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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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朱嘉7 (2)

第八章 朱嘉7 (2)

“不,不,这位波兰先生刚才的意思很正确,”卡尔甘诺夫又兴奋地说起了他的观点,就像现在所议论的内容的重要性没有人能理解似的,“他也没去过波兰,他又如何能够对波兰的事发表见解?您结婚的时候不是在波兰,我说得没错吧?”

“很正确,我是在斯摩棱斯克省结的婚。但结婚以前她——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是被一个枪骑兵带到那儿去的,同去的有她母亲、姨妈、一个亲戚和她的一个已经快成大人的儿子,她们都来自波兰,是土生土长的波兰人……她被那个枪骑兵送给了我。那个枪骑兵很年轻,对人比较好,是我们的中尉。本来他要自己娶那波兰女人为妻,就因为她腿有些瘸,所以……”

“你是说你妻子是个瘸子?”卡尔甘诺夫显然有些感到意外。

“对。当初他们俩施了点儿小小的骗术,没告诉我真象。我以为她是个活泼的女人……走起路来总是又蹦又跳,那时我觉得她似乎在任何时候都非常的高兴……”

“高兴的原因是不是将要成为您的妻子?”卡尔甘诺夫竟然大声叫了出来,那声音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清脆。

“是的,是因为高兴。可却是别的原因。在我们结婚后的那天晚上她就向我坦言,很可怜地请求得到我的谅解,她说在她还是个姑娘时,有一次在她想要跳过一个小水塘的时候,一不小心扭伤了脚,嘿嘿!”

“卡尔甘诺夫发出孩子般清脆的笑声,他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儿倒到沙发上。格露莘卡也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米嘉则更是乐不可支。

“知不知道,他这次说的可全是实话,这次他可没骗人。”卡尔甘诺夫对米嘉大声说到儿“而且,你知道吗,他曾有过两次婚史,他现在说的那个波兰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妻子;而他的第二个妻子跟人家跑了,她现在还活着,不知这事你可听人说过?”

“有这样的事?”米嘉非常惊奇的转过身去,面朝着马克西莫夫。

“确实,是跟人跑了,这可的确是件让人痛心的事,”马克西莫夫含蓄地补充到,“带她走的是个法国人。最让人难过的是,她事前把我一个不大的庄园的产权全都划归了她自己。她对我说:‘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不必为生活担心。’所以我就签了字。一位颇有威信的主教有一次曾这样给我打趣:‘你的一位妻子的腿瘸,可另一位的腿却又太敏捷了,’嘿嘿!”

“我来说说,各位!”卡尔甘诺夫真有点乐此不疲,“他经常喜欢骗人,可是他骗人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了增添大家的乐趣。这倒没有什么坏的企图,对吧?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他还是挺不错的。他有一副天生的厚脸皮,像城墙那么厚,明不明白?有不少人做不要脸的事都有一定的企图,都是为自己,但他不同,他这是由于本能……。打个比方说,他吹吁(昨天还一个劲地和我争了一路)果戈理的《死魂灵》就是以他为蓝本写的。想起来了吗,书里也有个地主叫做马克西莫夫,因为被打了一顿将诺兹德辽夫送上了法庭,罪名是‘喝醉后拿树枝抽打马克西莫夫并且恶意侮辱他的名声’——这些内容大家想必都还记得。那么,请各位就此理论理论,他非说书中的那个马克西莫夫就是自己。是他被人打了!能有这种事?乞乞科夫到各地去旅行再怎么也不会迟于二十年代初期,时间根本不符。那么被打的人决不会是他。这决对不能成立,你们以为如何?”

真不明白为何卡尔甘诺夫那么激动,可他的这种激动是发自内心的。米嘉也受到了卡尔甘诺夫情绪的强烈影响。

“如果被打的真是他那才有意思呢!”他一边高声叫一边大笑。

“并不是真的被打了,而是……”马克西莫夫又突然地插了一句。

“到底如何?是否真的挨了顿打?”

“现在什么时间了?”抽烟斗的波兰人用他那地道的波兰口音问那个大个子波兰人,显得煞是无聊。因为他也没有表,所以耸耸肩膀算是对他的答复。

“你们不喜欢听,可也不能不让别人说。难道你们觉得没意思,别人就得住口?”很明显米嘉这是在找他的碴儿。米嘉的意识中第一次掠过这种念头。这次波兰人显然已有了些恼怒:

“小姐,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也没有对任何事表示不满。”

“这样最好,你接着说,”格露莘卡对马克西莫夫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东西,”马克西莫夫随即说了起来,很明显他有点儿得意洋洋,虽然那显得有些不自然,“实际上所有这些果戈理都写得很隐晦,所有的姓名都不是真实的。书上的诺兹德辽夫的真实化姓是诺索夫,库夫申尼科夫则和他的原型一点儿都不相象,因为他姓史活尔涅夫。远不像书上写得那样,不过费纳尔迪确有其人,只不过不是俄国人,而是意大利人。费纳尔迪小姐长相非常俊美,漂亮的双腿外裹着紧身衣,缀有亮片的裙子闪闪发光,她精于打转,不过四个小时太夸张了,最多只有四分钟……这就是令所有的人为之痴迷,对其倾服……”

“可他为什么要打你?到底为了什么?”卡尔甘诺夫对此穷追不舍。

“因为皮隆。”马克西莫夫回答道。

“皮隆是谁?”米嘉接着问道。

“一位很有名气的法国作家。那时在广场上的一家酒店里,我们有好多人在一块儿喝酒。他们邀请我去的,一开始我念了首有讽刺意味的诗:‘是你吗?布瓦洛,多么可笑的着装!’但布瓦洛却说他那样是为了一个假面舞会,天知道,他不准备去洗澡,哈哈,他们以为我是在暗暗地嘲讽他们。所以我立即又念了另一首讽刺诗,那是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的,很具有讽刺性:

我无疑是法奥,你自然是萨孚,

可我心里默默惋惜

你不知入海之门。孰不知他们更为恼怒,于是就对我大骂,用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可我却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当时就紧接着讲了一个和皮隆有关的故事:他为了报复法兰西学院没有接纳他为院士,给自己写了一条墓志铭:

皮隆安息于此,他没有任何称号,

甚至一个院士。这分明是个文学色彩很浓的故事。没料到偷鸡不成反啄一把米,他们倒把我打了一番。”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因为我的文学色彩,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马克西莫夫发出一句简单却具有格言意味的话。

“喂,完了没有,我不想听这些没趣的话,我想,真正有意思的事就快上演了。”他们的谈话让格露莘卡给止住了。

米嘉吃了一惊,收住了笑。大个子波兰人站起来,摆出一副与此环境不相融的神态,骄傲地倒背着双手,在屋子的两个角落里来回地走着。

“就不能老实一会儿!”格露莘卡很看不起地瞟了他一眼。可米嘉却觉得不太舒服,而且他又看到,沙发上那个波兰人投来的目光夹杂着恼怒的成份。

“先生,”米嘉对他叫道,“咱们干一杯。先生们!请那一位先生也一块儿来。来,两位波兰先生,一块儿干一杯!”

他迅速地拿过来三只杯子,并倒了香槟。

“为了波兰,各位,我提议为你们的波兰干了这杯,为波兰这地方!”米嘉说到。

“非常乐意,先生,咱们干杯,”沙发上的波兰人边说边以一种庄严和高高在上的感觉拿起他的酒杯。

“不知该怎样称呼另一位波兰先生,喂,尊敬的先生,干杯!”米嘉发出邀请。

“符鲁布列夫斯基先生。”沙发上的波兰人介绍到。

符鲁布列夫斯基傲慢地走到桌边,站着接过了自己的酒杯。

“为波兰干杯,先生们,乌拉!”米嘉举起杯呼到。

三人干了杯,米嘉拿起酒瓶,将三杯重又倒满。

“现在我们应该为俄罗斯干一杯,先生们,喝完后咱们就该是好兄弟了!”

“那也算我一份,”格露莘卡,“为俄罗斯,别少了我。”

“还有我。”卡尔甘诺夫说。

“是应该为俄罗斯老奶奶干一杯。”马克西莫夫在小声地笑声中随声附和。

“那就让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吧!”米嘉满怀兴致地建议,“老板,把酒都拿来!”

米嘉带来的余下的最后三瓶酒被老板全送了上来。米嘉将所有的酒杯一一倒满。

“为俄罗斯,乌拉!”他又一次呼到。

大家都一饮而尽,格露莘卡更是痛快地干完了她自己的那杯。两位波兰先生却一点儿都没喝,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他们的杯子。

“两位先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喝?”米嘉显然非常惊奇。

这时符鲁布列夫斯基拿起了他的酒杯,高声说到:

“为一七七二年领土还没有扩张以前的俄罗斯!”

“非常精彩!”另一位波兰人赞道,随后他们两人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

“你们可真是两个混蛋,先生们!”米嘉随即说到。

“先——生!!”几乎同时那两个波兰人以一种恐吓的语气向米嘉吼到,那神情和两只睁大眼睛像好斗的公鸡一样。特别是那个符鲁布列夫斯基先生。

“每个人都应该热爱自己的国家!”符鲁布列夫斯基先生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