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晴神色顷刻冰冷,他直直地盯着云凤弦,一字一顿地道:“果然大仁大义,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磕头三呼万岁?”
云凤弦笑着摇摇头:“好吧!我承认,我和小叔这么做,也自有私心在。分开了你和你的母妃,你们彼此顾忌对方的安危,想来也就不敢太肆无忌惮了。只是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保全你。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你,你以前的作为,令人发指。但是,在这个权力斗争的中心,谁的手上没沾血,谁能自称是正人君子。我不相信有全然的坏人,不相信有无理由的作恶。念在兄弟之情,我愿意试着原谅你,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想骨肉相残,不想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话,也不想让任何外国势力以为,风灵国的皇室内部仍然纷争不休,他们还有可乘之机。但是,如果你们以后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不要怪我了。”
云凤晴倏地大笑出声,“好啊!陛下你不怕我心狠手辣,不怕我背后刺你一刀,你尽可带我往天涯海角而去。”
古奕霖眉头微皱,怒道:“陛下这般待你,你却……”
云凤弦笑着拍拍古奕霖气得微颤的手,止住他的怒叱,悠然笑道:“大哥,我们是好兄弟,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兄弟把臂同游天下,又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我那母后却一直不放心我,临行前拉着我一声声叮咛,要我每天用飞鸽传书给她报平安,如果我要出了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她都把帐算到你身上。先赐死贵太妃,然后把我那千娇百媚的公主姐姐贬为庶人,送到教坊去。”
望着惨然变色的云凤晴,云凤弦笑得无比亲切,“不过,母后实在是多虑了。你是我的大哥,心疼我这小弟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我。这一路行程,想必大哥能与我相伴尽欢,要有了危险,必是要竭力保护我的,对不对?”
云凤晴脸色铁青,眼中都是足可把天地焚尽的怒火,双拳紧握,发出“咯咯”的异响,额头青筋迸起,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自然,我们是好兄弟,我岂能不护着你。”
云凤弦在心中狂笑,果然恶人必须恶人磨。她这回合是大获全胜,神清气爽的她开开心心又抓了一块糕饼送进嘴里,吃得满口溢香,斜倚着靠椅上,从车窗里打量车外景致。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风紫辉的脸,视线朝着车外看了看,轻咳一声,“我去外面透透气。”说完,她也不理会车里两个人是什么反映,拉开车帘走了出去。
古奕霖也不阻拦她,径直地拿了案上银壶,自斟了一杯酒,浅呷了一口,才抬头对云凤晴微微一笑,道:“大哥,既然大家都已出了皇宫,就不要再用皇族的身分礼仪相对了。她保全你的一番苦心,我不求你立刻谅解明白,但望你可以试着接受。日久见人心,皇家子弟之间,也不该只有杀伐争斗吧!”
云凤晴因为刚才所受的强大震撼,还没有立刻回过神,愣了半天,才有些木然地说:“如果,如果云凤弦不是最可怕的伪君子,就是最危险的疯子。”
古奕霖对他所说的没有半分的恼怒,他笑颜如旧,淡雅地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丈夫,是一个永远可以给人无限惊喜,永远出人意料的好‘男人’。
云凤弦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和风紫辉并肩低语道,“紫辉,你没有没想过?这样同我浪迹天涯,多少会有些危险的。”
“……”风紫辉默默地望了云凤弦一眼,沉默以对。
他的无语以对,云凤弦却明白了,她笑着伸个懒腰:“嘻嘻……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我有你这个全职的保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何事,不要告诉我是为了浏览风景。”
“唉……云昱风对我多少总有疑忌之心的,我离开权力中心固然好,可是,在外飘流,又岂知不会联结地方势力呢!就算我无意犯他,以他的立场,也不能不防我。但也仅仅是提防而已,只要我不做伤害他的事,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甚至到我有危险了,还会竭力保护我,不是吗?再来是母后,她难道会害我,怕的,也是万一我做了什么事,引发云昱风之忌,她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补救。可叹她为****了一生的心,现在还放不下来,我又怎能叫她为难,你看我多体贴人。”
风紫辉怔了一怔,转头看了云凤弦一眼,仍然什么都没说。
云凤弦高兴得同他勾肩揽背,“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的呢……”
“无聊。”风紫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似要远离云凤弦的怀抱一般。
“紫辉……”云凤弦跟着他的身体又往他的方向挪了过去。
风紫辉微微侧首,凝望着越来越近的云凤弦,冷声道:“现在是在车上,若是掉下马车,我可不会救你。”
“哦,那不是车上就行了。”云凤弦笑眯眯地点点头,恍然大悟般道。
“你——”风紫辉不禁回想着他们相拥而睡的那个情景,握马缰的手紧了紧,然后专注的赶着手里的马车,把身边笑得如偷到腥的云凤弦当成不存在的。
马车徐徐靠近城门,因为马车太过华丽显眼,竟吓得守城的官兵都不敢留难,随便盘问两句,就放行了。
云凤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黛笔:“记下来记下来,大问题啊!京城守卫素质不够,找机会让那躲在暗处的家伙们传回去给云昱风看,让他好好改进……这就是微服私访的好处了。”
对于身下这么扎眼的马车,云凤弦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说是微服私访,风紫辉无言相对,最后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
云凤弦才不理会风紫辉的不满,她笑嘻嘻地继续道:“好像只要是私访的,肯定是明君。”她突然仰天大喊一声:“那么我现在也像个明君了吧,哈哈……”
好在马行很快,此时离城门也远了,大道上行人并不是很多,这一声才没有太过惊世骇俗,却也吓得车里的古奕霖探首出来问道:“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练练嗓子。”云凤弦在马上回首对古奕霖解释道。
古奕霖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了笑颜,灿烂的阳光,照映在他的容颜上,一时美艳不可方物。
云凤弦怔了一怔,飞扬的神色忽然沉静下来,挥挥手,让古奕霖坐回马车去,她才压低声音对风紫辉道,“你一定会保护我,对不对!”
风紫辉很不习惯眼前这个用深沉认真的语气说话的云凤弦,他抬眸正视着她,微微地敛起了眼眸。
此时此刻地云凤弦脸色有些深沉,眼中闪动炽热的光芒:“本来我只是当通古斯活过一回,胜败得失都可以不用挂怀。但是……奕霖为我做得太多,他抛开一切来跟随我,我不能再像开始想的那样离开他。我要保护他,我要让他幸福快乐,可是,现在的我,力量太不足了。紫辉,现在的我还要你的帮助。虽然这个要求有一点自私,可是我……现在的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
风紫辉默默无声,他一直用他那双清亮无比的眼眸凝望她,良久……他才扭过头,继续专心地赶马车。
云凤弦愣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想要生气,又觉得本身就是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无趣摸摸鼻子嘟哝着埋怨了一声:“真是个冷血的傢伙啊……”
同一时间,有十几份最新的情报,送到了香云楼。
程一信手拆阅,信口读出来。
“皇帝一行人已经出城。”“皇帝一行人附近有几个黑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京中有来历不明者四处出入,似操炎烈国的口音。”
斜躺在床上的美人悠然一笑,拂了拂胸前黑若蚕丝般光泽的辫子,喃喃地道:“人越来越多了,真是更加有意思了。”程一信手把情报放下,手抬起时,一道银光从他袖中射出,正射中吊在房间正樑上的银铃,发出一串清悦的响声,房门即时大开,有一个人在门边的阴影中深深施礼。
“传令下去,暗影阁三十六路探子,全力监视风灵皇帝一行人,每日一饮一食,一言一行,皆要回报。”
程一的话一落音,房门无声地关上。
美人轻瞥了眼正在沉思地程一,艳红地嘴角溢出低沉地话语,“云昱风受云凤弦太多容让之情,又已娶了古凝寒,既肯让云凤弦自在离去,怕是双方已消了心结,他并不曾令你如此周密监视萧若,你这样做,叫他知道了,怕是要恼怒于你。”
“他不曾吩咐我,不过,以他的才智,难道猜不出我会做什么吗?”程一不为所动地淡淡道:“只是,有的事,他不能说、不能做,我才帮他说、帮他做罢了。当日是他催云昱风下手杀死皇帝,一边为他谋划猎场刺杀,他若真正不愿,难道他竟能强迫于他。既居上位之人,怎么拒绝得了卑鄙之事,只是这些事,由我来做,胜于由他开口,彼此心知罢了。我看就算是他自己,怕也会暗中安排人盯紧云凤弦,只是云凤弦在明处给他太多的好处,他不好意思让人监视得太明显,会有许多不便,我只是帮帮他而已。”