Lise,就比如,刚才您说我们站在高出一筹的地位上去剖析那个可怜的人的灵魂,是否含有鄙视的成份?——这便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命题……我却不可能表达出来。但是,提出这种问题的人,自己也是忍受痛苦的。您一定坐在轮椅上,仔仔细细地考虑过许多事情。

“阿辽沙,为什么把手缩回去?把手给我。”Lise轻柔地说着,幸福、喜悦促使她讲起话来微弱但富有磁性,“听着,阿辽沙。我要问一个非常重要,对我非常重要的问题,您千万别笑,别生气,——您打算穿什么样的衣服,在您离开修道院以后?”

“这个问题我还没认真想过,不过,Lise,您喜欢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就穿什么样的。”

“我要您头戴灰色毛绒软帽,上穿藏青色的丝绒上衣,里面穿白色哔叽的背心……

告诉我,刚才我否认昨天的信的时候,您真相信我不爱您么?

“不,我不相信。”

“唉,真令人无法忍受,简直愚昧之极!”

“我知道您……可能爱我,但我故作相信您一定不爱我的样子,为的是让您免得……难堪……”

“现实却更不如人意,然而却出奇地好。阿辽沙,我真的是太爱您了。我曾在您来之前在今天上午,就给自己预卜过:如果我给您昨天的信,您一点儿也不惊讶地随手给了我,那就证明您一点儿也不爱我,甚至从未有过那种感觉,完全是个不懂世事的傻小子,而我也完了。但是您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将信留在修道室内,为此我倍受鼓舞。您是不是因为预料到我会向您要回此信,而故意留在修道室内,是这样吗?难道说不是吗?”

“喔,Lise,您全想错了。瞧,信从上午到现在我一直放在这个兜里。”

阿辽沙笑着拿出信,并且远远地晃给她看。

“不过我想一直保留着它,您只有这样看。”

“怎么?那您在上午是向我撒谎喽?您是修士,也会撒谎?”

“为了不把信还给您,就算撒谎吧!”阿辽沙笑着说,“对我来说,这封信太宝贵了,”忽然间,阿辽沙又红着脸儿充满深情地加上了一句,“对我来说永远如此,我不会在任何时候,把信交给任何人的!”

Lise欢快无比的望着阿辽沙。

“阿辽沙,”她又低声地说,“到门外瞧瞧妈妈是不是在偷听我们?”

“好吧,Lise,我照您说的去做。是又该如何呢?为什么怀疑您的母亲会做此卑下的事呢?”

“这怎么是卑下呢?卑下怎么会是这样呢?做母亲的偷听女儿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卑下,”Lise有点儿气愤,“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请您相信我所说的,我一定也会在门外偷听的。如果将来我做了母亲,并且有着一个和我一样的女儿。”

“真的吗,Lise?这样做可不太好吧。”

“啊,我的上帝,这是很正当的。如果是一次寻常的礼节性的谈话,我去偷听,那有点儿卑下,然而,现在女儿是和一个青年男子同在一间屋子内……。听着,阿辽沙,记住了,我们结婚后,我也会监视您的行动的。我要查阅您所有的信件,这您要记清了,可别怪我在此之前没事先向您提起……”

“好吧,就这样,既然这样……”阿辽沙语无伦次地结巴着,“可是这样有点儿不好吧……”

“啊,多让人尴尬!阿辽沙,亲爱的,为什么要一开始就吵架呢——我还是实话实说吧。从道理上讲偷听当然有点儿不合适,您固然有理,但我还是要偷听的。”

“您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总之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您窥探的秘密。”阿辽沙笑了。

“阿辽沙您会听我的吗?这也有必要事先说定。”

“非常乐意,Lise,并且我一定能做的到,但这是在细节问题上,如果在重要的问题上,我若与您的意见不一致,那我会按原来应该怎样做的去做。”

“你应该这样做。知道吗,正相反,不但在主要问题上我会让您按该做的去做,就是在细节方面,我也会做出让步的。我现在就可以向您起这个誓——事事处处,永生永世,”Lise饱含深情地说着,“我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这样做!并且这还不够,我向您起誓,我绝对不偷听您的话,永远不会这样做,我也不会不经您允许拆开您的任何一封信,因为这样做是不对的。虽然我极想偷听,但您认为这是卑下的,我是决不会这样做的,今后我会像上帝一样对待您。我想知道,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您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的,这两天都是如此,我知道您有许多不愉快的事,但是您好像另外有些特别的暗含的忧伤。”

“是的,Lise,我是有隐忧,”阿辽沙忧心忡忡地说,“您既然能看透我的心底,这证明您是爱我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哪方面的?能给我谈谈吗?”Lise怯生生地低声问道。

“将来再讲,Lise……等到将来……”阿辽沙有点儿左右为难的样子,“现在我也很难说得清楚,也不好让人理解。”

“我知道,除了这些,您还为您的两位兄长和父亲烦心。”

“是的,”阿辽沙好像沉吟着说,“还有两位兄长。”

“阿辽沙,我似乎对您的二哥伊万?费尧多罗维奇有点儿反感。”Lise突然指出。

阿辽沙对这句话很感到吃惊,但他没有问为什么。

“我的两位哥哥是在自己埋葬自己,”阿辽沙继续说,“父亲也这样。他们埋葬自己的同时,也在毁灭着别人。那是一股‘原始的卡拉马佐夫力量’——帕伊西神父不久前这样说过,——这是土生的,猛烈的,放荡不羁的……。甚至是否有上天的神灵在支配着这种力量,——我也无从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也是一个卡拉马佐夫……。Lise我是一个修士吗?我是吗?我好像记得您刚才说我是一个修士,是吗?”

“是的,我是说过,您是一个修士。”

“也许我还怀疑我不信上帝。”

“您不信上帝?您到底怎么了?”Lise谨慎地问。

但是阿辽沙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这他自己也不清楚的话,已经毫无理由地在折磨着他。或许他也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浓浓的主观色彩的神秘的话。

“除了这些,我的朋友,这位世上最好的人正在告别人间。Lise,您很难想象,他和我是如此的密切,犹如生长在一个灵魂下。您很难想象以后的日子只有我一个人……。我会经常来您这儿的,Lise,……我们一起渡过余后的日子。”

“对,一起渡过,一起渡过!余后的日子里我们永不分开。听着,吻我一下,我乐意。”

阿辽沙俯身吻了她。

“您现在要走了,基督保佑您!”Lise虔诚地为他画了个十字,“在他还没离去之前,快去看他吧。我把您留的时间太长了。我会为您和他祈祷的。阿辽沙,我们在一起会快乐的!是吗。我们会快乐的?”

“想必会的,Lise。”

走出Lise的房间,阿辽沙径自离开她家,他感觉到没有必要再到霍赫拉科娃太太那儿去道别。然而他一开门刚走到楼梯上,便邂逅了霍赫拉科娃太太。阿辽沙从霍赫拉科娃太太的第一句话内就听出了,她是特意地在此等他的。

“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这太荒唐了。这是不可能的儿戏,瞎胡闹。我认为您务必现实一点儿……荒唐,荒唐,荒唐!”她胡乱地冲阿辽沙说着。

“这话您千万别对她说,”阿辽沙说,“要不然她的情绪是很难控制的,对她当前的状况而言这是十分不利的。”

“这样的话,只可能出自于理智的青年之口。您是出于考虑她的病情所以故意顺着她,不想激化她的病情?”

“喔,错了,您完全理解错了,我们俩的话全是认真的。”阿辽沙斩钉截铁地说着。

“认真!对这件事认真是不可能的。首先,从此时起,这儿已不再欢迎您了;其次,您一定记住这一点儿,我们要离开这儿,并且我会带走她。”

“为什么?”阿辽沙有点儿激动,“这事又不是立刻就要办,也许还要拖上一年半左右呢。”

“唉,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在一年半内你们最终会因拌嘴而各奔东西。尽管这发生的一切犹如儿戏,但这会深深地刺痛我,刺痛我!我很难承受这么大的打击的。此时的我就像最后一场戏里的法穆索夫一样。恰好您是恰茨基,她好比索菲娅。我为了能遇上您,特意跑到这儿楼梯上。所有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几乎晕倒了。真没想到她刚才的歇斯底里发作和一夜的折腾的主要原因是这!母亲面对女儿要谈恋爱,只好消失!下面我们要谈最主要的第二件事,您如何解释,她写给您的那封信,立刻拿给我看,快点儿!”

“不,这无关紧要。我想知道,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现在的健康状况,请您告诉我。”

“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躲在床上胡言乱语。她的两个姨妈还在这儿,只会唉声叹气,还对我摆架子,而赫尔岑什图贝看了之后也束手无策,我也慌张的不知怎样对待赫尔岑什图贝,我甚至想请另一位大夫来救他。最后他还是坐我的马车回去了。眼前摆着这么多事,最终又加上你们那封信,不错,这事还有一年半以上的时间,现在尚早,但,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看在伟大的神圣的一切份上,看在您那奄奄一息的长老份上,把那封信拿给做母亲的瞧瞧!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拿着让我看。”

“不,这我办不到,叶卡杰丽娜?奥西波芙娜,即使她让我这样做,我也不会给您看的。明天我会再来,如果您同意,我会和您谈许多详细的事情,现在我必须给您说——再见!”

阿辽沙加快脚步跑到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