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发迹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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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3)

第九章 (3)

肃顺看也没看道:“什么王正夫狗正夫,咱们还是干些大事吧。救十个王正夫也不能替咱去广西剿匪,就算错杀二十个王正夫,大清的天也不能塌下来。曾大人哪,您老是先皇的宠臣,您要用心谋国才是。下官言直,您老别生气。”

曾国藩笑道:“肃大人乃文武双全之大才,本部堂处处学习犹恐不及,何敢生气呢?”

肃顺道:“大人哪,皇上现在唯杜受田的话是准,我等应该联名上折请求开炉铸制制钱才对。不如此,何以解困?”

曾国藩犹豫了一下道:“肃大人先回,容本部堂思虑思虑。制钱解困,本是好事,一旦引起百姓恐慌,势必乱上添乱。肃大人,此事关系江山社稷,慎重为上啊!”

肃顺怏怏地站起身,边活动筋骨边道:“穆彰阿离京归籍后,京师几乎成了杜受田一人的天下!这个老东西,看乌纱比什么都重。咳,下官告辞了。”

曾国藩边送边道:“听说杜中堂三月前在直隶、奉天倡开了五六个捐输局,为朝廷筹了五百万两银子,不知真也不真?”

肃顺道:“听说这笔银子明日就能进京。咳,捐输一开,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不知我大清又有多少捐来的顶子开始胡作非为了。”说着话已推开门走出去,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冲曾国藩拱拱手,这才低着头去了。

曾国藩重新坐下来,却一眼看见王正夫的京控,不由自言自语:“错杀二十个王正夫,大清的天真就不能塌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多事之秋,量刑要准,不可因错杀一人而失万万百姓之心啊,失民心者失天下!”这后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尽管房里只他一人。

他拿起笔,在王正夫京控的眉首空白处,写了如下一行字:王正夫京控与人犯供状相差太远,该案拟由刑部再审。

握着笔想了想,又补上“礼部右侍郎署刑部侍郎曾国藩”几个字。

他放下笔,冲外面喊了一声:“传洪祥洪大人。”

值事官在对门答应一声,脚步声响起。

洪祥走进来。曾国藩把王正夫的京控交给洪祥道:“洪大人,烦你将王正夫的京控面呈大司寇,本部堂的意思此案由刑部再审。去吧。”

洪祥双手接过京控,一声不响地走出去。

这时的刑部尚书是周祖培,也是个很玩得转的人物。

周祖培,籍隶河南商城,字芝台,嘉庆进士。穆党陈孚恩被勒令休致的时候,周祖培正在工部侍郎的任上。陈孚恩开缺,恒春递补刑部尚书,周祖培于是由工部侍郎转调刑部侍郎。

周祖培是年已五十有七,是京师出了名的老油条,妨碍前程的事,他从来不做。

道光帝在世时,他仗着年轻气盛,也干过几件事情,受到过表彰。恒春开缺,正好转到他递补。满朝的文武都说,周祖培白捡了一个刑部尚书缺分。后来,碰过几次钉子,又遭御史妄奏了两本,他于是就由热心朝政转而移到注重修身养性、养花养鸟上来,轻易不再多奏一言。但自己职分内的事,他仍尽量地管,算是个比较称职的尚书了。王正夫的京控上面驳复的文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周祖培做过一任顺天府府尹,深知顺天府的事不能按常规办理,能推的就推,能不管的就不管。插手顺、奉二府,无异于插手皇族,最是出力不讨好的了。

早朝过后,周祖培让值事官传曾国藩到尚书办事房说话。曾国藩当日偏偏该到兵部去当值,值事官就径到兵部,传达大司寇呼唤。曾国藩不敢怠慢,急忙放下兵部的事,乘轿赶回刑部。

曾国藩来到尚书房,见周祖培正歪在木凳上吸纸烟,满屋的辛辣烟雾,把人架在云雾上一般。

曾国藩仿佛站在云端里,深施一礼,朗声说道:“下官见过大司寇。”周祖培干咳了两声,把纸烟掐灭,这才坐直身子道:“涤生,坐坐。老哥近几日在军机处掺和广西用兵和铸行制钱的事,几日不见你老

弟,想啊!”

曾国藩苦笑一声,坐下道:“下官也知道大司寇忙,不知铸钱一事可有着落?”

周祖培哈哈笑道:“老哥位在刑部,铸银、铸金是户部的事,与老哥何干!涤生啊,王正夫已在流放途中,这个案子重审起来难度太大。何况,流放不是杀头,依老哥想来……”

曾国藩接口道:“大司寇,当此多事之秋,下官以为,能改正的案子还是改正的好!王正夫是我大清上下公认的诤臣,又素有才名。下官是怕顺天府用法不公,伤诤臣之心;一旦传到皇上那里,有碍大司寇的清名啊!”

周祖培长叹一口气:“王正夫只比老哥小五岁,已是日暮途穷之人,还是随他去吧。”

曾国藩道:“下官与那王正夫素无往来,只是觉着这个案子蹊跷,才想再审……”

周祖培打断曾国藩的话道:“涤生老弟,我们还是省省心吧。你我身为汉人,能熬到眼下这种程度,已是大大的出格了。插手顺、奉二府,无异于引火烧身,何必呢?你到顺天办理学案,天下谁不知道理在你处!可是,说处分还不是处分了。顺、奉二府,让别人去管吧。老哥最近寻得一种好牡丹,不用十分侍弄,长势却格外茂盛。老哥想等个好天,单邀老弟到寒舍赏它一天如何?你我举杯邀牡丹,对影成三人哪!好吗!”说着,把王正夫的京控递到曾国藩的手里:“把你老弟的墨宝涂掉,退回去吧。”

曾国藩把京控接在手里,道:“大司寇,下官真怕王正夫京控是实啊!当此多事之秋,用法不可不准哪!”

周祖培无奈地摇摇头,点上一颗纸烟道:“涤生啊,老哥的话已是说完了,你看着办吧。老哥午后还要去军机处议事,就不过问这件事了。牡丹还是要赏的哟?”

再获吏部新职位

曾国藩退出尚书办事房,转身进了侍郎办事房。周祖培这个老狐狸,一脚把不好玩的球踢给了曾国藩,自己倒成了局外人。

按大清官制,尚书虽是侍郎的上宪,但尚书和侍郎都有独立办差和奏事的权利。虽然在品级上尚书大着侍郎一级(侍郎为正二品,尚书是从一品),而在实际当中,尚书和侍郎的职分是平行的。

曾国藩犹豫再三,决定重审王正夫一案。他在午后便把洪祥传进自己的办事房。

他指着京控说道:“咨文顺天府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刑部决定受理王正夫的京控。着顺天府派员将流放途中的王正夫传唤进京。相关的人证、物证也一并传齐解京,不得有误。”

洪祥拿着京控走出去,值事官却走进来。曾国藩刚要问话,值事官道:“禀大人,宫里来了两名公公,传大人即刻进宫面圣。”曾国藩匆匆走出去。到了勤政殿,咸丰帝即刻传见。咸丰帝坐在龙椅上,两边站着祁寯藻、王广荫、文庆、花沙纳、杜受田、孙瑞珍及肃顺。

施礼毕。咸丰帝劈头便问:“曾国藩哪,朕找你来,是想谈谈吏部的事情。你的折子朕看过了。吏部倒有自己的小算盘哪,花沙纳呀,你也说说吧。”

花沙纳道:“回皇上话,奴才到吏部不过月余。吏部的章程,全是前尚书季芝昌所定。但皇上既然不让这么办,奴才回去,就改掉这章程,重办他们便是。请皇上放心。”

咸丰帝冲外面喊一声:“传左都御史季芝昌来见朕。”季芝昌是原来的吏部尚书,花沙纳则是原来的左都御史,两个互换不过月余。季芝昌匆匆走进来。咸丰帝不容季芝昌请安劈头便问:“大胆的季芝昌,你知罪吗?”季芝昌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口里连连道:“臣该死,臣该死,请皇上明示。”

咸丰帝恨恨地道:“吏部乃我大清之根本,引见关乎国家的兴衰。你身为吏部尚书,竟纵容属下对引见的官员收银设卡!可恨!”

季芝昌茫然地回道:“皇上所言微臣惶恐!微臣在吏部尚书任上,焉敢对引见官员收银?微臣有天胆也不敢做此有碍国家兴衰的事情!请皇上明察。”

“你还敢狡辩!”咸丰帝气呼呼地站起身,大声呵斥:“季芝昌,你别忘了,你是先皇的老臣!曾国藩没有证据在手,他岂能轻易上折参你!”一句话,把责任推给了曾国藩,自己倒成了局外人。

季芝昌大声辩道:“回皇上话,臣在吏部任职的时候,曾国藩极少到吏部办差。微臣只是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微臣纵容属下对引见的官员收银设卡?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被季芝昌说得愣了许久才道:“照你这么说,是曾国藩诬你清白了?”

季芝昌老老实实地跪着一声不吭,明显不服。

曾国藩跨前一步,扑通跪倒道:“启奏皇上,臣所奏《官员引见吏部不该收取银子》一折,距离今日不过几天的事情。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想了想,忽然问花沙纳:“花沙纳,你已到任一月有余,如何对吏部办事的章程还不甚了解?你是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吗?你是个老臣,怎么糊涂到这种程度!”

花沙纳叩头如捣蒜,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对不起皇上!奴才回去一定重重地办他们!”

咸丰帝接着道:“杜师傅啊,你和季芝昌、花沙纳速到吏部,对曾国藩所奏严加核查。不管是何人所为,都要如实上奏,绝不宽贷!你们去吧!”

杜受田、花沙纳、季芝昌齐跪下道:“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咸丰帝挥了挥手,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去吧。”

目送着杜受田等人倒退出去,咸丰帝道:“曾国藩哪,你也起来回话吧。”曾国藩口里说一句“臣谢皇上”,慢慢爬起来。

咸丰帝道:“曾国藩哪,你讲过,治民不如治吏。吏部的事情,关乎我大清的兴衰,吏部的有些章法,好像也该改一改。”

曾国藩答:“回皇上话,臣位不在吏部。吏部的事情,臣不甚清楚。但臣以为,因事设衙,随事变而变章法,从古到今,莫不如此,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道:“曾国藩哪,吏部左侍郎江涛现在已经丁艰归籍守制,所遗缺分,就由你署理吧。你是先皇看重的人,可不能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啊!”

曾国藩扑通跪倒,道:“回皇上话。对皇上谕旨,臣不敢受领,请皇上收回成命,另委他人吧。”

不仅咸丰帝被闹得一愣,连旁边站着的祁寯藻、文庆、肃顺等人也一愣。咸丰帝冷着脸问:“曾国藩,你要抗旨不遵吗?”

曾国藩道:“回皇上话,臣不敢。臣位在礼部,已奉旨署刑部、兵部、工部。臣一身已领四部侍郎,如再署吏部,臣怕精力不济,贻误国家大事啊。请皇上明察,并收回成命。”

祁寯藻这时出前奏道:“禀皇上,臣也以为曾右堂署衔过多过滥,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未及说话,文庆奏道:“臣以为曾右堂正当壮年,正是替朝廷多办事的时候。何况曾大人是我朝极能办事的人,先皇也多次夸奖。先皇在日,凡是交办的事,无论繁简,曾侍郎均能办妥帖。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想了想,道:“曾国藩,你跪安吧……”

曾国藩谢过皇上,慢慢退出。临近晚饭的时候,从户部传来消息,在京的文武官员明日发放所欠俸禄,凡是请假或者不到差的官员,一律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