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左宗棠发迹史下
914500000011

第11章 (3)

第三章 (3)

众人陪着左宗棠坐了半夜,却一个好主意也想不出,只能陆续告别。左宗棠被人扶进上房夫人的屋里,仍是愁眉不展,口里连连叹气不止。夫人诒端见左宗棠愁得要死要活,不由小声问道:“老爷,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何您接到圣旨,就茶不思饭不想的?莫非调补您老去陕甘做总督,您老舍不得我们几个?还是舍不得孝威他们几个?”

左宗棠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女人家不要什么都问!陕甘匪事闹大,朝廷调我去陕甘是对我的信任!你不要乱猜!真是的!我看你一眼就走。”

诒端笑道:“您现在真是官升脾气长,连同您说句闲话都不中了。贱妾不过是替您着急罢了。您是有了年纪的人,比不得从前,不要动不动就着急上火。朝廷既然放您去陕甘,您就只管上任去吧,我们娘几个回湘阴也就是了。孝宽几个有孝威在身边,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左宗棠拉过一把木椅子在床头坐下,长叹一口气道:“我对孝威他们几个能有什么不放心?我是不放心,辛辛苦苦才建起的船局呀!”

诒端一听这话,反倒笑了,她慢慢地说道:“老爷呀,船局的事,您怎么不写个信给涤生相国呀?大伯他现在徐州,写个信过去,他很快就能收到的。”

左宗棠一愣,略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我没有想到,女人也并非都是一无是处的。好,就依你,我现在就去书房给涤生写信。写完信,我就不过来了,到香儿那里去歇。”

诒端说道:“您别忘了,捎带着问问玉英的病怎么样了,我挺惦念她的。还有劼刚那孩子,整天跟着洋人呜哩哇啦,能不能学坏呀?我是真怕,大伯的一世英名,毁在劼刚的手里呀。”

左宗棠走到门口,诒端忽然又道:“老爷,您与大伯是至交,您就算向他认个错又怎么样呢?”

左宗棠边推门边道:“你又开始说胡话了。我又没有错,你让我认什么错呀?真是的!”

诒端一个人苦笑着说道:“胡子都白了,可脾气怎么还不改呢?”

曾国藩收到左宗棠专人递送的书信后,略想了想,便给恭亲王和左宗棠各拟函一封。曾国藩向恭亲王建议:“左宗棠入陕甘后,军饷必要从福建浙出,而浙省将兴,饷必无出,饷源只能在福建。徐宗幹久在福建,与左宗棠又配合默契,似不宜动。”曾国藩最后又对恭亲王说:“福州船政局新成,须派大臣专管。该局由左宗棠一手创办,左宗棠现虽调任陕甘总督,但对船政局一切事务,仍当预闻,方为万全之策。”

曾国藩给左宗棠的信中,先谈了一下自己对陕甘用兵的看法,认为兵单不能成事,提出拟调刘松山大营随行前往。曾国藩最后才谈到船政局。曾国藩认为:“为使船政局不受督抚干预,非奏调一名大员专管不行。”曾国藩建议左宗棠:“上书总理衙门并奏请朝廷,奏请起复正在福州丁忧守制的前江西巡抚沈葆桢为船政局大臣,由部颁发关防,凡事涉船政,其可专折请旨,不受督抚节制。”

曾国藩短短的一封信,读得左宗棠热泪盈眶,茅塞顿开。他顾不得多想,提笔便给总理衙门上书:“窃维轮船一事,势在必行,志在必成。而将军、督抚事务既繁,宦辙靡常,五年以内,不能无量移之事。洋人性多疑虑,恐交替之际,不免周章。前此本拟俟开局以后,请派京员来福建,总理船政,以便久司其事。现则请派京员已迫不及待。唯前江西巡抚沈幼丹中丞,在籍守制,并因父老,服阕欲乞终养,近在省城,可以移交专办。沈中丞清望素著,遇事谨慎,可当重任,派办之后,必能始终其事。”

书函发走,左宗棠对胡雪岩叹息道:“人都云宰相肚里可撑船,本部堂一直不信,今观曾相国,书荐沈幼丹管理船政,本部堂方知此言不虚也!”

左宗棠为什么发如此感慨呢?原来,曾国藩与沈葆桢之间,也是有过一些过节的。曾、沈二人之间的恩怨,不独湘系的人知道,楚、淮各系的人也都尽知。

沈葆桢字幼丹,福建侯官人,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进士。在御史任上,数上书论兵事,为咸丰帝所知,视为能员。咸丰五年(公元1855年),出为江西九江知府。九江为太平军所破,得曾国藩保举,为湘军办理营务,次年署广信知府,同太平军作战。曾国藩惜才,累疏荐其能,诏嘉奖以道员用,七年实授广饶九南道。八年,赏三品顶戴按察使衔,转补吉赣南道,未就,旋奉曾国藩之命回籍募勇。

当时曾国藩在江西用兵,累受江西巡抚陈启迈掣肘,曾国藩怒参陈启迈,并密保沈葆桢江西巡抚。咸丰帝不仅诏准,而且特别指出:“朕久闻沈葆桢德望冠时,才堪应变,以其家有老亲择江西近省授以疆寄,便其迎养。”依曾国藩原意,沈葆桢出自幕府,到任后,断不会为厘局一事与己掣肘。但沈葆桢到江西后,见曾国藩在江西设厘卡如云,而全然不顾江西本省的死活,便拜折一篇,称江西百姓穷苦,百业凋敝,奏请湘军在江西所设厘局,应分拨一半给江西本省留用。咸丰想也没想便同意了。沈葆桢成功了,江西的日子好过了,但曾国藩和湘军的日子却难了。曾国藩思虑再三,强把苦水咽进肚里。但湘军的将领却不干了,有人甚至背着曾国藩去信责问沈葆桢,问沈葆桢如此作为,是否想蹈陈启迈的覆辙。这件事,使曾国藩与沈葆桢之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相处,但曾国藩仍然很敬重沈葆桢。沈葆桢为官清正,敢作敢为,从不以私废公。曾国藩敬重沈葆桢,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沈葆桢是一代名臣林则徐的女婿,这后一点,最被时人看重。否则,不要说一个沈葆桢,就算十个沈葆桢,曾国藩能轻易罢手吗?曾国藩不用上什么参折,只要把印把子一摔,朝廷就得将沈葆桢革职!东南当时离不开曾国藩啊!

尽管沈葆桢对曾国藩来说有负义之举,但沈葆桢也确有沈葆桢的难处;从曾国藩向左宗棠密荐沈葆桢总理船政这件事可以看出,曾国藩不仅理解了沈葆桢当时的处境,也原谅了沈葆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凭沈葆桢的名望,若他当真能出任船政大臣,不要说马新贻奈何不了船政局,就连福州将军英桂,也不敢轻易便对船政局下手。

给总理衙门的书信发走的当晚,左宗棠就决定亲自去说服沈葆桢来出任船政大臣。这过程并不顺利,三次去宫巷(福建福州“三坊七巷”中“七巷”之一)拜访,沈葆桢才终于答应左宗棠所请。

返回福州的当日,左宗棠顾不得歇息,急传文案拟折,奏请朝廷简派沈葆桢为船政大臣,总理船政局所有事务。

左宗棠在折中写道:“臣维制造轮船一事,势在必行,岂可以去福建在迩,忽为搁置……再四思维,唯丁忧在籍前江西抚臣沈葆桢,在官在籍久负清望,为中外所仰。其虑事详审精密,早在圣明洞鉴之中。现在里居侍养,爱日方长,非若宦辙靡常,时有量移更替之事……可否仰恳皇上天恩,俯念事关至要,局在垂成,温谕沈葆桢勉以大义,特命总理船政,由部颁发关防,凡事涉船政,由其专奏请旨,以防牵制。其经费一切,会商将军、督抚臣随时调取,责成署藩司周开锡不得稍有延误。一切工料及延洋匠、雇华工、开艺局,责成胡雪岩一手经理。缘胡雪岩才长心细,熟谙洋务,为船局断来可少之人,且为洋人所素信也……微臣西行万里,异时得幸观兹事之成,区区微忱亦释然矣。”

左宗棠随后又着文案另拟两折,一折奏请回籍省亲的刘典帮办陕甘军务,一折奏请籍隶陕西潼关厅的浙江即补知府张树菼、籍隶陕西后改归湖南原籍现在陕西丁忧的前翰林院庶吉士谢维藩等三人,随军办理军务。两折之后,左宗棠又亲拟了《请入觐》片,希望能入京面圣,恭听两宫训谕。

当晚,胡雪岩从起稿师爷的口里得知,左宗棠密保他一手办理船政局以后之工料购进及延洋匠、雇华工、开艺局等事,左宗棠喜得心花怒放——他梦寐以求的这个一等一的肥缺,总算是捞到了。

酒后闹事

一道圣旨火速入福建,准左宗棠所请,命沈葆桢总理船政;胡雪岩交由沈葆桢差遣。

圣旨最后又道:“左宗棠另奏请令刘典帮办甘肃军务,本日已给刘典明降谕旨,照所请行。并谕令湖广总督李瀚章催令刘典迅赴甘臬新任,仍一面听左宗棠调拨数营统带入甘。其张树菼、谢维藩二员,亦谕令刘蓉、乔松年饬令赴左宗棠军营矣。钦此。”

圣旨中所提之乔松年,原为安徽巡抚。

乔松年字健侯号鹤侪,山西徐沟人,道光进士。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外放江苏,因为人不露锋芒,为官又一贯小心,拜见上司总弯着腰。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开始,随两江总督怡良驻防常州,腰弯得更厉害。每次见怡良,不仅不敢抬头,而且从不大声说话。

一开始,怡良还误以为他有腰病,劝他找个好郎中治一治。怡良有一次想吃鼋鱼,买了几次没有买到。后来才知道,打捞鼋鱼分季节,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他的耳中。时候已经很晚,他早已用过晚饭。听说制台想吃鼋鱼而没有买到,他当即换了件衣服,跑到一处河湾,亲自下河去摸,脚被一连扎了两回,整整折腾了半夜,好歹摸出三只鼋鱼。

第二天一早,他早饭也顾不得吃,拎着鼋鱼打着嚏喷一瘸一拐地来见怡良。怡良大受感动,从此后就把他引为心腹,拼命保举。三年后保举两淮盐运使不算,还兼办苏北粮台,次年又督办江南江北粮台。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也不知是因什么功劳赏了二品顶戴,任江宁布政使,旋授安徽巡抚,终成方面大员。此后,乔松年腰不仅不再弯,与属官讲话声音也大得吓人。别人都说乔松年的巡抚是靠两只王八(王八是鼋鱼的民间称呼)换的,他一笑置之,不急也不恼。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接替刘蓉巡抚陕西。乔松年没有突出的业绩,算不上能员,但也不是太无能,只是谋官的方法有些另类而已。

乔松年于上月才统兵抵达西安任陕西巡抚,陕西署理巡抚刘蓉交出关防后,则被诏令留陕办理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