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弦隐约知道古凝寒此话一出的深意。先前的她何尝不是想利用云昱风对古凝寒的奇怪反应,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可现在……古凝寒却提前把这件说出来,更是心甘情愿用生命做她的盾牌。
头一回体会到这种感觉的云凤弦感动不已。
这便是母亲的爱吗?为了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做出这样伟大的牺牲……云凤弦目光一闪,垂下头好一会儿,才扬起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回望向古凝寒,“是的,娘。”
娘?古凝寒闻到云凤弦如此呼唤,全身剧烈一震,泪盈于睫。怔望着云凤弦真挚的眼神和依恋的目光,嘴唇微颤,好半天,才唤出一声:“凤弦。”这低声叫,真真是无限深情,慈母对亲女的万千宠爱皆在这声呼唤之中。
云凤弦心中也是一颤。恍惚间,觉得古凝寒真是自己那素未蒙面的母亲,正在一声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娘亲……”这一声,声音饱含着孺慕之情。
一直侍立在古凝寒身旁的刘仪纯,泪眼朦胧的悄悄拭泪。
古奕霖则在一旁开心地笑了笑,连忙道:“这大好的日子,姑姑……不,母亲和……”他说着,又瞧瞧笑靥若花般明媚的云凤弦,一时想到她最近老是借着他唤错称呼,从而惩罚自己的画面,脸上微微一红,神情略一犹豫,终是放低声音道:“凤弦你就莫再伤怀了。”
古凝寒闻他此言一怔,随后含笑的点点头,又看向古凝寒,笑意盈盈地道:“听说你最近常陪着凤弦在一起?”
古奕霖脸颊上的绯红更深,垂下头避开古凝寒探寻地目光,有些害羞地低声道:“是,奕霖这几日一直陪在凤弦的身边。”
云凤弦回想起这几日,古奕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心中一喜,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侧首避开了古凝寒的视线,对着古奕霖眨眨眼。
古奕霖这回连白玉的颈间都一片粉红,也回想起云凤弦这几日趁着无人之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之间紧紧相握的手,暗自里的眉来眼去,哪里逃得过城府极深的古凝寒的眼睛。此时此刻眼见坐在面前的一双儿女,不免微微一笑,复而又觉得心头一颤。
恍惚间,时光似倒流到十多前年,坐在面前的的两个人,不是自己和皇帝云曦又是谁……只不过,在那抹转弯的地方,露出一双蓝色的长靴。
古凝寒全身如遭重击,慢慢的甜蜜情怀完全消失无踪,寒入骨髓。
皇家猎场,离京北三十余里。其场占地极广,硬是靠着几代人的移山填海,营造出旷野高山,栽出茂盛的树林,制造出足以适应各种动物生存的条件的狩猎之地。而后,更从天南地北寻来各种珍贵的是飞禽走兽,围禁豢养于内,供皇族贵人出京松散筋骨。而其中之最有代表的人物,便是醉心于狩猎的亲王云凤晴。
此次狩猎,也是皇帝云凤弦成年之礼,比起以前皇室宗亲前来猎场行犯猎来,更是风光无限。
皇族最高象征的明黄龙旗插遍猎场,一排排依仗威严浩大,所有随待的将士,身着五彩轻甲,精神抖擞地骑坐于俊马之上。
锣鼓喧天般呼啸而来,极少在皇帝面前露面的一众文臣,也各自按品级着衣冠,身着各色朝服都在风中猎猎飘飞起来。
皇太后古凝寒与凤后古奕霖的相坐在凤辇之内。旁边的黄罗伞盖之下,便是当个皇帝云凤弦的御驾轻骑。
此时的云凤弦面色发青,怔望着身下着着黄色马卦的俊马,眼神游离。她以为身为皇帝,怎么也会有架像样的辇车,弄半天只剩下一只马儿,外加套上一件刺眼的马装……出宫之后的她,一直坐在这只华丽的骏马之上,开始还觉得新鲜好玩,只是从京城到猎场,三十余里地。
他们骑得不快,身下这匹马儿也是百里挑一。
奔跑之中,马背上平坦无波,云凤弦倒也没觉得不适之处。不过时间长了,慢慢地觉得她被颠得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厉害,直想跳下来大吐一场,却还得顾及皇家的声望,憋着气坐地马上。
“听说,陛下这几日,连御马房里性子最烈,旁人不曾驯服的几匹马儿,都一并驯服了,果然是天下之主无所不能了。”云昱风语气淡淡,笑声淡淡,表情更是淡若风轻。
云凤弦宛若未闻,只是扬起眉毛笑了笑。
为了一洗前耻的她,的确去了皇家的御马房。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快的交通工具也只有这马儿了。若是她遇到危险,除去风紫辉的及时来到,估计也只有骑马跑路一途。
没办法,现在的她这身子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件事。要等到她把这棉絮般的身体修练成金刚无敌,估计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可望而不可及。
于是,云凤弦只得去御马房里进行她那奇怪的驯马大计。
云凤弦驯马儿的方式也不同别人。挑出御马房里性子最烈的马儿,人还未骑上去,先就是一鞭子抽去,马儿疼得裂牙眦嘴的,冲着面前的云凤弦拨蹄冲来。无奈横在它的脖子间,窜着一条结实的铁链,挣脱不了,气得直在马房里刨蹄嘶鸣。
云凤弦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马儿面前,举着手中的长鞭,指着地面,冷不丁又是一鞭下去。如此重复数十回,抽得马儿痛得直叫唤。到后来,马儿也学乖了,她一指着地面,老实的弯下了前膝,半伏在地面上。
看得身边的众宫女目瞪口呆。
之后,云凤弦也不差急地骑上去,扯着风紫辉的袖子,交待几句后,拿了把锤子插在腰后。这才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慢慢地坐了上去。
马儿眼见这个抽打它的人,骑上了自己的背部,一直紧缠着它脖间的铁链一松。
院子里只听它长鸣一声,扬起马蹄便在院中乱窜起来,直想把这个抽打它的女人给甩下马去。
无奈它背上的云凤弦还有后招,见它不听话,双腿紧紧夹住马肚,一手紧抱着烈马的脖子,一手从腰里掏出锺子对准马儿的脑袋,又是一阵的狂敲。她现在的身体天生力小,捶在马头上的力道并不重。
不过,云凤弦的眼十分的犀利,每一下都敲在同一个地方。那马儿性子本来就烈,原先也不会是骗她上来的缓兵之计,这会儿却被云凤弦敲得头痛欲裂,仍然不肯退步半分。
于是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好长的时间,终于,马儿屈服于云凤弦的淫威之下,慢慢地放缓了动作。
云凤弦感觉到马儿的驯从,收回了手中的锤子,跳下了马。
“看看,再烈的性子也抵不过铁血的对付。”云凤弦得意地对风紫辉扬起微笑,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她回眸一看,那匹马儿已经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
不由眉头轻蹙,淡淡地道:“可惜了你的犟性子,却终不归我所用。”她说完,没有再看马儿一眼,而她后向的那匹倒躺在地上的马儿,断气身亡。
走到了隔壁的马房,又很同样的方式,云凤弦继续着她的驯马工程,也不知用了多长的时间,倒下了多少匹马儿,她最终还是驯服了一匹马儿,正是她现在所骑的这匹。
驯马的方式如此决绝,更闹得宫里人人皆闻,怎么可能不传到云昱风的耳朵里。不过,云凤弦从来都是残暴不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多谢皇叔的夸奖。”云凤弦面对云昱风的嘲讽,面不红心不跳的淡笑道。
云昱风似没有料到云凤弦能这么的坦然,目光闪过意外的光芒,斜睨了她一眼,沉默无言。
云凤弦没有再看他,转头对着面前的文武百官,扬了扬手,笑道:“难得有如此热闹的狩猎,大家既然跟来了,就尽情的去玩吧。今个谁猎的猎物最多,朕有重赏。”
众臣连连点头,齐声应诺。一时间,豪气喷发,
云凤弦微微一笑,手头着前方一挥,全军的将士齐声呐喊,响彻云霄。眼见着万马奔腾,黄沙浓浓扬起。亮甲在阳光下寒光点点,煞气腾腾,惊天动地之势,震惊天地。
云凤弦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片奇景,心中莫名升起难以言欲的骄傲和满足。
凤辇内,古凝寒握了握古奕霖的手,欣然地笑道:“今日,看到你们二人,本宫也安心了。”她虽然是笑意盈盈,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凄苦无奈。
“姑姑……”生来玲珑心的古奕霖面色一变,紧紧回握住古凝寒的手,“儿臣誓死跟随姑姑。”
“奕霖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你先是凤弦的夫,再是古家的孩子。”古凝寒拍拍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姑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可是这就是古家孩儿从小的殊荣,也是古家孩儿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