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气糊涂了,竟然问小顺子这样的问题,就连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小顺子也吓了一跳。呆愣过后,他赶紧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恕罪,奴才无法回答您的问题,您说的这些奴才都不懂啊!”
“不懂!”挑眉,段峭看着跪在脚边的人,冷冷一笑,“哎,朕真的失去理智了。”
“不是皇上的错,全都怪奴才才疏学浅,皇上责罚奴才吧,奴才该死。”将身体卷缩成一团,甚至连脸都贴在地上,小顺子说得战战兢兢。
曾经,一个三品大员私自揣测皇上的心思都被他处死,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太监。即便没有抬头,他也知道段峭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嘴上虽在求饶,可他却觉得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或许是他太倒霉,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怪就怪他不该此时进来。
头顶上的人没有反应,他不禁疑惑了,可却不敢乱动半分,静静的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脸都被压麻木了,段峭的声音才轻轻响起,“罢了,你不懂朕也不勉强你。”
自嘲一笑,他提步走回长椅边,丝毫不理会惊得不轻的小顺子,既不叫他起来,也不做任何惩罚。
半靠在长椅上,他再次闭上精明无比的双眼,一言不发,而小顺子则一直跪在那里,丝毫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房中响起了段峭轻微匀称的呼吸声,小顺子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主子,他终是鼓足勇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静立片刻,脚也不那么麻了,而主子却没有半点反应,他终是长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将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北郊外,弦月骑着从马场顺手牵来的马儿一路狂奔,背上仅有一个小小的包袱。他知道自己此行未必会成功,他也知道他的人马会立刻追出来,可是他依然想要试一试。
青色的裘皮斗篷遮住了他修长的身体,一顶宽松的毡帽也盖住了他在月光下十分显眼光头,寂静的郊外早已没有任何行人,只有他身下马儿急促的蹄声。
月色如梭,宽阔的官道上一道飞奔的剪影时隐时现,而马背上的人却是那么的忐忑不安。
段峭之所以要他的女儿远嫁到景龙,自然有他的目的,可他却没想到他竟然野心如此之大,他要借助强势的景龙太子压制景龙朝堂,再转借他人之手压制太子,从而达到他的目的,而且为了那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多年,即便他知道景龙太子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依然敢走这一步险棋,他的野心与城府可想而知。
他想要操控景龙,而景龙的将来很有可能会交到太子手中,他却还收到一条消息,这消息对楚家却是十分的不利。在这些手握权利的帝王之间的争斗中,必定会有人牺牲,而家大业大的楚家,自然就成了第一个目标。除此之外,他还摸清了许多的事情,联想事情的前后,他更是心急如焚,他不能看着楚云绝一家就这样陷入别人的陷阱中,更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原本他是不打算再回到景龙,可他也不想留在南楚做太子,做将来的皇帝,因为他怕将来有一日会与某人兵戎相见,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才会誓死反抗段峭的命令,却不想这无意间知道的消息却改变了他的初衷,这一趟景龙之行,他不得不去。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景龙皇城却是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宫中上上下下无不欢喜,东宫中更是一片喜色。纳妃大典已经完毕,祭祖的大队人马也已经归来,无数的朝臣和家眷全都聚在了皇宫内,好不热闹。
太子妃早已送回东宫,而太子却是今晚的重要人物,自然要留下。一身大红色镶金线的喜袍将原本俊朗非凡的男子衬得更加神采奕奕,那一脸喜色更是显现无余,今晚对他来说可谓是人生一大重事。即便往里****对某些朝臣还有几分不满,可今日他却是全部笑脸相迎,客气不少。
无数的朝臣向他敬酒祝贺,他也是来者不拒,今晚他的风采,可说是都已盖过了皇上,而那高坐在主位的皇上却没有半丝恼怒之意,反而笑吟吟的看着下方,注视着他儿子的背影小小的走了神。
沉妃偏着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场中的红袍男子,迷人的凤眼中也露出极为少见的不满之意。回头看一眼微眯着眼的皇上,稍稍迟疑后她还是开口说到,“皇上,您怎么不去与大臣们喝几杯,今日可是您的儿子大喜的日子。”
她说话向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可她却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轻易开口说这样的话,因为她知道那是大忌。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皇上竟然缓缓开口,自言自语的低喃道,“他终于成家了。”这么多年,他的大儿子是第一个在他毫无安排的情况下纳了正妃,虽然是与南楚联姻,可他儿子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看出些许。他对那段家的丫头与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不论是敷衍也好,情势需要也罢,他们至少都不是痛苦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饶是他说得很小声,场中也十分嘈杂,可沉妃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惊得一楞,她抬眼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抹异讶之色浮于眼底。有那么一瞬,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并不是他往日里所表现的那般无能。再看他时,他眼底那抹神色已经消失,沉妃也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与其如此,她宁愿相信刚才那一瞬是她看走了眼,皇上最多不过是对太子的婚事感到欣慰罢了。对,只是欣慰而已,否则她很难想象这其中的后果。
垂下头,她不再多话,两人又恢复之前的沉默,只是心情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乔凝心与楚云绝坐在一起,面对那个喜形于色的男人,他们时不时举起杯子敷衍一下,心中却没有半分乐意。楚云裳重伤在身,自然没有来,不过今日宫中来了那么多人,而且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少了他一个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只有某人不要故意找事,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楚飞与其余几位重臣坐在段如风那一桌,与大家侃侃而谈,目前看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那段如风却不时的看向乔凝心这边,即便与乔凝心四目相对,他也丝毫不掩饰,反而抿唇轻笑,相视熟识的人在招呼一般。
无奈,乔凝心狠狠瞪他两眼,随即低下头不再看向那边。吃了两口菜,她抬起头与楚云绝对视一眼,却瞥见正在打量她的敬剑文,猛的一愣,她赶紧咧嘴一笑,再次将头埋了下去。
“呕,呕……”急忙捂住嘴,一阵要命的干呕,心底那股恶心之气不断涌出,害她难受得红了眼,微皱眉头。
楚云绝慌得丢掉筷子,一边轻抚后背为她顺气,一边小声的询问着。折腾片刻,她才长吁了一口气,接过楚云绝递过来的水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点了吗?”低下头,楚云绝柔声问到。
慌忙的摆手,乔凝心赶紧说到,“没事,没事的。”真是郁闷到家了,早不恶心晚不恶心,偏偏这个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同桌了几人,她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身体不太好。”
“无妨,无妨。”几人纷纷表示没事,有几个过来人更是捂嘴轻笑,见乔凝心刚才那反应,他们一眼便知道是为何事,又怎会介意呢!
确定乔凝心已经无碍后,楚云绝才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林叔之前就交代过了,并无大碍,他不必多份担心。不过看到乔凝心刚才难受得模样,他就忍不住心疼,可却对这无法避免的事情着实无奈。贴心的夹出乔凝心碗中那些油腻的东西,他又夹了一些清爽可口小菜进去,轻声说到,“尝尝这些吧,或许会好一点。”
楚云绝的温柔体贴,无不让桌旁的几人惊讶,有几个认识他们的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虽说最近的风月场所里已经没了这楚家大公子的身影,也没能传出有关他的风华雪月,可却没想到他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让人难以相信。几人纷纷将疑惑的眼神移向乔凝心,细细打量起这位出过几次风头的乔家二小姐,真想好好探听一下她是如何让楚云绝对她言听计从并且如此上心的。
看着碗里那些菜,乔凝心再也没了胃口,秀眉紧皱。猛的抬头,两道异样的目光着实吓了她一跳。
注视着紧盯着她的敬剑文,她一时间慌了神,楞楞的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才的他都看到了,应该也清楚了。她本想找个时间好好解释一下,却不想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看着他那受伤的神色,一股内疚之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