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发迹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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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5)

第六章 (5)

咸丰帝想了想道:“琦善祖辈有功于大清,琦善也是本朝的老臣。像他这种年纪又有爵位的人,早该回京享清福了!可琦善仍然替朕镇守着边关。像这样的享大位有大功的人,只凭朕的一旨决断,不是太草率了吗?你领旨谢恩吧。”

曾国藩大声道:“谢皇上!微臣还有话说。”咸丰帝道:“你讲吧。”曾国藩道:“皇上让微臣审琦善,臣遵旨,但须请皇上格外开恩。

明日微臣在刑部大堂主审琦善,请皇上赏恩,臣请借皇冠一用。只要皇冠供奉在大堂,就等于圣上在侧为微臣壮胆。请皇上明察。”咸丰帝沉吟了一下道:“朕明日早朝过后,即着人将皇冠送到刑部大堂。你跪安吧。”曾国藩退出大殿,径直来到刑部。依老例,他要向恒春请安,要和刑部的侍郎以下官员见面。恒春此时偏偏没在刑部,到军机处去找穆彰阿办私事去了。曾国藩和刑部的官员见了礼,当值的官员热情地领着曾国藩到各办事房转了转。在刑部侍郎办事房,曾国藩品了口当值郎中李文安端上来的茶水,忽然道:“李大人,琦善现在押在刑部大牢,不知押解他的解差在哪里?”李文安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人话,押解琦善的解差共是十二名,现在兵部京师驿站歇息;拿到刑部回文,他们才能回转复命。”曾国藩“嗯”了一声,沉思了一会儿道:“烦李大人开张火票去兵部驿站,传那十二名解差来刑部一趟,本部堂有几句话要问他们。”李文安道:“下官这就去办,请大人稍候。”过了两刻光景,李文安带着十二名解差依次走进来。众解差一见曾国藩的红顶戴,就一齐行礼问安。李文安这时道:“大人但请问话,下官先行告退。”便退出去,到自己的郎中办事房去喝茶。

曾国藩笑着道:“本部堂传几位来,是想问几句话,望实话实说,不得有半点隐瞒!琦善是如何革职的?萨军门是如何奉旨查办的?请几位复述一遍。”

一名解差大声道:“琦善本是去围剿萨拉回匪,却险些被萨拉围剿,于是就拿其他部落的回民出气,一下子就杀了上千人!回民们如何咽得下这口冤气?就写了联名状子,告到宁夏将军府。可萨将军本是受琦善节制的,如何敢管这事儿?只好用八百里快骑传递进京。”曾国藩静静地问:“你们几位原在总督衙门供差还是在将军府供差?”

有六名解差道:“我们几个是督标的人,他们几个是军标的人。琦善剿萨拉因准备不足确是吃了败仗,而杀无辜的回民确是打了胜仗,还从各回民部落掠获了上万只羊、几百头牛,全军吃了三天的羊肉和牛肉也是真的。”

另外六人道:“萨将军接护陕甘总督关防那天,怕琦善回京翻供,就从督标营和将军营各拨了六名解差,说是到了关键时刻,也可做个活见证。”

曾国藩在心里赞叹一句:好个心细的萨迎阿!沉思了片刻,曾国藩道:“明日公审琦善,还要劳几位当堂出证。你们督标来的几位,可会怕他?”

六个人一齐道:“一个革职的总督怕他作甚!”曾国藩道:“琦善虽被革职爵位尚在,他可是一等侯爵啊!比总督的品级都大呀!”

一个高个子笑道:“咱一个兵丁供大人们差遣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呢?何况咱是给皇上当的差,又不是谁的家奴。”曾国藩站起身道:“好,各位先回驿站歇息,明日需要各位的时候,自会传唤你们。”解差们走后,曾国藩把解差们的证言整理了一下,便让李文安拿到

兵部驿站找十二名解差挨个画了押。李文安回来后,曾国藩把画过押的证言袖起来,这才乘轿回府。是夜月明星稀,朔风骤起,气温陡然下降,为历年来最低;太仆寺的皇家马场,一夜冻伤差官四人、冻死战马五六十匹,时人称奇。莫不是琦善位列公侯,不应该在刑部大堂公审?咸丰帝这次做错了?

这一天早朝,众王公大臣虽被召进大殿,但咸丰帝却还没到,曾国藩见几名大学士凑在一处悄悄地在议论什么。从几位大学士的脸部表情看,肃穆里透着诡秘,悲哀里透着胆怯,好像又有一件什么大事情发生了。

咸丰帝红肿着眼睛走进来,王公大臣们一齐跪倒请安,谁也不敢抬头。咸丰帝冷漠地坐下,摆摆手,口谕平身。文武大臣都爬起来,互相看看,谁也没言语。咸丰帝愣了许久,终于叹口气道:“朕昨晚收到周天爵由广西巡抚衙门发来的折子,称广西会匪洪秀全于昨天公开宣布成立太平天国,自封天王,另立朝廷。广西除省府桂林尚安稳外,各州县已无一处完整。广西已闹到这个样子,林则徐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穆彰阿呀,下朝后,军机处用八百里快骑给福建发个兵部火票。广西不能一误再误了!”穆彰阿答应一声“奴才下去就办”。

当值御前太监这时宣布圣谕:琦善一案,着礼部右侍郎、署兵部侍郎、署工部侍郎、署刑部侍郎曾国藩牵头主审,监审为大学士祁寯藻、文庆,副主审是刑部尚书恒春、都察院左都御史花沙纳、内阁学士兼署礼部侍郎肃顺及大理寺卿倭仁。各部、院侍郎以上官员陪审。

祁寯藻此时是体仁阁大学士署礼部尚书,是道光帝年间的重臣。

毫不畏惧威审罪臣

退朝后,曾国藩当先赶往刑部大堂,各部、院侍郎以上官员随后跟进。穆彰阿与杜受田这两个冤家对头都没有出席。

按着圣谕,曾国藩当先坐定,上首依次坐着监审的官员,下首依次坐着副主审。恒春与花沙纳阴沉着脸,很不情愿的样子,只是肃顺像是兴高采烈。

不一会儿,御前当值太监带着侍卫多人,手捧着一个圆托盘——托盘上用黄缎布盖着一个圆圆的东西,慢慢走进大堂。曾国藩知道,这是皇冠请到了,就亲自燃了三炷香,又冲着已放到案中的皇冠行了大礼,这才归座。曾国藩望着上首的祁寯藻,嘴里说一句:“中堂大人,开始吧?”

祁寯藻点了点头。曾国藩清了清嗓子,说句:“带琦善!”厅后侍候着的刑部当值的官员应一声,便走出去。琦善很快便肥鹅一样地迈着四方步一摇三晃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两

名刑部官员。见琦善趾高气扬的样子,曾国藩大喝一声:“琦善,你进了刑部大堂,还不跪下!”

琦善先是一愣,当看清问话的是曾国藩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曾国藩,你一个小小的汉侍郎,也敢跟老夫这般讲话!你是藐视我大清官制吗?”

曾国藩把面前的黄缎布用手一拉,大喝一声:“皇冠在此,你敢不跪!”琦善定睛一看,曾国藩的面前果然放着一顶金光灿灿的皇冠!琦善心里大骂一声:“曾国藩个狗奴才!”双腿跟着一软,扑通便跪倒在地,冲着皇冠行起三叩九拜大礼。大厅两旁听审官员的脸上,呈现出对曾国藩的敬佩之色。曾国藩静静地问道:“琦善,本部堂受皇上钦命,审你滥杀无辜一

案,你要从实招来,不得隐瞒!”

琦善圆睁双眼,雷鸣般地道:“曾国藩,你才只是个小小的二品侍郎,像你这种身份也敢拿腔作势审你家侯爷,你不要命了吗?还不自动滚下堂去在等什么,等本爵抽你的大耳刮子吗?”

恒春不动声色,胸中已是心花怒放。自己丢的面子,总算从曾国藩身上找回来了。

曾国藩的三角眼睛慢慢眯起来,两眉蹙促成川字。他忽然一拍惊堂木,威严喝道:“大胆的琦善,竟敢口出狂言!本部堂职位虽卑,却也是大清国堂堂的朝廷命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皇冠在此,如皇上驾到。本部堂职位虽低,却是代表皇上审你。你辱骂本部堂就等于辱骂朝廷,你可知罪?”

琦善听了这番言语,只能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讷讷说道:“老夫知罪。”

“琦善,你位列公侯,本部堂也不怪你。你抬起头来,本部堂现在问你。”曾国藩一字一顿说道,“你身为陕甘总督,靖匪保边本是分内之事,你如何剿匪不力就擅杀百姓?又向皇上冒领赏赐?你可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吗?”

琦善怒视着曾国藩,冷笑一声道:“曾国藩,你也知道老夫位列公侯?老夫这公侯可是祖上拿性命一刀一枪拼杀来的,不像你头上的二品顶戴,是靠之乎者也骗来的。你既知道老夫位列公侯,就该站起来与老夫讲话。曾国藩,你快与老夫放座!”

曾国藩被气得浑身乱抖,他大喝一声:“琦善,你竟敢口出狂言,咆哮公堂,藐视皇上,儿戏王法!行刑官侍候!”

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由门外走进,两个人的前胸后背都绣着刑字号,分明是刑部专干行刑营生的。两个人往大堂一站,等候曾国藩示下。曾国藩道:“把咆哮公堂、目无皇上的人犯琦善当堂掌嘴五十!”

两名行刑官答应一声“嗻”,一个就走到琦善的背后,把琦善的细辫子在手上一挽,一个便走到琦善的对面,不由分说,把巴掌抡圆,嘴里来一句:“侯爷您老接刑吧!”便一下一下认真地打起来,琦善被打得杀猪般号叫。

侍立在两侧的文武汉官在心里齐为曾侍郎叫好。满人一贯蛮横,像琦善这样的有爵位的更是不把汉官放在眼里。

行刑完毕,两名行刑官退后一步。

曾国藩看那琦善时,心里不由赞叹一句:“真不愧有爵位的人!”琦善的两腮已是腾腾肿起,嘴角也已现出殷红血迹,但那琦善仍不服输,照样瞪大眼睛望着曾国藩,分明是想一口吞掉曾国藩,有些挑衅的意思。

曾国藩一拍惊堂木,高声断喝:“琦善,你知罪吗?”琦善把两眼一闭,理也不理曾国藩,脸上充满着不屑。曾国藩气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霍地站起身,用双手捧起皇冠,大

喝一声:“大刑当堂侍候!”外面答应一声“嗻”,四名行刑官便抬进一具木制老虎凳,往琦善后面一放,便叉手立着。

曾国藩用鼻子哼了一声,怒道:“皇冠在此,行刑官听令:将琦善脱去爵服,侍候上刑,不得有误!”说着高高举起皇冠,以示代皇上执法。行刑官不敢怠慢,过来便将琦善爵服扒下,又生拉硬拖地放到老虎凳上,眨眼便捆绑停当。

曾国藩两眼一闭,大喝一声:“用刑!”四名行刑官随着曾国藩话音一落,就一齐用力,只听那琦善大吼一声,震得满堂大惊;众人再看琦善时,早昏死过去,自大清开国以来,二品侍郎对一名侯爷用刑,尚属首次,百官都为曾国藩捏一把汗。恒春心里想的却是:曾国藩,看你如何收场!

见琦善昏死过去,依老例,一名行刑官到外面拎来半桶冰水,劈头盖脸地往琦善头上一浇,便见琦善激灵灵打个冷战,长叹了一口气后才睁开眼。

曾国藩见琦善醒来,不容他讲话,早喝道:“皇冠在此!琦善胆敢藐视皇上罪加一等!左右,加力用刑!不得有误!”行刑官发一声喊,吓得琦善忙对着公堂高喊:“且慢,老夫有话说。”行刑官齐住下手。琦善喘息着说道:“曾右堂,老夫与你有何仇有何冤,你要对老夫下此毒手!”曾国藩冷笑一声道:“琦善,我来问你,新疆的无辜回民百姓与你有何仇何冤,你为何指使督标兵对他们下手?你不怕遭天报吗?”啪地扔下一本卷宗在琦善的面前:“本部堂已传唤押解你的解差。你滥杀无辜的经过,本部堂已弄了个水落石出,你还想和他们对簿公堂吗?琦善,你该明白,如不掌握你滥杀无辜的证据,本部堂一介小小的二品官岂敢对你这堂堂大清国的世袭侯爷用刑!琦善,你身为大清国的陕甘总督,位在封疆,干系甚大,你不剿匪,却残害无辜百姓,你难道忘了官逼民反的古训?”

“曾右堂,你不得血口喷人!”琦善挣着脖子辩道,“萨拉造反,一呼百应,铺天盖地,你让老夫如何分得出良莠!”

曾国藩愈发气愤:“琦善,你就是按这种理论治理边疆的吗?你今天冲着百官要说个明白!”

“反正……”琦善彻底没了侯爷的派头,讷讷了半天说不全一句话。曾国藩见火候已到,便一拍惊堂木,高喝一声:“大胆的琦善,你已认罪,如何还不签字画押?难道要本部堂二次用刑吗?行刑官侍候!”琦善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拿过口供便在上面按了手印。

“来人哪,”曾国藩喝一声,“把琦善押进大牢,候旨发落!”

琦善死狗一般被行刑官拖了出去。

曾国藩把皇冠放下,长出一口大气。他知道,只要琦善肯认罪,郑祖琛就好审了,谅那郑部院的骨头也不会比这琦侯爷硬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